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写的是什么？她一把抢了去
“给，这是我家分的。”“梦鸭蛋儿”轻声说。
曾两次向艾华表示爱意的“梦鸭蛋儿”，这会儿又出现在艾华面前。
“队里不是也给我分的有嘛？你分的你们吃，还拿给我？”艾华说。
“知道你也分的有，但你是你的，我是我的。我的拿来给你吃，不一样。”“梦鸭蛋儿”微笑着，大方地说。
艾华看着她，不再说什么，就接了过来。
那是八颗黄澄鲜亮的杏子。
生产小队的物资，或多或少，或大或小，都及时分配到各家。
今年杏子熟了，“梦鸭蛋儿”家共分到了二十五个，上工时她拿了十个，路上吃了两个，其余藏在衣兜。
在地里，趁社员不注意，她递给艾华。
接过那鲜亮亮的杏子，艾华的手感到有点烫。
前几天，“梦鸭蛋儿”已把家里腌制的蒜头拿给艾华，还把艾华的衬衣拿回家补。
这是多少痴情的姑娘啊。艾华想，是什么让她三番五次地求爱，时刻把我挂在她心上呢。
突然，他打一个激灵，难道是因为？他不敢想下来。
除“燕子王”他们外，油子寨生产大队南边的徐店队，以及东边稍远的任寨、柯楼生产大队的下放知青们，也找机会相互走动。
各种有关知青的小道消息在他们之间传递着，还交换着一些流行的手抄本。
田有为是任寨大队的知青，今天，他不仅带来了一本《普希金诗集》，还带来了一首有词有谱的《知青之歌》。
艾华说：“《知青之歌》我现在就抄下来，这本《普希金诗集》嘛，借我看几天，好吗？”
田有为同意了。艾华忙从抽屉里拿出专用日记本，把词和谱一起抄写下来。
见艾华抄完了，田有为小声地教艾华怎么唱。
艾华对着曲谱哼了几声，田有为发现艾华会识简谱，便没再教他。但提醒艾华，这歌只能你们插队知青自己抄唱，别给其他人。
艾华指着红色塑料壳的日记本说：“我这个专用本，平时都锁在抽屉里，放心好了。”
艾华没事时，就对着曲谱哼，等全部学会了，他就教小荷、琼枝、刘大树、兰翠娥、杨红兵和胖妞黄桂花他们一起唱。
当然，一定是在空旷的山野中：
“蓝蓝的天上，
白云在飞翔，
美丽的长江岸畔，
可爱的武昌古城，
我的家乡。
告别了妈妈，
再见吧家乡，
金色的学生时代，
已载入了青春的史册，
一去不复返……
“跟着太阳出，
伴着月亮归。
洒下我们的汗水，
改变着农村面貌，
是光荣神圣的职责，
我们的使命。
啊——，
劳动生活，多么美好，多么快乐。
我们在这里，留下了青春，也留下梦想……”
后来猴子葛永平知道了，也抄了去，还埋怨艾华没早点告诉他。
哎！情绪会相互感染的，难怪田知青提醒不外传，也有道理。
那天，“梦鸭蛋儿”来了，艾华正在桌前看那用蓝色钢笔抄写的一首诗，没留意她的到来。
“写的是什么，还不让我欣赏欣赏？”没说完，就一把抢过去。她只见上面是：
“美丽的夏日枯萎了，枯萎了，
明媚的日子正在飞逝；
娜塔莎，我的心上人！
你现在在哪里？
我呀，看不见这迷人的少女，
独自在家里暗暗悲伤，
像一只关在笼子里的黄雀，
只把我的娜塔莎不断回想。”
看后，“梦鸭蛋儿”心里热热地，说：
“哦！是普希金的《给娜塔莎》。”
“是的。他这情调，真的缠绵蕴藉，委婉细腻，憾人心魄。”艾华说。
“看了这诗，在我眼前，似乎出现了一个寒冷冬夜，诗人向他心爱的人衷情倾诉的情景。”“梦鸭蛋儿”说。
艾华已感觉到，这诗里的情感，拨动了这年轻姑娘灵魂深处的琴弦。
“梦鸭蛋儿”又翻开一页，是一首《我曾经爱过你》：
“爱情，也许在我的心灵里还没有完全消亡，但愿它不会再打扰你，我也不想再使你难过悲伤。
…我曾经那样真诚、那样温柔地爱过你，但愿上帝保佑你，另一个人也会像我爱你一样。”
“我记得，这也是普希金的诗，是写在邻居尼古拉耶夫娜纪念册上的，对吧？”“梦鸭蛋儿”问艾华。
艾华点点头。
“这首诗我不喜欢，太悲伤。
好像他还有一首《假如生活欺骗了你》的诗，写的真好，能给人以力量和勇气。“梦鸭蛋儿”说。
“是的，我也很喜欢这首诗。因它表述了种积极乐观坚强的态度。
记得法国思想家和文学家罗曼罗兰说过：
‘与书生活在一起，永远不会叹气。’”
艾华说着，诵出了这诗的前面几句：
“假如活欺骗了你，
不要悲伤，不要急!
忧郁的须要镇静，
相信吧!
快乐的将会来临。”
接着，他又说：“不过，我这里还有一个十分秘密的小小说，作者姓名不清楚，传播得很快，但不能给你看。”
艾华记得，这小小说是徐店大队的知青汪大春传到他这个知青点的。
“梦鸭蛋儿”问：“为什么？”
艾华说：“因为你不是插队知青。”
“梦鸭蛋儿”急了，说：“我们回乡知青怎么啦，矮你们一截么？
不能看就别告诉我好不好？现在告诉我了，又不让我看，真会戏弄人！”
艾华后悔不该顺口说出来的，这东西的确不想给她看。
“梦鸭蛋儿”不依不饶，越不让看，越急着看，弄得好大动静。
窗外有人路过，艾华忙低声求饶道：
“好好，给你看可以，但不许抄”。
自从给“梦鸭蛋儿”看了《知青之歌》和那篇小小说后，艾华对日记本更加注意保密。
包括以前能看他日记本的“灯笼花”。
“你在我这儿看了这么多，我也有个事想求你帮哦。”艾华说。
“什么事，还说求我，用词不当吧？”“梦鸭蛋儿”说。
“你家的书能不能借给我几本看看呢？”艾华说。
艾华之所以向她借，因他觉得，她家肯定会有不少好书。
这不仅仅是她有个老师母亲，更因为他父亲是老牌大学生。
的确，“梦鸭蛋儿”家里有不少书，有空的时候，她躲起来一本本看，但对谁都不提起。
见艾华要借书，“梦鸭蛋儿”为难了，不承认有书吧，心里不情愿。
承认有书吧，父亲可是反复交代过的，绝对不准对任何人透露书的事。
今天，艾华说要借书给他，怎么办？
她不置可否，心想，回去问爸妈再说，就马上转移话题，说：
“你的日记本给我看看，好吗？”
艾华说：“不是让你看过了，怎么还要看？”
“你那个本上全是抄录别人的。你自己写得日记，我想看呀。”
艾华说：“你不知道日记是私人秘密吗？
再说，你都不回答我借书的问题，还想再看我的日记，太贪心了吧？”
“梦鸭蛋儿”说：“你真是小肚鸡肠，当时就报复。
不让看算了，别说什么秘密不秘密，像我不懂规矩似的。
这是在你面前，若是别人，我才不提呢。”
艾华说：“看把你急的，不是话里赶话吗？我没说你不懂规矩。
只是，我们之间不应该有什么隐瞒的吧？
我知道，把你父母的宝贝书拿出来给我看，你做不了主，有难处。
但你放心，以后我不再提这事了。”
过了几天，在地里，“梦鸭蛋儿”从怀里拿出一个纸包交给了艾华，说：
“给你吧，慢慢看。”艾华忙将纸包揣进衣兜。
晚上打开，原来是一本《傲慢与偏见》。
这由英国女小说家简·奥斯汀创作的长篇小说。
主角是待字闺中的千金伊丽莎白。
她在舞会上认识了达西，但听说达西为人傲慢，就一直对他心生排斥。
经历一番周折，伊丽莎白解除了偏见，达西也放下傲慢，有情人终成眷属。
这书，艾华原先已看过，只是后来被父亲烧掉了，这次他又读一遍。
艾华想，“梦鸭蛋儿”专挑此书给他看，是又一次想表达她的情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