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修之恸
罗如月和柏荏此刻正在一家网吧的双人包房内。
他们早通过法术幻化了自己的衣着，实际还是那身道袍，但在普通人看来，那就是两身平常衣物。
柏荏似乎十分了解现代知识
他娴熟地敲打着键盘，这让罗如月十分震惊。
罗如月修行百年出关，现代社会的产物可谓是一窍不通，但如此复杂的东西就被柏荏大人轻松的掌握了，真是不可思议！
但很快，罗如月又自己催眠了自己，是柏荏大人的话，什么事都能做到才是对的。
他也曾亲眼见过，柏荏大人似乎有某种“检索”的能力，可以迅速掌握现代人类的知识。
此刻，柏荏大人正在网吧的电脑上搜索着:“如何让别人心甘情愿地拜你为师——千度千科相关词条18976个。”
罗如月的电脑开着，不知该干些什么。
柏荏看见罗如月的迷茫，指了指电脑:“闲着干嘛，你也搜搜攻略，你明天就要去给瞿千路护道了，一点现代知识都不懂，怎么当瞿千路的护道人？”
罗如月点了点头，然后继续看着电脑，一脸懵逼。
柏荏这才想起来，这位根本不懂计算机怎么使用。他伸了伸手:“头伸过来，我给你灌顶。”
罗如月恭恭敬敬地把头微微低下。
柏荏的手搭在罗如月的额头上，无数的现代知识开始涌入罗如月的脑海。
罗如月不禁心想:要是灌输的是柏荏大人的无上功法就好了。
“咦，还想要功法，我以为你真的一心侍奉不求回报呢。”柏荏打趣地说，“灌顶的时候我可以直接读取到你的思维哦。”
被摁着脑袋的罗如月一瞬间惊慌了起来，但他不敢妄动，不敢出声，无数念头在脑中冒起。
“大不敬！”
“坏了，柏荏大人读到我的想法了！”
“我怎么会，该死啊！”
“贪，你在柏荏大人眼里就是一个贪婪的人了！”
“”
柏荏掀起地挑了挑眉:“啧，别吵，把你这些杂念摁下去。”
罗如月连忙运转心法，将无数杂念摒除。
结束灌顶后，柏荏收回了手:“好了，自己忙去吧。”
罗如月感受着脑中多出来的知识，又多又杂，但并没有在某方面十分精通。
“大人，您传给我的是？”
“一个现代大学生一生的知识储备罢了你怎么还不动？”柏荏躺在网吧的椅子上，“快搜啊，如何做一个优秀的老仆”
罗如月疑惑道:“大人，这些知识，您不能用您的方法获得吗？”
柏荏继续盯着自己的屏幕，淡淡地说:“可以啊，可是不来亲自体验下这些现代仪器，一切都是纸上谈兵罢了。这上面搜来的东西也没什么用，就是做个参考罢了嗯？让自己看起来和蔼而博学，过一阵去小路那儿试试呢。”
罗如月应了一声，也开始操纵起了电脑。尽管有了知识的注入，但他用起来还是很不适应，凡事都需要时间。
两个人就平静地玩着电脑，玩了很久。
罗如月瞥了一眼，柏荏大人已经在玩某款网络游戏了。
“对了柏荏大人，我去做瞿千路的护道人后，您”罗如月忽的问道。
这几天的相处，他发现柏荏大人并不是个很喜欢彰显威势的人，他发自内心地敬畏柏荏，可柏荏却那么随意，许多隐秘都讲给了他，罗如月许多疑惑也都是有问必答。
甚至罗如月一度以为，柏荏要收他为徒，但后来他发现，柏荏大人早就有了心仪的徒弟。
他并不失落，能做柏荏大人徒弟的护道人，也是无上的荣耀。
罗如月问出这个问题后，和往常一样，柏荏心不在焉地回答了他:“我要去办些事，但这不是你现在应该知道的，你知道了会引来祸源”
罗如月点了点头，柏荏大人说他不该知道，那他就一定不该知道。
“那我去做护道人，到底需要做些什么呢？”罗如月又问，“这上面什么也搜不出来。”
护道人是修行界独有的说法，在曾经修行鼎盛的年代，正道还没有占据绝对的地位，和邪道修行平分秋色。而那山野之中，大妖大魔亦有一席之地。
因此，许多门派最重要的弟子都会派护一位护道人。
护道人随其护持的对象行动，保护他，提点他，协助他，以帮助他取得道果。
而柏荏今天告诉罗如月，明天柏荏就要独自离开，罗如月将奉柏荏之命，去做瞿千路的护道人。
罗如月没做过护道人，尤其在修行路断的世道，他又是护哪门子道？
柏荏也不再盯着屏幕，他侧过身子:“你什么也不用做，只需要在他碰到生命危险的时候，救他一命就好了。”
“那其他的接触。”
“看你自己，我可以提醒你一句，这是你的机缘。”
听闻这里，罗如月更加疑惑，但他不再多问:“多谢柏荏大人。”
柏荏也没说什么，继续看回了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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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辛坐在自己的工位上，打着哈欠。
他总是一觉没睡醒的样子，且因为他的疲倦太过寻常，所有身边的人都习惯了他的疲倦。
这是一家开在大马路边上的房屋中介，苏辛坐的位置正好能看着门口，车来车往。
“真无聊啊”苏辛有点想睡觉，今天店里只有他一个人，其他人都放假回家过年了，他一个人在这里，干扰一下摄像头，摸会鱼应该也没事。
于是他往躺椅上一躺，轻轻一蹬，椅子就和工位桌拉开了距离，他再把脚抬放在桌子上，这一套动作行云流水，让那廉价的小西装起了无数褶子。
他正要必要，却看见大马路的对面，忽然多了一个人，一个三十多岁，背着剑，戴着斗笠的妇女。
他眼睛微微眯起，啧了一声。
那女子周身有剑气萦绕，或许正是这剑气的原因，那些来来往往的车辆行人都看不到她。
女子和苏辛隔着一条马路，目光碰撞。
忽的，她踩着奇妙的步伐腾空而起，几次腾跃，就来到了这边。
走进一看，这是一位极妙的女子，虽然看起来已经三十多岁，但她身姿挺拔，斗笠下的脸上，目光如电，她背着一把大剑，像极了书中行走江湖的女侠，好不英气。
苏辛抬了抬眼皮:“大师姐，这次怎么是你来？不过都一样，我不会回去的。”
女子看着他，眼睛里有不忍，她张嘴想说什么，却迟迟开不了口。
这种眼光并没引起苏辛的疑惑，来劝他的师兄师姐各种款式都有，有破口大骂的，有苦口婆心的，有想用武力把他带走的
不过这次大师姐出马，还是要给些面子。在昆仑池的那段岁月，大师姐虽然话不多，但待自己还是很好的。
于是苏辛慢吞吞地站起来，他说:“师姐你先别说那些有的没的，我给你倒杯茶先。”
他去到饮水机那里，掏出纸杯，从茶袋里捻起许多茶叶，师姐喜欢喝浓茶这件事他是记得的。
“我这里没啥灵茶招待，大师姐你将就”
“小师弟师父仙逝了。”
女子终于还是说出了口。
苏辛手里的茶掉到了地上，他的心忽然跳的很快，某种情绪迅速上涌，但他却扯出一个笑容。
“想不到师姐你也会用这种招数，我差点就被你骗了。”苏辛一笑，“师父他半步飞升，寿元至少还有千年，你总不能说，这个世界还有什么真神把我们师父杀了吧？”
苏辛又要重新回去泡茶，一边泡一边笑:“我真是没想到，大师姐你居然也用这种招数，是三师兄教你的吧真是”
师姐轻轻走上前来，迈过摔了一地的茶。
她递出一盏熄灭的油灯。
掌教吴言的本命灯，在昆仑池燃烧了八百多年，苏辛入门时就看见这盏灯在那深邃平静的池子中央亮着，照亮着他从小到大的修行岁月。他从没想过这盏灯会熄灭。
修行路断后，他还记得他问过师父:“师父，现在好了，你得把我们一个一个都送走了。”
那小老头只是嘿嘿笑着:“那可不行，你们要死死远点，别碍着我眼。”
虽是笑着说，眉目却并不开朗。
他的手开始不自觉颤抖了起来。
许久，他才从嗓子里挤出两个字，干瘪的，苦涩的两个字:“假的。”
师姐没有说话:“师弟，回去送师父最后一程吧。”
苏辛有些站立不稳，大师姐连忙扶住了他。
苏辛只感觉呼吸都困难了起来，他情不自禁地要落泪，他在忍，巨大的悲伤让他的声音都急促颤抖了起来，“到底，到底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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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部地面上的四合院
初焱坐在那古朴的茶室里，他坐在角落，看着空荡荡的桌子。
他从小就经常这样，坐在角落里，五个老人坐在桌子上，聊民生，聊未来，聊修行界的大事，也聊他自己。
最喜欢逗他的是吴言掌教，那小老头哪有半分掌教的威严，总是穿着廉价的褂子，和村里拿着蒲扇乘凉的大爷没什么两样。
他老是乐呵呵的，捏初焱的脸，从小捏到大。
天师喜欢板着脸和吴言掌教一唱一和，他们俩老演双簧，把小小的初焱骗得一愣一愣的。但天师真的很喜欢教他东西，天师府的那些不传之秘，他学了一半多。
但修行路断，也只是记在脑子里，修不成，不然，他一定要让天师看看，自己在任何方面都不会让他失望。
蒋婆婆的那个碎花篮子里似乎有很多空间，这个空间里是漂亮的虫子，那个空间里是打盹的蛇蝎初焱记得，自己小时候总是喜欢在里面掏来掏去，因为除了蛇虫，还有那么一个隐秘的空间，装的是糖果糕点。
他以为那是蒋婆婆私藏的零食，总是悄悄地偷吃，觉得蒋婆婆没有发现。
殷苒婆婆是最端庄的，她喜欢教初焱礼仪，教他如何写刚正的字，教他如何做一个挺拔的人，教他诸多道理
那空空如也的桌子上，似乎还回荡着那些声音。
初焱闭上了眼睛，仔细听着。
“小初焱，天师把你的糖抢走了！”
“吴言老儿你休要挑拨！初焱不哭，你看，这是啥！”
“郑将军你来评评理，初焱都去他天师府多少次了，也该来我昆仑池一次了吧？”
“娃儿，又想拿婆婆的篮子去玩儿嘞？诶，小心莫让虫蛰哩！”
“咳，初焱最近背又驼了，你们这几个老顽童，竟让他练火，初焱，来天兆门住几天，练练仪态！”
“初焱！”
“小初焱”
“初焱”
“”
“修行路断，他这火让我舒坦了不少，就叫初焱吧”
“初生之焱，希望之火”
初焱睁开了眼睛，不知不觉，他已经泪流满面。
他不再端坐，而是蜷缩起身子，将自己紧紧地缩成一团。
他把头埋进了衣袖里，在这个茶室里小声哭了起来。
此刻，他不再是什么九司之首，司火初焱。
他只是一个孩子，一下子失去了几乎所有至亲的孩子。
其实，只看年龄，他只有20岁，他甚至比王恒一，舒必利还要小一些。
他总是那么强大，那么稳重，以至于很多人忽略了，他也还是个少年。
强大而沉稳的司火不能在众人面前痛哭流涕，但回到这个茶室，他依然是在五老膝下承欢的那个少年。
于是他的哭声越来越大，越来越悲戚。
门外，郑老静静地听着，没有推门而出。他也是来看看这个屋子的，但此刻，他不想去打扰那个悲伤的孩子。
良久，谢旻上前说道:“郑老，该走了，会议要开始了。”
郑老点了点头，他又听了一下，初焱的哭声似乎渐渐小了。
谢旻手搭上郑老的胳膊，要开始使用能力赶路。
临走时，郑老再次回头，看着那个茶室。
“再会了老友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