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再傻等下去,就晚了
自那次“梦鸭蛋儿”在家痛哭之后,她就下定决心,放下少女的矜持和羞涩,主动发动爱情攻势。
她觉得,若再这样傻等着,幻想哪天艾华向自己求婚,太天真了。
自己耽误的时间,尽给“灯笼花”留下空子。
“不主动,就晚了,后悔都来不及啊。”痴心的她责怪自己,为啥不早点醒悟呢?。
她想起,上次与“灯笼花”她们一起参加“钩沉社”的第四“钩”时,看到“灯笼花”多么向着艾华,那眼神,那态度,还不说明问题吗?
为什么那时,自己还不主动想办法找艾华,建立恋爱关系呢。
至于艾华与“灯笼花”是否已像传言那样,先下手了,正谈着恋爱,那自己就忍痛放弃这个念头,决不插足进去,做可耻的第三者。
上次,她已做出了认真分析和判断,不相信传言是真。
既然拿不准,我主动出击,无可厚非。
但怎样出击为好呢?她想找艾华当面倾诉衷肠吧,可没合适的机会。
写求爱信吧,想说的话太多了,不是一句两句话的事。
请人介绍吧,谁合适呢,况且有些话不能对外人说。
但不挑明,效果不见得好。
思来想去,最后觉得还是约艾华出来,双方做一次长谈为上策。
正如人们常说的那样,机会可遇不可求。
没有合适的时机,那就再等吧,急了反而不好。
她的这些种种想法,艾华完全蒙地鼓里。他忙于劳动和生活,沉浸在自己的思想情怀里。
队里早给知青划了一块菜地。
红霞组长带领大家挖地平整,然后从知青集体粪缸里挑来积攒的一桶桶屎尿,泼撒地里。虽臭气熏人,知青们却像闻到兰草花儿一般香。
翻耕泼粪后的菜地,在金灿灿太阳下晾晒,在温暖暖风里吹刮,然后翻地耙平整细,就开始下籽栽种了。
“灯笼花”从自家菜地移来黄瓜、豇豆角苗儿;临近菜地的社员熊小莲送来苋菜籽撒在地里;丝瓜籽挖穴也丢进盖上土;
最后,又从小雅丹家的韭菜地里分劈些韭菜根,栽了一大片。
很快,菜地满满地播了籽,栽了苗。
知青个个兴致盎然,有空就往菜地跑,动手拾掇,然后这看看,那瞅瞅。既有新鲜感,又怀着收获期待情。
属于块知青们自己的菜地,艾华一高兴,不禁又浮想联翩起来。他想起东晋陶渊明《归园田居》曾云:
“种豆南山下,草盛豆苗稀。晨兴理荒秽,带月荷锄归。道狭草木长,夕露沾我衣。衣沾不足惜,但使愿无违。”
昔日彭泽县令在土地中找乐趣的样子在他眼前浮现。
“如今我们不也是早出晚归,躬身耕锄,夕露沾衣,守拙田园的形象么?”他想。
但他不敢说出来,无论是谁。他怕别人说自己酸迂。
一天,小荷突发奇想,说:“我们知青的菜园应该有点文化味,不如起个名字,以体现咱知识青年的身份嘛。”
琼枝拍手叫好,说:“荷姐姐,你这想法咋冒出来的?太有趣了!但起个啥名呢?”
大家七嘴八舌地,小荷说叫“知青园”,梅笑倩说叫“青绿园”,兰花花叫“青翠园”,琼枝说叫“清香园”。
总之,里面都离不开知青的青字,或青的同音字。
经过讨论,觉得不甚合适,就又开始琢磨。
艾华说:“看来在‘青’字上起名不行,就在‘知’字上想想看。”
打开了新思路,孙顺龙说:“我先提一个,叫‘知赏园’吧,都可来观赏。”
石家俊说:“我也提个做参考,叫‘知辛园’吧,就是让大家知道,粒粒皆辛苦嘛。”
大家还觉得不太好。
江留道说:“我看不如就叫‘知足园’吧,别总想着吃鱼肉什么的,这总可以吧?”
众人一起乐翻了。
刘大树道:“你这个小留子是容易满足,但作为菜园名,显然不怎么样。
因为这会影响大家种菜积极性的呀。”
大家说他分析得有道理。
忽然,兰花花得意地笑了起来,众人不知道为何。只听她道:
“我看不如叫‘知音园’,表示我们团结一家亲,个个是知音嘛,如何?”
众人听了,也笑了,说:“你那词好是好,不过会让人产生‘恋爱’呀、‘情侣’呀什么的嫌疑,也不行。”
见大家都兴高采烈地讨论着,艾华在一边也在苦思冥想。
突然,他又想起陶渊明《归园田居》来,其中有“带月荷锄归”一句,受到启发,对大家说:
“我看就叫‘荷锄园’吧。”
小荷听到里面有个“荷”字,感到亲切,准备响应,但还是问:
“你说说理由吧,为啥叫这名?”
艾华就将陶渊明的那诗背诵给大家听,并说这个词代表我们种菜劳动的情景。”
大家细细听了,都细品其中味,觉得不错,既形象生动,明白易懂,又古朴雅致。
毕竟这些知青都读过书的,肚里还有些文化,知道好不好,大家一齐认同。
从此,这个菜园名就传开了。
这时,村里的学校为做到教育与生产劳动相结合,平时,老师除带领高年级学生到附近生产队田间地头学农作,帮干活外,还到松树沟这全县的知青管理先进小队,请知青大姐姐和大哥哥们谈接受再教育的体会。
见知青有菜园,且有个好听的名字,菜也长势良好,兰生保校长认为,只学干农活不行,还应该全面发展,让孩子们学种菜吧。
于是,他就把知青的“荷锄园”定为学校师生劳动实践活动基地。
规定从四年级以上学生开始,轮班到这里来帮助拔杂草,找害虫,松土壤,或者撒菜籽,栽菜苗。
知青们看到大队学校对自己的菜园如此重视,受到鼓舞,干劲倍增,有空就往菜地跑,这看看,那瞅瞅,动手拾掇。
既有新鲜感,有对收获的期待,又能够与学校师生们愉快交流。
“荷锄园”成为知青们的欢乐园后,吸引着社员们的目光。
王吉兴感叹道:“这批知青真有意思,文化味特浓厚。”他找艾华聊天更勤了。
对于种菜,艾华并不陌生。闲下来,他不再想古时“陶县令”种豆的感受,他想起长期以来,自己的种种菜园情怀。
因自小居住学校,校园内或周围空地,被父亲除草挖翻整平,植苗浇水施肥。
黄瓜、南瓜和丝瓜藤上开出黄黄的花,引来蜜蜂钻花蕊嗡嗡响。
假期他到姥姥家,必去菜地观赏。
见老人家忙碌,接过铁锹挖地,抢过水桶挑水,蹲下身来捉虫,让老人家歇着。
这时,姥娘姥爷会摘下翠绿绿、尖嫩剌的黄瓜,或自然红透的西红柿让他吃。
每顿饭前,姥姥或舅母要到菜园里摘瓜菜,炒几大盆,很新鲜。
几乎是一两天,姥姥要将鲜嫩蔬菜择扎整齐,挑到十来里外的石嘴山集上卖。下午,从集上换回米油盐。
舅母说,若按人头分,菜地远没这大的面积,只因姥爷威信高,生产队干部在丈量分菜地时,多给了些。
随父母第一次回到老家后,队里给自己家分了一块地,如同农民的自留地。
父母他们就收拾成小菜园。种菜技术有,肥料也有。
鸡圈的粪,拾检的猪羊牛驴粪,全撤进去,生地逐渐成熟地了。
从坡下担塘水浇,瓜蔬可着劲儿长。
菜园种什么,自家的饭碗里便有什么。
种菜质量,便是生活质量。
想起这些,他感叹:
土地啊土地,它博大胸怀,能装下人间所有喜怒哀乐,给予人们所有的希望和保障!
世界名著《飘》中的“世界上唯有土地与明天同在”那句话,他觉得无比精妙!
如今,自己在松树沟队,尽管干活累,但一有闲空,艾华就到菜地松土浇水摘虫子。
他还从厨房掏柴灰,撒菜秧上,免瓢咬虫啮。
尽管社员们称瓢虫为“花大姐”或“红娘”。
他的种菜热情受到组长周红霞的表扬,也带动了周小荷、刘大树、江留东、石家俊、方琼枝、梅笑倩,以及兰翠娥等都来干。
这天,艾华来到菜园,他吃了一惊,只见韭菜地乱七八糟。
原来,是被邻居的两头肥猪拱了,这些“天蓬元帅”把这地块几乎翻个遍,共它地的菜也受到影响,但不严重。
这下糟糕了,知青们发了愁。
当晚,艾华突然想起,当初韭菜是从“梦鸭蛋儿”那里分根过来的,她家是否能再分些来么?他对小荷说:
“荷姐姐,你与‘梦鸭蛋儿’好说话些,问问她,帮咱们把韭菜地恢复起来好吗?”
小荷说:“你去说不也可以吗,怎么让我去呢?”
艾华说:“你们女孩子,沟通容易些。”
第二天劳动时,小荷找到小雅丹,说:“申艾华让我找你要点韭菜根子,补种到我们菜园里,可以吗?”
“梦鸭蛋儿”一听是艾华提出来的,就说:“那没问题。不过,我有个条件。”
小荷忙问:“什么条件?”
她说:“这嘛,需申艾华直接找我说才行。
他指使你来跟我说这事,像个大领导似的。你不觉得啥,就听他的,我倒觉得他这做法不对。”
小荷碰了一鼻子灰,回头埋怨艾华,说:
“听小雅一说,还真想起来呢,我成了你的勤务兵了。
在‘钩沉社’里还可以,基本上都听你的安排,但在咱们生活中,可是平等的呀?你去向她要吧。”
没办法,艾华只好去找小雅丹。
一见面,“梦鸭蛋儿”说:“好你个艾华,求我要韭菜根子,还怕出面,好大的架子。”
艾华说:“小荷都告诉我了,是我的不对,你看能给我们点么?”
“梦鸭蛋儿”笑了,说:
“你来了,哪能不给呢,就是把我家的韭菜全挖出来,我也没意见。
不过,我有个条件,晚上能到我家一趟么?”
艾华吃了一惊,心想,要点韭菜根子,也不是啥多大事,还一二再的,提这条件那条件。
但一想,我是来求她的,另外这小姑娘可能有啥事,去一趟也无妨,便说:
“可以呀,反正这几天队里活也轻松些,不算累,今晚我也没啥事。
不过,你家都谁在呢?”
“梦鸭蛋儿”心想:这个艾华,还怕什么?便说:
“你问这干啥,去我家有危险是吧?”
艾华说:“你哪能这样想?我只是随便问问。”
“梦鸭蛋儿”说:“我爹妈都在,他们也想见见你。也别在你们食堂吃晚饭了,到我家随便吃点,可以吗?”
艾华说:“好吧。但我没啥礼物带给你爹妈,多不好意思啊。”
“梦鸭蛋儿”说:“谁稀罕你的东西。再说,你有什么?除了几本书,一张琴,就只剩下床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