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黄瘸子
慢慢推开房门，一股子凉气扑面而来，直往脖子里钻。
我不由得打了个哆嗦。
说实话，我是不太想搭理外面的动静儿。
只是……
声音听起来，有些虚弱无力。
而且，已经很苍老了。
如果这是个人，因为我没管，最后冻死在我的大门口。
虽然说不上余生不安，但良心上肯定过意不去。
如果真像张大爷说的，是啥磨人的玩意，先邦邦给它两枪。
一切恐惧都来源于火力不足。
虽然手里的小喷子不是很强力，但十米二十米的距离，放倒个狐狸、狼啥的还行。
当然这也是因为黑子给我的弹药都是散花的，如果是独头弹那可就不一样了。
慢慢的把保温棚小门推开一个缝隙，枪口和手电筒同时对准外面。
雪白的光柱猛然亮起，对方下意识抬起胳膊挡在眼前。
略微佝偻的身影往后仰了仰，踉跄了几下才慢慢站稳。
“别动，慢慢把手伸向身体两侧，让我看到你的手，不然我就开枪。”
我死死盯着对方，大吼出声。
对方看起来吓坏了，声音哆哆嗦嗦。
“别别别，别开枪……”
他一边说着，一边把手伸开。
苍老的面庞上沟壑纵横，花白的胡子上带着冰碴。
脸色很不好看，冻的有些发白。
看起来至少有六十几七十来岁了。
“小伙子别开枪，我、我是山下村里的，村里人都管我叫黄、黄瘸子。”
老人穿的很单薄，这大雪天的，就穿着一件看起来很薄的破棉袄。
褐色的棉裤有些地方还露着棉花，这种手工的棉裤我小时候老妈给我缝过。
现在基本绝迹了吧。
他颤颤巍巍的，看起来很可怜，貌似没有什么威胁。
“这大晚上的，你来这干啥？”
我语气缓了缓，但还是没有放下戒备。
他是不是村里人我上哪知道去，要是电话有信号还能问问黑子。
我可能就是自己过的一地鸡毛，还看不得别人受苦那种人。
况且，他看起来攻击力也不是很强的样子。
最终还是把老人请进了屋里。
老人走路有些踮脚，他千恩万谢恨不得卑微到泥土里。
弄的我心里挺不好受。
他说自己是山下村里的，但他冻的哆哩哆嗦的大着舌头，说的村子叫啥名我也没听清楚。
就算听清楚了，我也不知道是哪个地方。
儿女不孝顺，都不想赡养他。
儿媳妇连饭都不给他吃，儿子也是个窝囊废，屁都不敢放一个。
他女儿也是个奇葩，更是个毒妇，占了宅基地就把老头赶出来了。
女儿不养他，儿子家那再待下去就得饿死。
实在是没办法了，老头这家要点剩饭，那家要点馒头对付着活着。
冬天了就跑山里，给放山的做做饭换口吃的猫冬。
放山的，也就是伐木的那群人。
一般都会在山上忙活一整个冬天。
这个季节顺着冰冻的河面或者是沟壑，整根的木头用骡马拖着更便于运输。
或者干脆喊上一句“放山喽”，大木头顺着山坡一路溜到底。
他跟着这群人好几年了，但今年可能计划有变。
老头儿在地窝子里住了好几天，把往日攒的米面都吃完了，还没见人来。
今天实在是饿的受不了了，这才跑护林点来求助。
他说也是前几天上山的时候路过这，才知道这护林点又来了新人。
我给他倒了一碗热水，又拿来几个地瓜。
叮嘱他慢点吃，我再去给他弄点肉。
但，枪一直在我的腰带上插着。
害人之心不可有，但防人之心不可无。
黑子拎来了两大条五花肉，还在隔壁的大缸里用雪埋着。
土豆白菜炖五花肉，里面加了些粉条。
大火咕嘟了二十来分钟，满满当当盛了两小盆。
一人一盆，量大实惠。
老人在屋里缓了这么长时间，身上还是凉唰唰的。
看来是真冻的够呛，一双筷子哆哆嗦嗦掉炕上好几回。
要不是我让他进来，估计真就死在外面了。
老头一边吃，一边噼里啪啦的掉着眼泪，看的人揪心不已。
“大爷，你慢点吃，锅里还有。”
我看他挺喜欢吃肉，就把自己盆里的也夹给了他。
老头看向我的目光有些复杂。
他嘴角咧了咧，笑的有些僵硬。
得，这冻的还没缓过来。
老头没说什么，只是一个劲儿的道谢，大口大口吃着肥肉，连头都顾不上抬。
我看着都腻得慌。
最后老头不光吃完了他自己的，还吃光了锅里的，连我剩下的也给吃了。
那佝偻干瘪的身子没有一点变化。
老头说就是因为他饭量大，儿子女儿才都不想养他。
已经好久没吃饱过了。
听他说的可怜，而且也没有什么不适的样子，也就让他吃了。
我也是怕他撑死，但主要是真拦不住啊。
吃完了我俩盆里的，我要再去给他盛的时候，老头一个劲儿说自己来自己来。
那冰凉枯瘦的手，力量大的让我有些吃惊。
倒也对得起他这饭量。
农村的一些老人，忙活了一辈子，看起来干瘪干瘪的。
但论力气，城里的大小伙子可能都赶不上他们。
老头还真不客气，说自己来就自己来。
小半锅肉菜，被吃的干干净净。
原来我还想着告诉他，有困难就过来找我。
一看这情况，还是别吱声了。
要不用不了几天，我得比他还困难。
救急不救穷，这饭量超出我的救助范围了。
“大爷，您这情况，没找过政府帮忙吗？”
我给他倒上热水，心里有些疑惑。
按理说这种情况，当地政府不会不管啊。
老头摇了摇头，端起热水喝了一口这才说道。
“咋没管呢，管了，儿女答应完了转头又不管我。”
“那敬老院……”
我说了一半就说不下去了。
私立敬老院都是要钱的，而公立敬老院资源根本不够分配。
老人似乎看出了我的想法，他长出了一口气。
“将就活着吧，哪天死了哪天算。”
吃完了饭老人执意要回地窝子，说啥也不在这住。
我说要送他，老头说自己习惯了在这山上，不用担心他。
倒是我别再走嘛达山了，也就是迷路。
最后我给他拿了一些大米，几颗大白菜。
又给了他一套保暖内衣，还有备用手电筒。
老头抱着东西慢慢往更北边走，直到手电光消失，我才绑好大门，转身回屋。
脑袋里一直想着老头临走时候说的那句话。
“小伙子，在这住多个心眼，别啥玩意都往里放，好人有好报吧。”
那个眼神怪怪的，说不上什么感觉。
如果非要用一个词来形容，那就是……诡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