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番外一）《戴森球观测站第3000051号日志》
时间：共同体历法3670年10月。
记录员：耶。
地点：母星系。
……
能量束发射器……运转正常。
深空观测器……运转正常。
恒星能量利用模块……运转正常。
星港……运转正常。
深空信号收集器……无信号反馈……继续执行信号收集工作。
一切跟以前没有什么两样。
戴森球运转稳定，根本看不出问题。也对，这可是最近百年才逐步修建起来的文明奇观，哪有这么容易出现事故！
“图，咱要不先来一句罗斯牌？”
“算了，耶。在工作时间偷懒可不是什么好行为，你当心你这一季度的奖金又被扣掉。”
耶耸了耸肩，表示并不在乎那份奖金：“算了，奖金哪有快乐重要。每天呆在这里记录、汇报，我都要发霉了！”
“身为你的同事，我可得提醒你，我们来这里都是签过自愿协议的。”
“得了，得了，不想玩就直说嘛。没劲……”
耶不再理会一本正经跟他说着已经被重复了n遍的《记录员手册》上的条条框框。他望向外面无尽的太空，浮想联翩。
“喂，你又不听！真的是，你看外面到底是在看什么？外面什么也没有，不是吗？”
耶听见图传来的不耐烦的声音。他这位同事做事情怎么都好，唯独喜欢在一些细枝末节上斤斤计较。
“是啊，你觉得外面什么都没有。但我相信那里什么都有。”仿佛故意气这位同事，耶跳脱地说道。
“但事实上我们的深空信号收集器一次也没有收到过来自其它文明的信号，不是吗？”图依然一本正经地说道。他属于做什么事情都会一本正经地对待并一丝不苟地完成的类型——跟耶截然相反。
“说不定只是我们的技术太落后了。”
“怎么可能！这可是我们千百年来的技术成果——那台深空信号收集器！你不知道研制它的过程花了多久……”
“又来了。”耶想到。图总是这样，讲到这些技术成就之类的就会陷入滔滔不绝的状态中。
他没管图说的那一大堆话，低声自言自语道：“这样的生活太平静，太无聊了，如果有什么新鲜事就好了……”这座戴森球哪里都好，唯独无法及时获取母星上的新闻讯息，也没有什么娱乐方式。
“嗯？你在听吗，耶？你刚才在说什么？我说啊……”
耶不再理会图的唠叨，他继续看着星空出神。
“提示！接收收到不明信号。提示！接收到不明信号。”戴森球内置的管理员人工智能突然发出了提示音。
“深空信号收集器接收到信号了？！”耶立刻反应过来，他迅速打开观察室的房门，准备前往接收器的位置。
“现在你知道这台设备的价值了吧……”
耶直接无视了图的这段话，他现在懒得去跟他在这个话题上扯来扯去，现在最重要的是立刻查看那个信号！那是戴森球建成百年内，唯一一个接收到的信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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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来到了深空信号收集器所在的房间。
刷卡、输入密码、打开控制面板、打开日志记录。耶一气呵成地完成了相关的操作步骤。那个信号也呈现在两人面前——一幅点阵图。
“这不是我们的科学家最近提出来的宇宙交流方式模型吗？”图诧异地问道。他对自身文明的技术有着绝对的自信与自豪，现在完全无法接受他们提出来的模型已经被“超前实现”了。
耶倒没说什么。他将点阵图传入房间内置的解码器，点阵图便被自动翻译为他们的语言。耶从来不绝对自身文明是得天独厚、独一无二的，他对那幅点阵图并无什么看法——无非也就是一种沟通方式罢了。他倒是有些担心图的精神状态——这台机器数百年没有收到过一次信号。以前文明还停留在行星上的时候还好——那个是时候的信号技术还很落后，但现在就不同了——文明内部已经出现了相信自身独一无二的派系，越发壮大，要是他们知道这则消息……好一点的后果是他们集体自杀，糟糕的后果……文明恐怕会陷入混乱——这对即将迈入星系的文明来说是灭顶之灾！
耶以前学习过相关的知识，也有着一套对于文明发展的看法。“没有统一的意识形态，迈入群星简直是找死。”他深深地信奉着这一条戒律。事实上，如果不是他不愿意，他完全可以去文明研究所当研究员。他仅仅是想要亲眼看看星空罢了。
图已然陷入着深深的自我怀疑。耶现实担忧地看着他，但随着解码的结束，他也收回来视线。“先看看内容再说。”他想到。
这条信号转码后只有一句话——“宇宙正在消亡。”
没有多余的信息，言简意赅。但却偏偏让人怀疑是某场恶作剧。耶并不知道这则信号是由谁发出的——这台设备还做不到这一点。他也无法确认这句话的真假——文明的技术离观察宇宙的底层变化还差的很远很远。
对于耶而言，这句话也仅仅是一句话。他不知道宇宙何时会消亡，但他明白那不是他可以改变的进程——他只是文明的一个微不足道的个体。但是，这句话对于整个文明而言，却是一颗炸弹。文明的内部将会分化，末日派与希望派将会打得不可开交！文明的发展将会被拖垮！如果灾难真的降临……
耶不知道这句话是不是玩笑，但自身文明还没有发展到小说里的群体思维链接的程度，这也就意味着贪婪与自私依然存在。这句话也绝对会被某些人群所利用！
“隐瞒？”耶摇了摇头。这句话虽然是毒药，但也并非不可解。只要文明撑了过来，说不定会飞跃到下一个阶段。同时，这句话也是一种预警。
“还是上报吧。”
耶拍了拍图的肩膀，希望这位同事能够突破认知的固化，不要成为这句话带来的第一批牺牲者。
耶将这则信息汇报了上去。他尚不知道这则消息所带来的后果完全超过了他的想象——它是文明的魔盒，文明内部的混乱仅仅是第一道、最简单的考验。它所招来的灾祸还有……来自星空深处的窥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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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图自杀了。耶出席了在观测站举办的简单的葬礼。
第三天，耶收到了上层的信件——他被撤掉了职务。
第四天，耶提交了任职期内的最后一份报告。“这恐怕是最后一份观测报告了，写得随意一点吧。”他说道，同时看向了手里文件——《戴森球观测站第3000051号日志》。
……
一个月后，耶正坐在家里看着电视节目。节目突然插播了一则消息——末日教会宣布对三天前发生的大规模恐怖袭击负责……
……
两个月后，耶受到了刺杀，这位打开了潘多拉魔盒的观察员的生命也到了尽头。那一天，据说母星上同时发生了有记载以来最大规模的地震与火山喷发，这仿佛预示着这个文明的生命也走到了最后。
……
一年后，末日派与希望派彻底撕裂了文明，大规模内战彻底爆发。
……
两年后，末日派造出了第一颗反物质弹头，并应用于希望派的某座城市。
……
三年后，希望派造出了第一艘可以星际航行的能量帆飞船“未来号”，001计划与“未来计划”秘密启动。
……
四年后，真正的灾难降临了——来自深空的某种力量降临了这片星系。舰队被覆灭，戴森球被瞬间击碎，母星上的一切被高能粒子彻底蒸发，星系的边缘星球化为了冰封地狱……孢子文明的小打小闹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