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报歉!此章应该发第二卷的)
那是几年前,松树沟队从公社开回一台东方红牌拖拉机。
这可是件了不起的事,从未见过此物的社员们异常喜悦,赶到村头,迎接有四个大胶皮轮子的铁家伙。
大家从“大事队长”那里早就知道,全公社仅此一台。
开回拖拉机的叫沈友仁。
他十分得意地向众人微笑着,并故意将柴油机的油门加大,速度却放得慢,发出巨大的“扛扛”声响。
一股股浓烈黑烟从机器上的烟囱里冲出,还散发着柴油燃烧后的浓浓气味来。
骆大爷连吸几口道:“嗯嗯,真好闻。”
哑巴兴奋地眯起双眼,一边哇啊叫着,一边竖起大拇指。
村里人都知道,谁去开回拖拉机,谁今后就是拖拉机手,谁就可以坐在驾驶座上跑运输,打稻谷,不再去泥巴田里累死累活地干了。
按资格,汪凡权这个复员的汽车兵,应该是开拖拉机的最好人选。
但自回到生产队后,不仅没在队委会挂个职,连轻松活也轮不到他。
当小队很快有一台拖拉机的消息传出后,汪凡权兴奋得几夜没睡好觉。心想:
队里摸过机动车的只有他一人,拖拉机手非他莫属,这回可有好活干了。
但去接拖拉机时,队长却派那个对机动车辆一窍不通的人,并真的把拖拉机开了回来。
他希望破灭了,心里说:“他会开车?不把车开翻才怪。”
他把改变自己的命运,寄托在这位抢他岗位的年轻人出事上:
“哪天把车开沟里才好呢。”
他认为,只有到那时,“大事队长”才会明白过来,开机动车可是真正的“大事”,不是谁都玩得转的。
他会亲自来请我出来收拾残局。
但令他失望的是,这一幕始终未出现,至少队里在只有这一台拖拉机时没有出现过。
自此,大家看他时常发些牢骚。
有人心里想,这老司机潜藏着的不平,说不定在什么时候、以什么形式爆发出来呢。
艾华替“大事队长”和拖拉机手担心。
志远不知道艾华心里的担忧,继续说:
“其实这个汪凡权,转业后政府照顾他,给安排了工作,但他自愿放弃了。”
艾华说:“哦,那他不能怪别人。听说你在高中时就入了党,还是班长,早就该重用呀。”
志远说:“人生是个复杂的命题,谁也解释不清楚。听从命运安排吧。”
他接着说:“自古以来都说:‘人比人气死人’。
大事小事跟人家比来比去的,自找烦恼。那句“憨人有憨福”的话是有道理的。”
艾华说:“不错,我队里那个任自乐,不是被人看作憨人么?他很自足,总是快快活活地。”
这时,艾华的心轻松多了,心想,自己的这点委屈和误解算什么?
志远接着说:
“总体来看,社员们尽管对个别人、个别事有些不满,但贫下中农对解放后的人人有地种、有活干、有饭吃局面十分满意。
他们发自内心感谢共产党使自己翻了身,感谢国家关心老百姓,感谢天下太平无战事,对生逢无贼无匪无兵患的盛世感到幸运。”
艾华说:“这我看得出来。”
志远说:“有了这种基本认识和信仰,一些不满和牢骚发泄后,也就不当回事。
队长的指挥绝对服从,对队委会干部也给面子。
这就是生活嘛。”
艾华说:“我也看到,社员对生产大队或者公社下来的干部,往往争抢着请到家里吃饭。
不过,干部们讲原则,不随意到哪家吃饭,社员们想请干部吃饭很难。
志远说:“是的,请上头干部的客,有的出于内心的感情。
也有的图面子,谁能请干部到家,脸上有光,人前自豪。
艾华说:“我还看到,有社员进城,看到差别,思想有波动,想成为城里人。”
志远说:“你们松树沟生产队尽管是全县的先进典型,但社员也羡慕城里人生活。”
艾华说:“是的,但每当有人发牢骚喊干活累时,‘大事队长’那两句名言,起到稳定人心的重要作用呢。”
志远不解地问:“哪两句?”
艾华说:“第一句说,‘想享福,必受罪,胡思乱想耽误瞌睡!’言下之意呢,好日子是干出来的。”
志远问:“那第二句呢?”
艾华道:“他说,‘只有害病害死的,哪有干活累死的?’言下之意,都行动起来,出力流汗吧,累点没关系!”
志远说:“你们小队的“大事队长”虽然基本是文盲,不懂得什么心理学或哲学什么的,但他的名言抓住了社员们的社会认知要害。”
艾华说:“我也听黄家湾的黄佳儒说过,社会认知是指对他人表情的认知,性格的认知,人与人关系的认知,人的行为原因的认知。”
志远说:“是的。这是一个对他人的心理状态、行为动机、意向等作出推测与判断的复杂过程。”
艾华说:“大事队长”不学自通,可能是他根据当队长的实践经验得来的,确实行之有效。”
志远说:“管理是一门复杂的科学,有的人天生是管理的料。
当然,后天的培养和锻炼会提高他的能力。”
艾华笑了,说:
“我看你就是既有天赋,又有后来学习提高的难得管理人才。
难怪人称你为‘柳县长呢。”
志远也笑了,道:“你怎么又拿我开心?”
艾华说:“目前你当县长是不可能了,但当小队长,大队干部也行哪?
说不定还会去干教师呢,学校需要你这样的人才,可别浪费了。”
从志远家返回,艾华耳边仍然响起退伍老司机方匡合的那句名言。
他的不满会给生产小队带来什么呢?
同时,他认为,志远这位出类拔萃的年轻人,一定有出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