第29章“麦子队长”受罚
松树沟知青们在棉田里干活，有说有笑有唱的，想怎么乐就怎么乐，想到哪就说到哪，毫无顾忌，好不得意。
这是因江留道不在现场。
不然，大家不敢如此放肆，特别是“梦鸭蛋儿”。
“大事队长”对生产小队集体干活存在的一些弊端也清楚得很。
治 “磨洋工”这病，他想的有招。
队委会上，他说：“‘干部干部，先干一步’，‘干部不领，水牛掉井’。
社员若“磨洋工”，在现场的干部轻者要招拐（挨批评），重者要扣罚年终管理奖励分。”
“大事队长”这个两年前制定的办法，艾华是从黄会计那里听来的。
今天，他把这管理办法告诉了知青们。
“不愧为县里的先进队长。”琼枝说。
“管严点比无章法强，我看作用还是不小的。”石家俊说。
“这办法，在咱生产大队的其他小队，可能没有，估计全是咱队长的创新。”艾华说。
“干部他们比以前用心管了，个别人不再是个摆设。”“梦鸭蛋儿”也谈出了她的看法。
但依艾华对小队的了解，管理力度和水平参差不齐，社员干活出力情况，仍因干部而异。
这有趣现象在艾华心里形成《四联屏》。
但这《四联屏》，他需要保密，对谁也不说，也不能说。
后来一想，队里有三个人他可以说，这就是“梦鸭蛋儿”、小荷和琼枝。
至于以后是否回家跟父母讲，或者说给艾成哥听，他也说不定。
因怕妈妈又说自己书呆子气。
至于艾成哥嘛，他们谈得来，就是见面机会少。即使偶尔碰到一起，也是在过年的时候。
但春节时，一家人只顾张贴对联，打扫庭院，述说亲情，拜年走亲，热热闹闹，哪有空说这些日常闲话呢？
艾华知道，古来对《四联屏》有着严格要求的，多是用四尺宣纸，对开裁后画上面。
而艾华心中的画，纸是徊河边生产小队那一方巨大的田野土地，笔是社员和大自然。
画的内容嘛，他想，不是仕女丽人，也不是花鸟虫鱼，更不是上次回家向父母汇报的《田园四季景》，而是《劳动管理图》，也称《四联屏》。
虽没有仕女，但人比仕女和丽人美。
虽没特意画花鸟和虫鱼，但图里似乎不缺少这些。
另外，与世上所有“四联屏”不同，这图的画面主角是干部，正副队长，他们一人一图。
他使劲地回忆，脑里的画面逐步清晰了：
先显示的是一幅《至勤图》。
老远看见“大事队长”来了，大伙儿急忙改变态度，积极干活。
但心里盼望着队长有事赶紧走。因队长一走，他们就恢复了自由。
可怕的是，不少时候，队长一直陪着他们干。
接着出现的是《次勤图》。那是女副队长 “灯笼花”没去学校干民师时的场面。
因她带头干活肯下力，对偷懒人不论谁，包括自己家庭成员，都不讲情面批评。
面对一碗水端平的干部，威望树起来了，社员们也畏惧。
还有《稍乐图》。这是男副队长胡来友在的时候，大家可以多少偷点懒，放松一下。
但也不敢太放肆，毕竟他好歹是个干部，又跟“大事队长”是亲表兄弟，若干活态度不好，他打小报告，让“大事队长”知道了，没有好果子吃。
社员们最喜欢的是《快活图》。妇女队长韩琴本来就是领娘儿们干活的官，男劳力没把她放在眼里。
娘儿们又总唏唏哈哈，鸡一句鹅一句地，叽叽喳喳，韩琴也没办法 ，有时甚至参与到嘻闹中。
特别是在高兴时，她这个有名的“民歌大王”还来上一段。她在场，只是比没有干部强一点。
当然，以上这些场面，只出现在农闲活不多的时候，也出现在一些爱偷懒的人身上。
农民会分出轻重缓急。该抢时间的活，就拼命干。
农民中有个别投机取巧的人，会看情况，能少出力就少出点。
他把脑里的《劳动管理图》这《四联屏》，搁在心里收藏起来，反复叮嘱自己，要管住嘴。
若哪天图个嘴快活，说出去，会得罪的这些干部啊。
但尽管艾华不说，“大事队长”心里也跟明镜似的。
平时，为了解管理办法的效果，“大事队长”不但听取社员们的反映，有时突然出现在干活的地头，抽查副队长们是否尽职尽责。
往往是，到年终，“麦子队长”的奖励工分扣完了。
扣下来的工分都奖励给“灯笼花”。
胡来友副队长的管理分不增不减。
“大事队长”事后找“麦子队长”专门谈话，提醒她发揮干部作用，别影响干活进度。
“麦子队长”委曲地说：“我也尽力了，只是那些娘儿们跟我玩笑惯了。说男人吧，那些爷儿们又带理不理的，自己也为难。”
最后她表示：“今后努力吧！真不行，我对出工不出力的人，也不讲情面了，该扣工分就扣工分。”
“大事队长”说：“这就对了。当干部，搞管理，不能当老好人。”
通过对“麦子队长”的工分考核和谈话，“大事队长”心想：
“这娘们表态还可以，看来我不落实小队里的管理制度，不扣这个未起到作用的副队长管理分，她不会拉开脸面抓生产的，自己的新办法就不会起作用。”
一天，“三八西”林场的艾成哥来松树沟看望弟弟，同时，他也想顺便了解一下插队知青情况，与自己林场的劳动生活做个比较。
艾华跟大哥说了上次回家跟父母汇报的《四季景》；
说了知青结对子做饭；
说了菜地成为大队学校的劳动实践基地；
说了参加大队文艺宣传队下队演出；
说了“往事钩沉社”活动；
说了劳动和学习生活；
说了干部管理办法和《四幅屏》等等。
只是没提与“梦鸭蛋儿”的恋爱关系，与“灯笼花”的至友关系；没提替人写检举信；更没提被窃猪贼捅伤的事。
艾成哥听了，觉得插队生活有点意思，这个生产小队长的队长有两下子。
他又与其他知青见面聊聊，那些知青也问艾成哥“三笑花”梅笑倩转过去后的情况。
艾成哥第一次听梅笑倩绰号为“三笑花”，想笑。
他又听弟弟说队里有一家早年与自己父母熟，问明了详细情况后，准备去他家看望一下。
正好“梦鸭蛋儿”听说艾华的大哥来了，就告诉父亲。
孟令光说：“很好哇！请他哥俩到家吃顿饭，你去邀请。”
自然，孟令光夫妇一家见了艾成，喜不自禁，当晚聊了很久。
通过两天的松树沟之行，艾成哥心里有谱了。
他认为，插队知青与集体林场知青相比较，各有所长，也各有不足。
但总的来看，林场在生活上要好得多。
艾成哥走后，艾华将《干部管理考核奖罚办法》，以及他的《四联屏》内容，加进琼枝让写的调研材料里，作为附录，给她在省里的舅舅作参考。
但因身体有病，呆在家里不出门的孟令光，哪一幅图里都没他。
他与队里的大多数人一样，不知道艾华心里的《四联屏》。即使知道，他也不关心这些图里是否有他。
因他没这个能力进入图画中。
可是，不知为什么，他总让妻子陈老师将多余的备课本带给他，也总是提醒女儿雅丹，去她大姨家时，别忘拿些笔、纸和篮墨水回来。
这令女儿很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