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道士先生
唐瞎子不慌不忙，继续擦拭着死者的脸。
“我再教你一遍行业的规矩，无论看见什么，都要装着什么也没看见，无论听到什么，都要装着没有听见。”
唐瞎子很平静的道：“这一行里，等你干得久了，就会知道，有时候眼睛看见的，不一定都是真的！”
我心里暗骂，鬼才会在这行一直干，我只想早点挣钱，还完周百万之后，赶紧走人。
“红包除了是让你办事的，也是为了让你闭嘴的！”
唐瞎子叹息道：“是我做主让你一起换寿衣的，所以你什么也没看见，就和我一样！”
我这个时候，才发现唐瞎子的眼睛好像不是天生就瞎的，他说这句话的时候，那语重心长的样子，似乎在说他就是因为看了不该看的，才会变成瞎子。
我感觉后背一冷，这灵堂之中，似乎更冷了几分。
虽然我看到了女孩身上奇怪的伤，但是我还是选择闭上了嘴，不是因为我胆小怕事，而是我深知一个道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我默念着见怪不怪，继续着自己的工作，老唐也从头到脚的开始给女孩擦拭身子。
等到我把女孩身上的衣物都除去之后，唐瞎子指着一边的东西道：“看见那边的工具没有，点脚灯你应该会吧！”
这个是小事，我在农村见多了，也就是拿个碗，倒上菜油，然后用白纸揉成灯芯，然后点燃，放在死者的脚边。
这寓意是照亮死者的路，我点好脚灯之后，唐瞎子也擦完了死者的全身，对我道：“现在你来给她穿寿衣。”
于是我又来到尸体的旁边，拿起我从丧葬一条龙里面拿来的寿衣，开始给她穿上。
寿衣有三层，第一层是白色的，这代表了纯净，然后第二层是灰色的，最上面一层是青布寿衣，就连鞋子都是青白布手工制作的。
这已经算是装棺了，如果是以前土葬的时候，那就是直接装到大棺材里，还会在棺材里铺上几层青白布。
现在只是装在冰棺之中，供亲属拜祭遗体，然后等法事做完之后，就会送到一边的锅炉房煅烧成骨灰。
寿衣换好之后，唐瞎子还认真的整理了一下，对我说：“要记得，死者身前不管是什么人，都应该让他死后体体面面的离开。”
他说的这些规矩，我当时并没在意，只是敷衍了他一句：“我知道了！”
人都死了，做给谁看呢？
其实我以前并不相信鬼神之类的东西，小时候看鬼片的时候，还羡慕宁采臣呢？
只是因为鬼和死人不一样，眼前的是冰冷的尸体，看着就渗人。
冰棺再次盖上的时候，我和老唐的工作也算是做完了，接下来就是等着道士来做法事了！
我们这个小地方，做法事的道士都叫先生，就在我想着接下来我要做什么的时候，唐瞎子把一件衣服塞给我道：“穿上它！”
我看了一下唐瞎子递过来的衣服，脸色就变了，这是一件小沙弥的衣服，说得直白一点，就是和尚穿的那种。
我当然知道这衣服是干什么的，小时候见得多了，每家办丧事的时候，来做法事的先生，都会穿上这样的衣服。
我这个大学生，难道还要扮演道士先生的角色！
“等下你负责小锣，这个很简单，大锣敲响一声你就跟着敲一下，不用你唱！”
说实话，我当时真的有想把衣服丢在地上，马上离开的想法，去你妈的道士先生，怎么我连这个也要做！
对于道士先生这个行业，我是心里抗拒的！
“现在的行情是，敲小锣五百一晚上，一晚上最多做三场法事！”
唐瞎子就像是吃定我一定会因为钱做下去，所以他也说出了我没办法拒绝的话。
五百一个晚上，这可是2008年啊，妥妥的高薪！
当然，这个行业工钱贵有工钱贵的原因，又不是天天死人，而且做这行的道士先生可不少。
“好好努力，你若是能当掌坛师傅，就能拿法事的百分之三十的钱！”
听到唐瞎子的话，我的眼睛都亮了，这次的法事可是一条龙，可是六万八，除掉丧葬一条龙需要的那些东西的开支，剩下的最少也有五万，百分之三十，那可就是一万五啊！
难怪以前就听说这道士先生很赚钱，我们村里唯一的那个道士先生家里，都修建了两层的小洋楼，还开了一家很大的商店。
我有那么一些心动，但是也知道一个道理，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而且我还知道他说的掌坛师傅是什么意思。
以前听村里的人说过，掌坛师傅是需要颁职的，在民间，掌坛师就是大师傅的意思，能开门收徒，还受人尊重。
做法事的时候，掌坛师傅就是负责写文书，法事孝联，青词，表文这些的！
想做掌坛师傅，哪有那么容易。
这个心动的想法吗，只是一瞬间就被我否决了，我怎么能有这样的想法呢，我还这么年轻。
五百块一晚上的小锣师傅，已经让我很满意了，反正又不需要我唱经。
就在我为了五百块穿上小沙弥的衣服之后，道士先生的团队也到了！
唐瞎子给我介绍他们的身份，一个看起来五十岁左右的老师傅，就是掌坛师傅，老唐让我叫他张师傅。
然后是负责敲铙钹的两人，是两兄弟，姓曾！
还有一个就是敲大锣的，姓黄，还有一人，也是学徒，但是他是香灯师！
这个时候我才知道，我的起步原来已经跨出了一大步，做这一行的人，都要从香灯师做起！
难道是因为我做背尸人的原因，才让我直接跨过香灯师这一步，成为了敲小锣的师傅！
一个六人小团队，就这样凑齐了，让我很意外的是，他们都知道我的名字，对我还很友好，这也是我当时心中最大的疑惑。
香灯师叫做刘波，和我也差不多一样大，于是我和他就聊的比较多。
看见这个师傅都在忙，我找不到事做，就跑到刘波身边，问他：“刘波，你做香灯师多久了？”
刘波笑道：“已经一年了，师傅说了，再做两年，我就能敲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