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鸡蛋皮里的泪水
“春华来了。”馨兰母亲大声地回应着，挑开门帘迎了出去。
“爸，春华是谁？”馨兰见母亲热情地出去迎接，心想一定是一位特殊的人物，赶紧从椅子上站了起来，问父亲，“家里还有茶叶吗？我去给泡点茶。”
静婷一下子按住了馨兰的肩膀，大声制止道:“自己的胳膊动不了忘了，你怎么给泡点茶？”
“我忘了，来客人了，那你就代劳吧，看看柜子上哪个是茶叶罐？然后找个杯子茶壶给泡点茶水。”馨兰不好意思地笑了，“有你在，真好！”
“是河对岸你星叔的媳妇，你应该叫她婶子。”父亲回答完馨兰的话，赶紧喝了两口粥，用手抹了抹嘴，把粥碗放在了窗台上，指着柜子对静婷说，“小婷，柜子上的绿罐里面是茉莉花茶，蓝色的暖壶里面是刚刚新烧的开水。”
“你上次拿来的，还没吃完呢，我给你大哥炒了研了沫。”
“大哥吃了这偏方管事不？”
“管事儿，一烧心了就抓上一把，塞到嘴里，吃完了，打个嗝就不烧心了。”
“我也是刚到家，就听我们家那口子说救护车来你们家了。赶紧从车上把那一兜留好的鸡蛋皮拿下来，洗干净了就给你送过来了。寻思着是大哥的鸡蛋皮吃完了，胃疼的病是不是又犯了呀？”
“就是你细心，凡事总替别人着想。”
“嫂子，你真会夸我。对了，这个鸡蛋皮里还有一层薄衣呢，你把它要弄下来，然后再给大哥炒，要不然那薄衣是不好消化的。”
屋外两个人的对话还在继续着，父亲见静婷的茶都沏好了，就对屋外嚷了一声:“兰儿她妈，别让她婶子跟你在外面聊了，赶紧进来吧，坐屋里边待会儿。”
“大哥，你没事儿啊，我们这就进去，我教嫂子怎么样把这个薄衣弄掉了。”
“你大哥都叫了，咱们俩赶紧进去吧，你刚才告诉我，我知道了。”
馨兰母亲和春华婶一前一后的两个人进了屋。
“婶子好。”馨兰笑着站起来打招呼。
春华婶先是一愣，紧跟着喜笑颜开地上下打量着，走到近前夸赞道:“你是——馨兰，有些年没见了，成了大姑娘了，这一笑两个小酒窝没变，打小就是村里最俊的。大哥大嫂，你家才貌双全的闺女真是打着灯笼都难找。”
“赶紧坐，赶紧坐，坐炕上，炕刚刚烧的火，是热乎的。你家的儿子那才叫优秀呢，医科大学的高材生。”馨兰的母亲拉着她坐在了炕上。
“快别说了，学个医得上八年，这要跟兰儿似的，多好。要早点毕业，我也不用天天推着车去走街串巷的卖煎饼了。”春华婶的语气中似乎带着抱怨，但是面部表情上却是充满了自豪。
“婶婶，请喝茶。您儿子太棒了，他的学校不是一般的孩子能考上的，那得是相当优秀的成绩才能考上医科大学的临床专业，八年本硕连读。”静婷端了一杯茶，递了过来，笑着打了声招呼。
“这闺女是？”
“这孩子也是咱们村的，小时候就搬走了。是兰儿的同学——静婷。”
“哦，我说没有一点印象呢。这孩子也长得很俊，有对象了吗？”春华婶看到清秀俊气的静婷，眼睛里闪出欣喜之光。
“婶子，你不会是想给儿子找对象吧，您家帅哥得很多人追，您不用操心的。”馨兰笑了，“如果您儿子回来了，可以给静婷介绍一下，她没对象呢。”
“我没问题，一看您的模样，就知道您儿子一定是个帅哥。儿子像妈，这是一般遗传规律嘛。”静婷也开起了玩笑，她心里不住地称赞这位淳朴的母亲。
“他，只有过年回来一两天，其他时候跟兰儿一样，在城里打工赚学费。凭心而论，我的儿子真的挺懂事的，但是医科大学学费不便宜，我也想多挣点，贴补他一些。”春华婶眼睛看向馨兰，在她眼里自己的儿子也像馨兰一样有出息。
“我听你家大兄弟说，你这卖煎饼，一天来钱不少呢。”馨兰母亲又给她续了点茶水，羡慕地说着，“干点啥，就比土里刨食强的多。”
“你一说我想起来了，食品厂几个姑娘说，晚上下班让我等着她们，要买煎饼呢。我不跟你们唠嗑了，得赶紧过去。不能食言了，这培养点客户，挺不容易的。大哥，你好好养着。嫂子，鸡蛋皮没了，告诉我一声，我给你留着。”说着，春华婶急匆匆地离开了，馨兰母亲追着送了出去。
馨兰觉得很奇怪，跟着母亲来到堂屋地，问道:“妈，婶子送鸡蛋皮干什么？我看看，有啥用？”
“你爸吃，听人说这是治胃的偏方。但是我们俩能吃几个鸡蛋啊，这才想到你婶子卖煎饼，天天得往里面打鸡蛋。告诉她把鸡蛋皮好好留着，都拿来给我炒熟擀碎研成末给你爸装口袋里，烧心了就抓一把放嘴里，你爸说管事。”馨兰母亲说着眼里似乎有了希望，手里摆弄着那袋子鸡蛋皮。
“鸡蛋皮不是药，要到医院去看看，进行治疗才行。”馨兰拽过母亲手里的袋子放到了灶台上，“明天带我爸和您去城里医院检查身体没商量。”
馨兰说完来到屋门口，望着熟悉的院落，看着院外那高过房屋的苍老的老榆树，她的泪水情不自禁地流了出来。自从到城里上学以后，她就很少回山村里的家了。仿佛忘记了父亲母亲在步入老年，这个曾经生养自己的家，供养自己长大的父母，心里永远牵挂的是自己的孩子，唯独没有自己。
她咬牙抬起一只手，用袖口擦干眼泪，来到院里，透过玻璃窗，看着不善言谈的父亲更加寡言少语了。
她仿佛看到，岁月流逝间父亲每天伫立在门前，静静地看着老榆树，诉说着对儿女无尽的牵挂。
母亲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她的身后，轻声说道：“你们从小在这里长大，现在都喜欢上了到城市。学习忙，节假日偶尔回来一两次，这么多年我和你爸总觉得冷冷清清的，每天只有看看日出日落，还有就是和这棵门口的老榆树说说话。你如果强硬地让我们去医院，你爸和我都不会去的。”
“那怎么样，你们才会去？”馨兰忍着泪水转过身看着母亲，那肆意横生的白发随风丝丝缕缕地飘起。
她多想在母亲跟前，再撒撒娇，耍耍赖。但是，现在母亲头上的白发告诉她，肩膀上该有扛起的责任了。
“您不是要炒鸡蛋皮吗？走吧，我帮您。”馨兰说着向屋里走去。
“我来。”静婷一直都在关注着馨兰的举动，听到馨兰的话，静婷赶紧蹲在灶旁帮馨兰母亲在灶膛里添了一把柴火。
母亲笑了，馨兰也笑了。她哽咽地说：“静婷，谢谢你跟我回家！”
静婷笑了，看着灶膛里红色的火焰，她心里已经想好了一个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