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特殊生日
“梦鸭蛋儿”一直没得到艾华对她求爱的答复，也一直为小荷她那舞狮子的四舅命运担心。这天，听说要开社，晚饭后，她来到知青组，没敢去艾华住室，仍到小荷屋里，见只她一人在，说：“荷姐姐，说好今天开社的，琼枝她们呢？”
她没提艾华，希望小荷仍像以往那样，去喊他。没想到小荷说，“这会儿社长不在，琼枝可能有啥事，没见她，可能一会儿回。” 听到艾华不在，小雅丹心里凉了半截，问：“咱社长去哪了？”
小荷说：“他被南庄的柳志远叫去了，可能一会儿就回来。咱们先聊点别的好吗？”
“梦鸭蛋儿”说：“行啊，你就趁艾华他们不在时，讲你四舅的事，让他们后悔去吧。”
小荷说：“那不行啊，他们也担心我四舅，我先穿插点我上次讲姥姥时忘了的事吧，不长，我边讲，咱们边等着艾华他们。好吗？”
小荷不等小雅同意不同意，就讲道：
姥姥很爱我这小外孙女，她拉着我的手，让坐在门前的小凳子上，陪着她说着话儿。
她早已掉光牙的嘴里发出嗬嗬地笑声，眼睛迷成了一条缝。
“你们在学校里学的什么词儿？”姥姥问。
我答：“是人手足，马牛羊”
她似乎没听清,又追问了一句。我提高嗓门重复一遍。
“嗯，人头猪我那时可学的不是这，我学的是唱《三字经》、《女儿经》,好听呢!”
姥姥说着，从椅边摸起拐杖，敲打着砖头地面，有节奏地唱道：
“女儿经，女儿经，说与女儿仔细听。早早起，出闺门”。
我听不懂，在学校从没学过，扭过头去，不看姥姥。
见外孙女对《女儿经》不感兴趣，说：“我唱一段新歌你听好吗？”
没等我同意，姥姥就唱起来了：
“夜半三更哟，盼天明，
寒冬腊月哟，盼春风，
若要盼得哟，红军来，
岭上开遍哟，映山红
她的声音在农家院子里回荡。我也会唱这歌，与姥姥合声唱了起来，我和俩都开心。
小荷说：“讲完了，怎么艾华还没回来，我们今天不开社了好么？”
“梦鸭蛋儿”说：“早点回去也行，我妈说端午节快到了，让我别忘了去找西庄的表婶要点棕叶。还让我准备些红线儿，她要做香荷包。”起身就要走。
突然，小荷“哦”了一声说：“今天是农历四月二十八吧？这是我的生日，差点忘了。”
“梦鸭蛋儿”说：“哦，这么重大的节日，咱们应该庆祝一下才对呀？事先不知道，不然，带点礼物来祝贺多好，真是抱歉！”
她想了想，又说：“不过，就是早知道，我也没啥好东西表示。这样吧，你过几天去我家桃园，五月仙桃熟透了，咱们挑选着摘，让你吃个够，也算补一下我的心意哦！”
小荷说：“我最喜欢吃桃。有句话说什么，‘桃养人，杏伤人，李子树下抬死人’。你用桃子弥补一下也行。”
“梦鸭蛋儿”说：“咱就说定了，明天见！”
小荷说：“不过，说起生日，倒想起了我小时候那个难忘生日。你先别走，坐下吧，我跟你开个小灶，不算开社，听我说说那时过生日，可跟现在不一样。”
“梦鸭蛋儿”也不再走了。
小荷说：“我印象最深的生日，是小时候在姑姑家过的。对了，我得先说明，我姑姑和姑夫嘛，与艾华父母一样，也是山里的小学教师。
姑姑的学校是一个叫马角井的地方，听说以前曾经是个集市，早已废弃。
小街的背面不远，一条溪水蜿蜒流过。溪水的拐弯处，有一个被溪水冲积而成的平坦开阔的地带。
小街有一个惯例，每年的四月二十八那天，是赶会的日子，会址就设在附近傍水依山的河湾。
“梦鸭蛋儿”说：“我好像听说四月二十八是药王和菩萨的生日呢，不知道是真是假。” 小荷说：“管它真假呢，反正这一天是我的生日，千真万确。”
她接着讲下去：
“赶会的日子快到了，孩子们开始热烈地议论起来，其话题自然是往年赶会的奇闻，我只是好奇地听着大家的讨论，插不上一句话，但心里盼望着会日早点到来。
这天终于来到了，我急急吃过早饭，随着小伙伴一起渡过小溪上简易的独木桥到会上。
会设在一块沙质的开阔地带，商贩做起了生意，各种日常用品、风味小吃，农具、牛羊、鸡猪等，五花八门。
因一年只这一次会，人们拥去，有的选购各自所需的物品。我们小孩子没钱，就到人多的地方转转。
最喜欢去的地方，是看大戏。
西边的坡地上，几天前就搭好了一个木板戏台，还有帷幕。
戏早已开始了，台上正敲打得热闹，一个花脸，头上插着两根翎毛，在来回地走，依依呀呀地唱，戏文我一句都不懂。
唱一阵，便又有两人手拿长矛，上场对打起来。
台下是黑压压的观众。
我们几个挤到戏台的前台左边角，看一阵子台上，又看一眼台下，两边是两个世界：一边是花里胡哨不知是何代的人物，一边是各种神态、各样形状的脸，都同时沉侵在同一个情感中。
‘咱们到后台吧！’有小伙伴提议。
我们又一窝蜂似地转到后台，仔细瞅瞅从场上退下的和即将上场的演员。
看够了，又一同挤过人群，往河滩上有人气的地方窜一个遍，然后心满意足地重新渡过独木桥返回各自的家了。
中午，姑姑端上来刚做好的一盘菜，笑着告诉我：“今天是你过生日，给做个好吃的”。
我一看，那是油炸的鱼。
“小荷花，快吃吧，这鱼全是你的。”姑姑笑着说：“过生日就要吃好的嘛。庆祝庆祝！”
我用筷子夹起一块鱼，太好吃了。在我的记忆中，那是第一次吃这么好的菜。
姑姑她们一家大人孩子在一旁一边嚼着高粱面烙饼，一边告诉我：“这本是一条很大的鱼，有十多斤重，谁能一家买得起？学校老师们就商量，每家都买点吧。”
当时正值自然灾害，生活困难。
我高兴地说：“谢谢姑姑，谢谢你们全家人！”
面对这盘油炸鱼，我也不客气，放开胃口，把生日的优待宴收拾得干干净净。
时隔多年，我仍时常想起那鱼的滋味，以及遥远的生日图景。
她说完了，“梦鸭蛋儿”也听得高兴。
看艾华还没回，”梦鸭蛋儿”说：
“今天我意外地享受到你那幼年特殊生日美味，虽然我没吃到。”
小荷说：“你品到了鱼的味道，但我可没有尝到你‘五月仙’桃。你说过的，可得算数哦。”
“梦鸭蛋儿”说：“绝对没问题。不过，琼枝和艾华也得有点什么祝贺你生日才是。艾华今天没到场，明天我让他补。额，对了，我四舅的事，看来今天你弄不清楚了，那就改天你与大家一起听吧。”
说完，她站起身回家。刚出门，与一个黑影碰个满怀，都吃了一惊。
原来，艾华在志远家只顾聊天，竟忘掉白天在地里与小荷她们的相约，回来晚了，看小荷屋子里还有灯光，就进来看看。
“梦鸭蛋儿”见是艾华，心便跳了起来，说：
“你又到南庄去了吧，与谁一起有说不完的话儿？”她担心艾华去志远家是假，去找“灯笼花”是真。
艾华说：“抱歉抱歉，我回来晚了，你别走啊？”
“梦鸭蛋儿”说：“开社是小事，她今天过生日呢，你用什么来祝贺？”
艾华说：“哦，真的吗？我没有什么礼物送，就送句祝贺的话吧。”
说着，她对小荷说：“荷姐姐，祝你生日快乐！”
小荷说：“人家‘梦鸭蛋儿’来实的，说改天请我去吃‘五月仙’桃什么的。这样吧，你也占占我的光，上她家桃园去，吃新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