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014章取名

    一只依偎在死去母亲怀里的小猫。

    宋恪说它的性格和洛静婉很像。洛静婉望着它，那个瘦弱单薄的身影既是害怕又是好奇地在烟渺掌心盘桓。时而想要往外跳，又因为太高不敢；时而想要往外钻，又因为手指的遮挡不能。

    它只能迷茫地四处张望着，跟随烟渺的惶恐而略微地颤抖。

    洛静婉以为，比起性格，她们还是遭遇更像些。同样地永远失去母亲，同样地被困在囚牢。

    不知道宋恪带它来的深意是什么，真就只是碰巧遇见，还是别有目的地特意编造了这个借口。

    洛静婉眯了眯眼，自觉无论是哪一个，都不想让小猫留下来，遂不容置疑地冷冷说道：“拿走！”

    她的语气强硬，听在其他众人的耳中就像是不喜欢似的。烟渺一时不敢再上前，洛静娴和洛静妩担忧地看向她。宋恪则是装出一副蔚为受伤的模样，情绪低落地说着：“我还以为阿婉姐姐你只是不喜欢与人打交道罢了，没想到竟然连小动物也不能靠近。可惜了，我还想着要给你送更多其他的来，比如兔子、鹦鹉什么的。现在知道你不喜欢……”

    他顿了顿，目光垂怜地望向烟渺手中的小猫，长长地叹息一声，“可怜你了，小黄。既然阿婉姐姐不喜欢你的话，我阿爹阿娘肯定是不准我收留你的，他们本就觉得我已经足够玩物丧志了。我只能放你走，你还这么小，又没有了母亲，一个人，啊不，一只猫在外面也不知晓能活多久。”

    边说，他边不甚情愿地快步往烟渺身边走，到距离与烟渺很近，伸出手想要将小猫抱回。他的手刚触碰到小猫的后颈，小猫便“喵啊”得一声，大叫了出来。声音之凄厉，语调之婉转，隐约携带着无限的委屈。

    烟渺下意识地往后退，觉得是宋恪弄疼了小猫。

    宋恪紧接着地往前逼。

    小猫还在叫，“喵啊——喵啊——”

    两人你来我往地暗暗较劲间，洛静娴回头仔细地观察了一下妹妹洛静婉，她表情漠然，眼神平静，但还是一直都在看着小猫的。

    “你当真不想将这小猫留下来？”洛静娴询问她。

    她摇了摇头，坚定地刚想说“不想”，然而，一个“不”字还没出口，洛静妩已是小步慢跑地来到面前。

    “二姐。”洛静妩郑重地唤她，面上露出担忧心疼的神态，也是不停地在望烟渺与宋恪的方向，“要不，我们还是把它留下来吧？我作证，仲玉哥哥他说的不是假话，宋伯父和伯母是真的不允他玩这些猫猫狗狗的。”

    因为在他们的心目中，遛狗逗猫，的的确确就是纨绔所为。

    洛静婉淡淡地转眸看向洛静妩，见她情急，不以为意地说道：“要留的话，你把它带回谧园好了，丞相府之大，何必硬要在我这里？”谧园是洛静妩和洛寻的院落，主母郑瑶欢也常常会去。

    “可是，我阿娘她……不喜欢这些东西。”犹记得，洛静妩还更小的时候，也曾学着其他的名门贵女想要养一只小狗。母亲郑瑶欢看在她素日乖巧的份上，特意托人从宫里弄来了一只长毛白玉狗。然后，就在她养得很好的时候，母亲身上突然出现了很多红色的斑点。请了大夫才知道，这是对动物毛发类过敏。

    自此小白狗被送走了，母亲也恢复了康健。后来，她也在外院的墙角，见过可怜的小奶猫，刚想要带回家，乳母提醒她，母亲郑瑶欢对毛发过敏，而且猫是不吉祥的动物。它和狗不同，狗忠心、不嫌贫爱富，猫则是养不熟的白眼狼。

    俗语不是说了嘛，“狗无寒，猫无暖”。

    想到这一层，洛静妩更是力劝洛静婉，“二姐，你行行好。它要是一只狗也就罢了，寻常人家看它可怜也会收养它。可它是只猫啊，寻常的人家瞧不起猫，也养不熟猫。富贵人家即使养猫，也养得多是异域的特产猫，谁会搭理一只普通没什么特点的乡野猫？”

    猫尚如此，人又何尝不是如此？

    疯掉的洛静婉若非生为丞相之女，仅凭祖母一人，恐怕早就拖垮了全家，或者为全家抛弃。她能活着，从某种程度上，不得不感谢她作为丞相的父亲给出的金钱和人力、物力。

    洛静婉犹豫了一会，感慨或许真的就是缘分吧，和她很像的猫遇上了她。她不紧不慢地把目光从洛静妩身上移回到烟渺和宋恪，两人额上都布满了汗。宋恪就算了，烟渺可是她的丫鬟。她高朗地出声，“好了，别争了，烟渺，你把小猫抱过来吧。”

    “不过是一只猫罢了，丞相府也不是不能养，不过要养也就只会养这么一只。”她像是有意在针对宋恪之前的感慨。

    宋恪闻言，当即从烟渺面前后撤了两步，极快地拉开距离。烟渺则是如同得了救赦一样，急忙绕开宋恪，跑回到洛静婉身边，把小猫递上前。这下，烟渺的手倒是不抖了。

    猫就是普通的乡野小猫，在脸上歪七扭八地开着黄色的面具，以面具为分割线，上面是黄棕色一层一层的，下面是纯白，但是现在有点灰。

    洛静婉嫌弃地拿手指戳了戳小猫的脑袋，不算太硬的头颅，仿佛再用力一点就能戳破似的。小猫先是害怕地想要往后躲，后来发现躲不过，索性闭眼、餍足地主动蹭了蹭洛静婉。

    它主动，洛静婉反而下意识地急忙收回手。

    再一抬眸，目光掠过远处的宋恪，宋恪正站在烈日下眉眼弯弯地对着她朗笑。他的眼睛有些睁不开地半眯着，露出的黑瞳里，莹莹亮亮地闪着光。嘴角拉扯、上扬、延伸，贝齿白皙得并不输阳光璀璨。

    整个人都熠熠生辉的。

    洛静婉淡淡地看他，淡淡地把目光从他身上移开，继续逗弄面前的小猫。

    宋恪则主动道：“阿婉姐姐给它取个名字吧。”

    洛静婉波澜不惊的，连头都没有抬，戳了戳小猫的腮帮子，又扯了扯小猫的长胡须，“你不是都叫它小黄了吗？”

    小黄也挺好的，一只命贱如泥的猫罢了，要什么正经名字。

    而这也是洛静婉自之前完全拒绝宋恪的靠近后，第一次搭理宋恪。

    宋恪很高兴，面上的笑容更灿烂了一些。他略微往前一步，兴致高昂地反驳，“可是，它跟了阿婉姐姐你以后，就不再是普通可怜没人要的小猫了。作为丞相千金的宠物，它总得有个响当当的名字。”

    “比如，噬虎、吞天、衔雷之类的。”

    宋恪话音刚落，洛静婉还没什么反应，洛静娴、洛静妩和烟渺齐刷刷地看向他，表情怪异，好像在斥责：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名字，绝不是正常人可以想得出来的。

    宋恪有些讪讪。

    洛静婉却是视若无睹地顾自作答：“那就叫宋叔玉。”其实，洛静婉已经有些烦了。她不理解为何宋恪总是这么多话、这么多要求。明明她说了就叫小黄，他偏要逼自己重新取，那就按照他的辈分取好了。

    伯仲叔季，宋叔玉，也是在讽刺宋恪。

    宋恪倒没有生气，反而依旧笑意盎然地仰着脸，“那它就叫叔玉了，小玉。”

    “阿婉姐姐，你要记得，小玉它是野猫，在外面流浪了一段时间，身上肯定不太干净，就不要让它随意爬你的床。等它再大一点，我会亲自来给它洗澡。还有，它刚来可能有点怕生，你也不要太吓它，防止它一激动挠伤了你。若是你实在想抓它，又怕它伤害你，就捏住它的后颈把它提起来，别担心，不会扯坏它的，猫母亲都是这么叼小猫的。”

    宋恪又喋喋不休地叮嘱了许多。

    洛静婉仍旧没有看他，不过，她应该是听到了他说的话，按照他说的，想要去尝试捏小猫的后颈。烟渺有些担心地慢慢松手，洛静婉又不太敢用力。这时小猫猛地挣脱了一下，锋利的指甲隔着衣袖划过洛静婉的手腕，洛静婉感受到一阵锐痛，立马放开了手。

    小猫风一般地跑窜出去。

    路过宋恪，径直朝着洞开的院门往外。黄色的身影迷晃得只有一抹色彩。

    烟渺惊呼一声，“小玉——”随即追了出去。宋恪跟着也追了出去。他们一边跑，一边高声喊，“小玉、叔玉、宋叔玉——”洛静娴和洛静妩对视一眼，洛静娴无奈地笑笑，先看了看正在掀开衣袖的洛静婉，见没有破开皮肉，便忍俊不禁道：“我们也去找找吧。”

    洛静妩颔首，率先往外快步。

    洛静娴紧随其后。

    洛静婉则是不慌不忙的，残留的疼痛还在她的手腕上喧嚣。她慢慢地从蹙眉，到平展开眉眼，接着才不情不愿地走出去。

    他们到宁园门外，分为各个方向。还没走多远，洛静婉便见到一群主次分明的人，前面的两个仆役，是丞相府下人的打扮。后面的两个青年男子，一个金衣云袍，衣着华贵之外，长得隐有龙凤之姿；另一个青衣长衫、俊逸风流，淡淡的笑容上有无尽的悠闲和恣肆。

    而那个青衣人手里抱着的，正是他们在寻找的小猫宋叔玉。

    洛静婉顿住步子，不太想上前。宋恪跟在她身后，遥遥得有两臂的距离。他视线越过洛静婉也望见那俩人，啧啧称奇地说了句，“竟然是太子殿下和陈国舅家的陈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