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痛苦时,最需要倾吐
这天,艾华收到“灯笼花”转来的信,上面写道:
“艾华:我这一阵子的心情糟糕透了。出生在这样一个偏僻的农村,好像生来就是吃苦受罪的命。
我和你一样也想干一番事业,却空怀大志,处处不顺心,似乎老天有意和我过不去似的。
一个人要是想搞出点什么名堂来,多么的不容易。
我对未来失去了信心,今后也不再企求什么了,怎样胡乱活下去都行。
说实在的,我痛苦地度过这段时光,我悔恨我自己。
但我永远坚信,我们战斗团结的革命友谊,经过风雨洗礼,更坚如钢铁,纯如水晶,任何人也休想玷污。
因为,我们的友谊是纯洁的。
前天我到后湾棉花地里看到你那憔悴的面孔,心里十分难过。
又听到小留子讲最近你的身体很差,我更为担心,心里一阵痛。
上次我讲的话也许你早已忘了吧?
这里再说一下,千万注意自己的身体健康。要讲的话实在太多,正如你所说的那样,可谓千言少啊!
我心潮翻腾着,几次提笔欲又止,但终于草草写了几字(我现在没时间多写),时间关系先到这里,以后详谈。
我明天准备去大埠口赶集,能否一块去?
吃罢早饭,你在铁道队路口等我行吗? “灯笼花”于中午。
信纸顶端有两行红色的字。一行印着“讲话、演说、写文章和写提案,都应当简明扼要”。
下面一行是:民水县古渡岸人民公社革命委员会稿纸。
见到此信,艾华立即向“大事队长”请了一天的假。
第二天,艾华早早动身。
当来到小铁道队路口,瞧见“灯笼花”已在路边伫立张望。
艾华看她换了一身新衣服,更显青春亮丽,便逗她说:
“你这衣服真郎司”。“朗司”是表示好看、很棒的土语。
徊河的水不管人们的情绪,只顾唱着她特有韵律的歌,缓缓地蜿蜒流淌,一直远去。
河水不深,他们脱掉鞋,用一只手拎着。另一只手轻撩起河水。
随着他们的脚步挪动,河水发出哗啦的声响,激起了阵阵浪花。
艾华一会儿看看上游,一会儿望着下游,又看着“灯笼花”,笑说:
“你趟河的这样子真美,是不错的图画素材啊。”
“嗯,别光说我,你也一样,是一景。”“灯笼花”用眼睛斜视着艾华。
“若真画成画,这画名起作什么呢?”艾华问。
“我也不会题名,不过叫《知青涉徊图》可以吗?”
“好,好,你来得真快,太好了”!艾华朗声夸道。 他转念一想,里面没情感,没温度,便说:
“我觉得叫《涉徊罗曼图》吧,如何?”
“那就更好了,这是幅多么鲜活、多么浪漫的图景啊。”
他俩边淌水,边说着话儿,各自都有一种难以言表的兴奋。
上了岸,艾华说:“见到这河,我想起来了,给你讲个过河的故事好吗?咱们也可以歇会儿。”
“灯笼花”说:“好哦,正好充实一下我们的行程哩。”
艾华说:“那可图景可不像我们这般浪漫美好,而是充满惊悚。
画名嘛,我姑且叫做《风雨渡江求学图》吧。”
“灯笼花”说:“好啊,咱们坐下来听讲故事,有浪漫,有惊险,有对比,才有味道嘛!”
艾华与”灯笼花”并排肩并肩坐着,对这位可爱的女孩说:
“你不知道,我父亲能从事教育工作,来自于他的顽强和坚持。
他求学的艰苦历程,对于今天的学生们来说,简单不可想象。
包括你,上学吃的那点苦,与我父亲比起来,算得了什么?”
“灯笼花”道:“有那么玄乎吗?简直不可思议了。”
艾华说:“你无论怎样地放飞想象力,也想不到那充满众多变数、众多岔道的艰苦图景,是什么样的。”
“灯笼花”瞪着惊奇的眼睛,望着艾华,希望尽快求解。
艾华掏玩着河沙,边慢慢描绘起了遥远而真实的画图来:
祖国临解放时,眼看解放军临近贤城了,城里那所本地最高学府——国立贤城高等师范学校,平日钻进书本里的学子和老师们,不知就里,在校长的带领下,跟着国民党军队转移到炉水,说在那里可继续上学。
但是,当他们稀里糊涂地登上军车,到了沪水巿,南下解放大军的炮声又临近了,师生们只好又随军车去阳岳山。
随着车轮的哐当声,作为学生的父亲他们着急了,不想再跟军车向南,决定返回。
到达阳岳山站,车停了。他们假借解手,跳下军车,逃离了车站,朝着往北回家的方向走。
可是,不久,只见一条大河挡住了去路,他们泄了气。
这时,路上走来两位大人,他们像遇到救星般,连忙上前说:
“大叔大婶,我们想过河回家,您们看咋办啊?”
这俩中年人像是夫妻。看到他们四个少男少女身上脸上脏兮兮的,又是外地口音,问:
“你们哪里人?”
“我们贤城的,扒火车来找亲戚,没找到,想回去。”
“哦,娃子们,你看,从这个方向过去一里多路,再往北拐弯,那儿有个轮渡码头。”男人指着西边的一条小路说。
谢过了老乡,他们一边走一边问,真的有一处码头,挑担子的,提篮子的,着长短衣褂的,都在等船。
见他们四个大孩子来,好奇地看。
父亲他们这时才发现,对方脸上的煤印,汗渍,篷头乱发的,便苦笑着走到水边洗洗手脸。
天阴沉沉的,眼前的远山近水全是灰暗的色调,就像这四个男女学生娃子们此时的心情。
终于,他们坐上了小轮船。
船刚到河心,突然起了一阵阵风,越刮越大,波浪涌起来了,小轮船剧烈地摇着,随时有沉没危险。
船上的人站不稳,个个东倒西歪地,开始惊慌起来。
父亲他们四个脸色都变了,相互紧紧地拥抱在一起,魏贤淑也是一个劲惊叫。
“都莫慌!都莫乱!坐下来,莫动!莫动!”
船老大拼命地高喊,船上的人才稍稍稳定了些。
船老大死命地调整小船方向,与风浪搏斗,终于风小了,还好,没出事,大家才长长出了一口气。
“我的天哪,吓死我了。”
脸色发白的魏家三姑娘贤淑捂着咚咚跳的胸口,在男孩子的帮助下,第一个跳下船。
他们继续往北走,一天多后,终于返回到了炉水城。
此时,贤城已是解放区,与炉水城的这段铁路交通完全阻断。
后来,父亲他们几个学生靠双脚,历尽艰辛,终于回到了故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