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大学能向我敞开大门么?”
艾华他们这些知青们,尽管有“大事队长”和社员们的关照,时间一长,都慢慢也有了活思想。
他们对上工铃又恨又爱,又怕又盼。
同时,随着劳动生活,当初结成的“做饭对子”,有几人真的日久生情了。
刘大树与兰花花,以及琼花与红兵正式谈起了恋爱。
石家俊与易忠芳也形影不离了。
丈华与“做饭对子”周小荷,关系虽然好,但由于与“灯笼花”接触多,引起了风言风语;后来,“梦鸭蛋儿”爱把他得死去活来。
因此,小荷与艾华只保持在战友和正常朋友的关系上。
好像小留子与他的“做饭对子”何惠贞没有谈。
因小留子经常派去看山,与小何在一起劳动的时候少。
加上小留子性格外向,说话随意,没心没肺,不想那么多,这让谨慎细腻性格的何惠贞,觉得不踏实,没安全感,自然无恋爱意向。
葛永平与胖妮黄桂花也没对上眼。
孙顺龙因招工去了商业局,他的“做饭对子”“三笑花”“梅笑倩”也转到了“三八西”。
小孙从队里临走时,梅笑倩哭着送他。有人猜测,他俩谈上了。以后他俩是否还联系,都说不准。
那天,插队知青们被队长安排到西边那块地里锄棉花,“梦鸭蛋儿”也跟了去。
头顶上,偏西的太阳火辣辣地烘烤着大地。
虽戴着草帽,但高温使他们个个汗流满面。
因担心晒破手臂皮肤,他们都穿着长袖上衣。
没多久,衣服全湿透了。
从干活的阵容上,可以明显看出里面有几对恋人。
他们一边给地松土,锄掉杂草,一边七嘴八舌地说着话儿。
因没有其他社员们在这里,他们可以毫无顾忌地放开聊天了。
刘大树说:“我们这当农民的有苦有甜。”
小荷听了,问:“我先要向你,这苦,指的是什么?”
大树说:“咱们辛苦还用说?村里的队长们没一天不敲上工铃的。”
没想到“梦鸭蛋儿”说:
“我想起来了,我们这里以前流传着《乡下人》的歌谣,现在生活变了样,没人唱了。不知道你们听过没有?”
小荷说:“好像听过,但我记的不完整,你说说看,都是什么词?”
“梦鸭蛋儿”说:
“那是旧社会的歌谣,现在我们农民不一样了。不唱旧的,我来一段新的吧。”
杨红兵说:“咱这里又没有外人,不会汇报你的。”
知青们都知道,杨红兵所指的外人,是生产小队,包括知青组里,最爱挑毛病的那两个。
“梦鸭蛋儿”说:
“其实,这不过历朝历代农民发的牢骚。要说呢,哪一行都不容易,各有各的难处,每个人内心的酸甜苦辣,谁能知道?”
琼枝说:“是的,人生不易啊。不过,用歌谣表达一个群体,而且流行很广,很久,可能只有农民了。”
艾华说:“中国以前几千年都是农耕社会嘛,农民群体庞大,又富有独特的想象力和创造性。所以就有了这些体现农耕文化的歌谣。”
小荷道:“小雅丹,你不唱旧歌谣就算了。这样吧,把你的新歌谣唱一下,让我们听听。”
“梦鸭蛋儿”笑了,望着艾华,似乎在征求他的意见。
艾华把肩上的毛巾递给她,同时点了点头。
“梦鸭蛋儿”清了清嗓子,又抹了一把脸上快迷住双眼的汗水,放开嗓门,拉着长调子,似说似唱:
“田野里,把地耕,
打出粮食香喷喷。
虽说咱们贡献小,
离了农民没收成”
听着《咱农民》歌,艾华受到启发,说:“我也编一段吧。”
众人停下手里的话,齐声说:“好啊。”
艾华说:“我刚想起来的,不成熟,乐一乐算了,免得你们只觉得天热流汗。”
说着,他也学着“梦鸭蛋儿”的样子,左手握着锄头把儿,右手抹去眉眼和嘴边的汗水,唱道:
“农民下地把田种,
劳动虽累心里甜。
五谷杂粮样样有,
分得钱款过新年。”
琼枝说:“你还编得真快,说的也是那回事。”
艾华说:“但是,从那次我晕倒起,我开始惧怕起稻谷场樟树上的那块厚铁板了。只要它一响,心里就发怵。
小荷说:“真是的。一开始来这队,还没啥感觉,后来越来越觉得比我原先下放的队累多了。
怎么咱这知青管理先进队,也是生产劳动模范队么?管得这么严,活又这么多,总是上工上工的。”
艾华说:“一点不假,每天随着上工铃声,早工、前晌工、后晌工、夜工,干起来没完没了。”
“梦鸭蛋儿”说:
“农忙时那样干,是必须的嘛,要与季节抢时间,与老天爷抢粮食,你忘了,城里人还下来帮我们呢!”
艾华说:“其实,不太忙的时候,人为的出工时间长,效率低,也消耗掉不少体力和精力。”
旁边刘大树插嘴说:
“要叫我说,农活不多的时候,不如女人都回家抱娃,男人掏力干,一会儿就干完了,回家甩扑克,下象棋,或者侃大山,练武功。”
兰翠娥在一旁看着大树,抿着嘴巴笑。心想:
你不光劲儿大,玩性也大哟。
大树不知道兰翠娥的笑是什么意思,他猜想,自己无论说什么话,这心爱的“兰花花”都喜欢;也可能是对他的建议表示赞同。
因为近一段时间,他晚上总爱和这个“做饭对子”恋人,以及几个男女知青凑到一起玩扑克。
艾华不管他俩的心思,接过大树的话说:
“是的,有时社员一群群聚在地头,太阳上面晒,热得像蒸笼。大伙儿热热闹闹地说,嘻嘻哈哈地笑,女逗男抱地闹,真有趣。”
“梦鸭蛋儿”知道,艾华啥时候说话都爱用整齐的句子。这不,又是一套一套的。
杨红兵说:“对呀,这大热天的,干一会儿,记记工分,回家去,不行了?非要耗时间,这不是没事找罪受?
琼枝说:“我爹在铁路上砸洋镐,也是晒太阳,累得不轻。
但干满八小时,按点就下班,回家洗个澡,拿扇子坐着喝会茶,就返过劲儿了。”
红兵接着说:“是啊,琼枝说的对,我爹是铁路机务段的机械钳工,每个礼拜还能休息一天呢。”
艾华说:“还不是咱们上次讨论过的,不少社员不愿让队长放假休星期天嘛。”
琼珍接着又说:“不过,我爹他有时也牢骚,说干烦了。”
红兵接着说:“我爹也是,他觉得每天穿油腻的工作服,戴油腻的手套,有时也说脏,也觉得累。”
“梦鸭蛋儿”听了这些,有感而发,说:
“劳动是人类社会生存和发展的基础。没有劳动,人类就不会存在。
劳动中有辛苦,更多的是从中体会到甜蜜。不知道我说的对不对?”
艾华称赞,说:“你说的太好了。咱们都看过电影《朝阳沟》吧?农村多美,劳动多好!”
琼枝听了,想了想,竟然放开嗓门,唱道:
“王银环,我成了公社社员,在这,辈,我也住不烦啦,我也住不烦啦,哎哎呀,哎哎呀…”
杨红兵接着也唱:
“那是咱挑水栽下的红薯,那是我亲手锄过的旱秋……”
这俩恋人,此刻心里都甜甜的。
“梦鸭蛋儿”也受到感染,对艾华小声唱道:
“天天盼,夜夜想
等你盼你想你念你
谁知道你的心
比那冰棍还凉……
艾华与她相视一笑。
聊到这里,兰花花也不问大树农村人的甜是什么了,因大伙儿的话语和笑声中,她已感觉到了。
况且,与心爱的大树在一起干活,心里甜,还用问吗?
刘大树不知道兰花花心里想的是什么,忽然,他想起了有句电影台词,问他心中的美人儿兰花花:
“那个说‘尾巴的功能’的电影名叫什么?”
兰花花笑了,说:
“人家说山区美,收成好,你大树怎么扯到马尾巴上了?”
大树说:
“提起电影,说起农村,我突然想起来这句话。”
兰花花说:“看你的记性,那个电影名叫《决裂》。”
大树说:“决裂?有时候是应该决裂!”
石家俊听到他们两个恋人的对话,也参与进来,说:
“记得那个电影里,讲述的是,一所农业大学,原来的校长,不允许农民和工人上大学。”
刚说到这里,他心中的美人儿易忠芳接过话:
“新上任的龙校长,具有先进教育思想,他意识到了这个问题,向没受过教育的农民和工人敞开了大门。”
申艾华听到这儿,若有所思。心里想:
“是否能向我敞开大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