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土得掉渣的民主办法，咋想的

    “大事队长”的讲话开始进入关键处了：

    “指标是要回来了，推荐谁去呢？咱们是先进小队嘛，在民主上也要先进先进，好好民主一下，大伙儿说了算。队里有19名知青，不能都参与推荐投票吧，村委开会从中定了三个候选人，后来认为候选人有点多，就再次开村委会，进行“三选二”，确定了两个。本来五六天前就应该开社员大会定下来最后一个的，但老天不作美，连续下雨。放睛后，稻谷场地湿，今天场地干爽了，咱们大伙儿定个推荐人，就完事了。”

    原来，那天队委们在“三选二”时，是关起门来商定的，结果申艾华的票最多。周小荷与石家俊票数本来一样，最后，是那个哑巴的一个大拇指，把周小荷排除在外。

    哑巴尽管是单身汉，小荷是女知青，可能她觉得，巴结这位女孩子没必要，地位太悬殊了。这是大伙儿的猜想。至于哑巴为什么这样做，谁也不清楚。

    哑巴能够成为队委会的正式委员，除了他公道正直、在社员中威信极高外，还是生产小队各方势力平衡的结果。

    开始队确定了六名委员，但不便于表决啊。“大事队长”提议将哑巴纳入进来，理由是哑巴人好，虽不怎么会说话，但有懂得些哑语的民兵排长刘正兴，坐在他身边比划，有灵气的哑巴很快明白会议内容，所以他参加会议没有多大障碍。 他没把哑巴是中间派的话说出来，但每个人心里都有数，很快通过。

    但是，队委会在开“三选二”时的保密工作做得不好，内幕很快在全体社员中传开了，弄得部分人极不愉快。自然，周小荷听说后，除了失望，有点难为情自不必说。

    听到反映，“大事队长”觉得应该吸取教训，不能因推荐上学这好事把人心搞散了。结果，他还真想出了好点子，所以，他决定今天开社员会。 “因咱农民成天与土坷拉打交道，大部分不识字。若像城里那样用笔写字投票，保密是保密，可在咱这儿行不通呀。看来，民主也得动脑筋，才能把好事办好，上次开队委会时我大意了，主要原因是想到只涉及知青的事，不牵涉到社员，就没有交待保密的事。但推荐谁去上大学，做到既体现大家意愿，又能保密，必须有新办法。你们谁有好点子？”，

    这问话，他是有意考问大家的能耐。结果如他所料，会场静悄悄的，这才继续说：

    “你们都不说，那我就说吧。第二次开队委会时，我的想法队委们都同意了。”

    当然，他没把在会上要求队委们严格保密、谁透露出来追究谁责任的话说出来，更没把安排小队会计和记工员两人，在会后秘密做推荐大会准备工作的事讲出来。

    会计和记工员从“大事队长”那儿接受了任务，作为队里主要领导的心腹，他们认真准备了半天，连家人都不知道他们在干啥。两人悄悄议论，若在战争年代，咱“大事队长”一定是党的优秀地下工作者。

    社员们想听“大事队长”继续说下去，以便知道新办法是什么。可“大事队长”不挑明，只是指了指那平时用来挑稻装麦、沾泥带土的旧竹篓子说：

    “啊，看见没？一会儿每人往里面投选票，只管放心好了。你投谁的票，别人根本不知道。啊，咱们虽是土农民、乡马佬，可做事规矩着哩，既不走形式，又公平，还保密，不比城里人差。”

    “大事队长”很会当领导。利用这个场合，一者，他是在社员面前给自己挣足了面子；二者，显示自己虽没多少文化，但脑筋活，啥事都难不住他；三者呢，也暗示本人有后台，谁也别想在他面前逞能翻筋，鬼捣蛋。

    这几个目标都达到了，他非常满意，心想：“没两下子，能领出来一个全县的样板队？”

    “大事队长”感到口干，再次“啊”了一声，对身边的两个人说：“具体怎样投票，让会计和记工员负责，我就不参与了。”

    说完，他边吸“彩蝶”烟，边走到几米开外的木凳上坐了下来，一双特有的明亮有神眼睛，敏锐地观察着会场上的一切。

    这凳子是他的专座，别人谁也不敢坐。

    社员们都好奇地等待着。 会计黄心奇和记工员贺祥新听到队长的安排，即刻站了起来，各提着一个小竹筐，先是年轻的记工员贺祥新向大家讲如何投票：

    “看见没，这些石头子和艾草杆就是选票。石子是投给知青石家俊的，这艾草杆嘛，是投给知青申艾华的。记住啊，石对石，艾对艾，别弄错了。”

    说完，他看了看会计黄心奇，意思是可以投票了么？

    黄会计道：“咱们队长说得对，新中国了，我们翻身做了主人，有民主权力了。记住，每人只能投一件东西，不能两个都投进去。不然，还得重新投。大热的天，投完票好早点回家做饭吃，午后还要到后山洼子稻谷田里拔稗草。”

    会计似乎想起来什么，又说道：“热不热天倒是小事，我们农民不怕热。但投票失败了，队长不仅会批评我俩不会办事，还可能要扣我俩的年终考核分。你们可别让我俩挨批招骂还受罚哦！”

    随后，他们分别向社员们发石头子和艾草杆。“选票”个头小，放进手心握得住，露不出，这样投票真能保密。

    场上的社员们嗡嗡声又起来了。

    “公子哥”阮立富笑道：“嘻嘻！咋想的，好，好！咱们高队长就是有办法。高，实在是高！”他学着鬼子的样子，把右手大拇指伸出老远。

    这电影《地道战》的著名台词，从他嘴里活龙活现地说出来，引起大伙的一阵子哄笑！

    绰号“活宝”的孙秀清编起了顺口溜：

    “稀奇稀奇真稀奇，

    老土投票有主意。

    新社会社员能民主，

    几千年没唱过这个戏。”

    秃子张定国乐了，“你个‘活宝’编词来得也真快！你跟你屋里头的（妻子）戏是咋唱的，也编出来我们听听？”

    孙秀清想把秃子头上的帽子揭开扔出去，但在正式开会场合上，特别是在“大事队长”面前，他觉得不便冒失，只是在心里想：咱这“‘大事队长’是‘癞蛤蟆的背——点子不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