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冷面宰相
这时侍女来报,李相从兴庆宫回来了,在月堂等待三人。三人起身,向月堂而来。
月堂,因形如偃月而得名;是李林甫招待宾客的地方。三人说笑着来到月堂,李林甫已经等在那里。
三人向李林甫行礼毕,李林甫让天宝坐在自己身边,阿蛮、腾子坐在两人的旁边。侍女把酒桌端上来,阿蛮、天宝向李林甫敬酒。
“玩的开心?”李林甫轻轻抿了一口,问。
“我和腾子姐投缘,很是开心。”天宝见状,也轻轻抿了一口酒说。
“怎么不干了?”李林甫惊奇地问。
“我见李相没有干……”天宝说。
李林甫笑笑,说:“我不胜酒力,你们尽情吃。”
“天宝,阿爷真的不能吃酒。咱们吃!”说罢,一饮而尽。
天宝只好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我虽为皇胄之后,但阿爷仅为扬州大都督府参军。未等弱冠,阿爷、阿娘先后去世,我便寄养于阿舅家。阿舅家兄姊众多,稍及年长,阿舅便让我去千牛卫供职。就是这个时候,我认识了一生中的恩人武惠妃。先天二年,太平公主谋反,阿舅协助圣人平叛,以功拜殿中监,封楚国公。我也被授为太子谕德。开元十年,嗣濮王李峤密奏:阿舅酒后无德,漏泄禁中之语。圣人大怒。中书令张嘉贞奏请圣人,先决杖,再配流钦州。阿舅伤痕累累,行至汝州而卒,年五十余。阿舅家男子配流雷州,死于路上者数人。张嘉贞上书,说我在阿舅家长大,理应连坐,配流雷州。惠妃在圣人面前,据理相争,我才没有受到牵连。此事以后,我立下两誓:此生不再饮酒,此生只忠诚惠妃。”李林甫说。
李林甫的至诚之言,感动了天宝,也影响了天宝的一生。
“临来时,大阿娘就对我说,要听李相的话。说李相清正廉洁,一心为国,聪慧睿智,举重若轻。我能学到你的半分,一生就够用了。”天宝说。
“大阿娘何时这样说来着?我怎么没有听到?”天宝话音刚落,阿蛮问。
天宝顿时羞红了脸,说:“大阿娘让我听李相的话,这句有没有?”
“这句有。那后面那些,我怎么没有听到?”阿蛮依然不依不饶。
“大阿娘说这话的时候,你不在身边怎能听到?”天宝也争辩说。
“在外一年,谁教你嘴甜了?别忘了,嘴甜的男人花心!”阿蛮说。
李林甫、李腾空大笑起来。天宝更加窘迫。
“阿蛮好无趣啊!刘郎又没说错什么,怎的这样挤兑人家?刘郎,莫理她,咱们吃酒!”腾子忙给天宝解围。
“我是见你年幼,已官至三品,才把我的经历说于你。吃酒并非不好。礼部侍郎贺知章,善斗酒,却不狂言。醉后就地而眠,无人叫醒。有次酒醉呕吐,用手把秽物憋回。有人问:何不吐掉?他说:如此美酒,吐掉岂不糟践了?众人大笑不止。”李林甫说。
“无上真也说,若论饮酒,贺知章是第一。”腾子说。
“若如此,那他以后就是第二了。”天宝说。
“为何?”阿蛮问。
“李白来了。李白饮酒,从来不醉。越饮酒,豪情越盛。”天宝说。
“听说有人刺杀李白,可是真的?”李林甫问。
“刺杀李白的人,是天山派。”天宝说。
“天山派为何杀李白?”李林甫问。
“我曾问过天山派的雾豹来瑱,他也纳闷。说李白一介布衣,掌门人为何派他们来杀他?”天宝说。
“莫非与李白的身世有关?在会稽,我曾潜伏到天山派藏身的地方,偷听他们说话。他们一直跟踪李白,想找机会杀死他。”阿蛮说。
“你偷听天山派说话?胆子真够大的。”天宝说。
“那还不是为了你?”阿蛮说。
天宝笑了,因为他想起自己和九仙媛偷听文思说话的事情。阿蛮还以为是天宝感激自己。
“李白的身世,你知道吗?”李林甫漫不经心地问。
“天山派查过李白的身世,见到了他们家的族谱。李白的父亲叫李客,又叫李阳客,是合州涞滩镇人,祖籍陇西人。李阳客的父亲叫李雍善,李雍善的祖上叫李佐,官至北魏荆州刺史;李佐的父亲叫李宝,为北魏镇南将军、并州刺史;李宝的父亲是李翻,西凉骁骑将军;李翻的父亲是李暠,西凉武昭王;李翻的哥哥叫李虎,是西魏八柱国之一的唐国公;李虎的孙子就是高祖。”天宝说。
“是那个天山派告诉你的?”阿蛮问。
“是来瑱亲口对我说的。所以他也疑惑。”天宝说。
“东岩子,你也见过?”李林甫又问。
“见过。一个其貌不扬的小老头,但人挺好。可惜去年年底,去世了。”天宝说。
“可听他说过李白?”李林甫问。
“说过。说李白是宰相之才,可惜做不成。”天宝说。
“这是为何?”李腾子着急地问。
“东岩子没说。”天宝说。
“那他可曾说过你?”阿蛮问。
“说我也是宰相之才,可惜不想做。”天宝说。
“怎么,你不想做宰相?”李林甫惊诧地问。
“想做。大阿娘让我跟李相多走动,就是跟着你学本领,将来做李相这样的人。”天宝说。
“不是做我,要超过我。回去见了李白,劝他少饮酒,多理政。”李林甫说。
天宝应诺。
“李相,那日在保宁坊,我见到了寿王。可能得罪他了。”天宝说。
“你怎么得罪瑁哥哥了?”李腾空急忙问。
“他问我太真在宫里好不好?我说很好,他就生气走了。”天宝说。
“哦,这样啊!咳,到如今,怎么还放不下?”李腾空说。
“你看寿王如何?”李林甫问。
“感觉,感觉……”天宝吞吞吐吐起来。
“瑁哥哥是大孝,为了阿耶,自己忍痛割爱。”李腾空泪眼盈盈,说。
“可身为男儿,自己的女客都守不住,怎能守住江山?”天宝下意识地脱口而出。
李林甫、李腾空、阿蛮惊诧地看着他,三人困惑不解:他小小年纪,怎会有如此想法?
“你胡说什么?谁也没有卖给谁,心里想做什么,就该做什么!与旁人何干?太真喜欢圣人,圣人喜欢太真,男才女貌,天造地设,有何不可?”阿蛮争辩说。
“可,可,可……”天宝糊涂起来。
“可你个头啊,小榆木脑袋!”阿蛮说。
李腾空哈哈笑了起来。
李林甫却低下头,吃起茶来。
“刘郎,你可不能这么想!咱们都是皇帝的臣子,皇帝让我们做什么,我们就得做什么。”李腾空说。
“你以为,人人都有太真的命吗?别说在皇宫里,全天下的女子,谁不羡慕她?”阿蛮说。
“那,那你还是回家来吧!”天宝终于说出了一句话。
话音刚落,李腾空、阿蛮大笑起来。
“阿蛮,你的刘郎可真有趣!”李腾空笑着说。
“不说这些了。你现在虽然是遥领陇右节度使,说不定那天陇右危机,你就要变为实职,亲到鄯州。习练过剑术吗?”李林甫问。
“我和阿姐习练的是风后剑法。”天宝说。
李林甫点点头。
天宝明白,李林甫并不知道风后剑法;如此推来,他的剑术也不会高过李白。
“弓箭射的怎么样?”李林甫又问。
“刚开始学习。不过我的师姐雨泽箭术很好,黑夜里也能百发百中。”天宝说。
“你就替她吹吧。她黑夜里射箭,你见过?”阿蛮不屑地说。
“在歇马镇,我们躲到女娲庙里避雨,被蒙面人包围。雨泽仅有五支箭,从窗户里射死对方五人,吓的对方不敢进攻我们。就这样,我们才等到了王少伯来救援我们。”天宝说。
阿蛮看天宝表情惊悸,知道那天夜里一定非常凶险。想不到他小小年纪,就经历了如此凶险的事情,心里不由内疚起来。
“看她昏头昏脑的,想不到还有这本领。”阿蛮冲天宝笑笑,说。
“你用的是多重的弓?”李林甫问。
“七十斤。”天宝说。
李林甫点点头,说:“你要好好习练箭术。到了战场上,它比剑术管用。”
“我听李相的。”天宝笑着说。
李林甫要去看书,让腾子陪天宝、阿蛮吃茶。三人又说笑一会,天宝、阿蛮告辞。
马车上,阿蛮攥着天宝的手,笑着看着他。
“莫非刚才,我说错了话?”天宝思虑半天,问。
阿蛮摇摇头,说:“话没错,可在李相面前,不该说。”
“这是为何?”
“都说李相老谋深算,深不可测。你不能把心里的话,都说于他。万一犯了他的禁忌,我们岂不是弄巧成拙?”阿蛮说。
“不是童言无忌吗?若不说几句童言,岂不是更弄巧成拙?”天宝看着阿蛮,说。
阿蛮看着天宝,会心地笑了,说:“原来你不是小昏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