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章 云隐巷
晚上,后工为众人买来了猪肉馅的笼饼。浑脱派的弟子们初次吃到笼饼,兴奋的连声叫好,唯有阿蛮垂头丧气。
天宝甚是奇怪,问:“后工怎么给我们买笼饼?”
“你给她这么大一个买卖,咱们十几人吃饭,能吃几文钱?”阿蛮轻蔑地说。
“你是说,咱们还要再给后工钱?”天宝问。
“她做的就是牙婆的营生,靠抽取佣金度日。两千两黄金,她要抽二十两呢!”阿蛮说。
“等把院子买下来,把你们安顿好了,我就出塞去。杀敌立功,把马巨的钱都还上。”
“就凭你这个小昏头,人家谁要你?不过,我倒想起了一个人,她能帮你。”阿蛮说。
“谁?”天宝惊疑地问。
“阿灿。”
“你可真敢想。阿灿帮咱们照顾阿娘阿爹她们,已经够不容易了,怎么能跟她要钱?”天宝不屑地说。
“真是个小昏头!我们给她讨回一个开边县……”
阿蛮话没说完,雨泽跑过来,悄声问:“十四郎,马少府,真的能借钱给你?”
天宝看着雨泽,说:“应该会的。”
“他若不借,咱的金饼,就要不回来了。”阿蛮调侃着。
“马少府为人仗义,一定会借的。”雨泽说。
“还是雨泽懂我。”天宝笑着说。
“帮你说了句好话,就懂你了?真是小昏头。”阿蛮说。
三人笑了起来。
清晨,天宝来见公孙大娘。说去鸬鹚镖局,商量买梅园的事情。公孙大娘让阿蛮陪天宝去。
两人出榆钱巷,来到西市东门。天宝询问门吏,二妓坊如何走?门吏奇怪地看着他,和他说了位置。
“去二妓坊做什么?”阿蛮惊疑地问。
“少娘在二妓坊。婆婆让我到长安后,什么事情,都要与她商量。”天宝说。
“包括买梅园的事?”阿蛮问。
天宝点点头。
两人翻身上马,奔二妓坊来。
二妓坊紧靠芳林门大街。三层高楼,甚是气派。
走进酒坊,少娘迎过来,将两人带入一间厢房。天宝把梅园的事情说于少娘。
“朝廷真的出手吗?”少娘欣慰地说。
“明明五百金,可这小昏头偏要出两千金!”阿蛮说。
“值,再多也值。”少娘说。
阿蛮惊疑地看着少娘,天宝高兴地笑了。
“可我们从哪里来这么多金子?我们要去鸬鹚镖局,跟马巨借。”阿蛮说。
“马巨的钱有利息,不合算。我这里有。你们住在哪里?先带一百金回去,就说是梅园的定金。”少娘说。
天宝说住在榆钱巷。
阿蛮惊诧地看着少娘,脸上露出笑意。
少娘让茶博士喊细娘。细娘下来,两人耳语一番,细娘笑着走了。一会细娘挎着一个包袱进来,交给少娘。
“先把这十个金饼交给虚婆,就说是梅园的订金。”少娘对阿蛮说。
阿蛮笑了。
回到榆钱巷,阿蛮把金饼交给公孙大娘。公孙大娘让阿蛮喊虚婆、后工,把金饼交给她们。
两人顿时眉开眼笑。
“今中午,我要带你去见一个人。若这人答应了,梅园就到手了。”后工欣喜地说。
“何人?”阿蛮问。
“你莫问,见了就知道了。”后工说。
公孙大娘同意。天宝阿蛮跟着后工走了。
出西市东门南行,来到延康坊云隐巷。进巷子不远,一阵筚篥(bi li)声传来。阿蛮心里一愣。
后工领着二人来到一个四合院,青砖灰瓦,甚是典雅。后工推门进去。筚篥声正是从南屋中传出来的。
“张婆,吃饭了吗?后工来请你吃酒了!”后工站在院子里,大声喊。
阿蛮向南屋走去,站在门口,大声说:“董大哥,是你吗?”
天宝惊诧地看着她。
这时,从北屋的正房里,出来一个老态龙钟的女人。女人拄着拐杖,雪白的头发,挽成云髻。上穿宽袖褐襦,下穿绣着菊花的青裙,脚穿青布勾履。虽满脸皱纹,仍难掩当年姣容之颜。
“后工啊!二子没来啊!”张婆说。
“我是来请你吃酒的!”后工笑着迎上去。
“是三弟吗?”
随着筚篥(bi li)声停止,南屋里,一个男子走出来。见阿蛮站在门前,细看,不由哈哈大笑。
“天宝,这就是我常和你说的董庭兰大哥。”阿蛮对天宝说。
天宝忙上前,抱拳行礼,说:“董大哥好!”
“好啥呀,一天吱吱歪歪地烦人。酒不请我,房租也不交了。”张婆说。
“张婆,等阿义来了,咱就有钱了。”董庭兰尴尬地说。
“多少钱的房租?我来替董大哥付。”天宝看着张婆,说。
张婆看着天宝,说:“小孩子糊弄老婆子,你哪有钱?”
“别看我年纪小,但说话是算数的。多少钱?”天宝说。
“当真算数?”张婆看着天宝,问。
“算数的。”天宝说。
“十两纹银。”张婆说。
“张婆,哪有这么多?咱说好的,一年才十两纹银,我已经给你二十两了。”董庭兰急忙说。
“我来问你,你吃酒没有?吃饭没有?洗澡没有?我都给你记着呢!光酒钱,就三十多两呢!”张婆说。
“有这么多吗?”董庭兰糊涂了。
阿蛮哈哈笑了起来,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元宝,递给张婆。
张婆见了银子,马上笑了起来。忙接过来,对后工说:“稍等我一会。”说着进屋去了。
“阿义说,你不是在宫里吗?”董庭兰疑惑地问。
“我挂念天宝,又回去寻他了。”阿蛮说。
“原来是这样。封二来信了,说他已经做了高仙芝的随从。”董庭兰对阿蛮说。
“为何没有官职?莫非他没有把阿义的玉佩交给高仙芝?”阿蛮问。
董庭兰哈哈大笑起来,说:“还是三弟心细,我就没想这些。那一定是的。封二有本领,想凭战功积升。”
“怎么,你们认识?”后工惊疑地问阿蛮。
“在越州,我和董大哥结拜兄弟。”阿蛮说。
“既如此,咱们同去吃酒如何?”后工笑着说。
“那咱就到小鲁坊去。”董庭兰说。
“就依你!”后工笑着说。
张婆出来,五人来到巷口的小鲁坊吃酒。
小鲁坊是厢房改建,仅容十余张桌子。好在未到午时,客人不多。五人要了酒菜,坐下吃酒。
五人正在吃酒联句,一个男子走了进来。男子体态臃肿,大腹便便。目光呆滞,衣服也不光鲜。来到张婆面前。跪倒磕头,说:“阿娘好!”
“邠(bin)王,你怎有空?”后工笑着说。
“心有灵犀。”邠王说。
“二子,见过客人。”张婆说。
“在下李守礼,拜见各位朋友!”李守礼抱拳行礼,说。
“我来介绍:这是邠(bin)王、当今圣人的堂兄李守礼!这两位是浑脱派弟子十四郎刘天宝、十三妹谢阿蛮!”后工说。
天宝、阿蛮忙向李守礼行礼,说:“久仰久仰!”
“邠王人极好的。邠王,他们是我的结拜兄弟,一定要多多照顾。”董庭兰说。
“阿义相好的兄弟,没说的。”李守礼笑着说。
董庭兰顿时羞红了脸。
“哪有阿叔的样子!”张婆瞪了李守礼一眼,说。
“董大不在乎的。”李守礼笑着说。
茶博士端上酒桌来,李守礼挨着张婆坐下。
“浑脱派想从武当山迁移到长安来,急需租一个院落安身。邠王,多多帮忙啊!”后工端起酒杯,敬李守礼说。
“现在租房的太多,要租整个院落,不好办啊!”李守礼说。
“若好办,后工能麻烦邠王?只要邠王帮后工这个忙,少不了邠王的操心钱。”后工笑着说。
“能做就做,不能做就给句痛快话。支支吾吾地,象什么样子。”张婆说。
“阿娘放心,后工是老主顾,儿子一定帮忙的。”李守礼笑着说。
“我想买梅园。”后工说。
张婆“哦”了一声,惊异地看着后工。
李守礼更是睁大了眼睛,看着后工,半天方说:“晚了,晚了,这套院子卖出去了。”
“卖出去我也要,违约的费用我来付。”后工说。
“这个,难办啊!这个人是三郎的新宠,得罪不起啊!”李守礼说。
“邠王,后工敬你!”说着,后工一手端起酒碗,一手伸进李守礼的衣袖。
李守礼一惊,看着后工。
后工笑笑,说:“帮帮忙了!”
“我想想办法,我想想办法。”李守礼笑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