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大闹中书
李重茂自然注意到了宗楚客的表情，他不动声色地稳坐，用眼睛地余光不经意地飘过宗楚客的脸颊。
“宗卿，宗室那是朕的长辈，我朝以仁孝治天下，断然不会对宗室赶尽杀绝，以后这些话莫要在朕面前说了。而且公主此事是内宅事务，那日公主慌张才报给了京兆尹。”
“朕今日也听说，宗卿府内也发生了一起命案。”
宗楚客闻言，双眉紧皱，急忙抬起眼睛。
两人四目相对，都射出让人胆寒的精光。
李重茂没有退缩，只是瞳孔微缩，淡淡地说道，“朕听附近的林大人言讲，宗府内有一名婢女跳水自尽了，死前还曾大喊大叫，言说宗卿你玷污窦夫人。”
宗楚客闻言只得闭眼，他在脑海内急忙思虑起对策来。
跳水自尽的婢女便是被窦夫人派人送到宗府的花梁。
一直以有功之臣自居的花梁没想到被送到宗府之后，还不如在窦府时滋润，不仅缺衣少穿，还极为疲累。
为了让宗楚客重视自己，他想出了一个大胆却疯狂的想法。
便是在夜晚，走到人迹罕至的后院，爬上望月楼，高喊宗楚客玷污窦夫人，然后装着跳水自尽。
没想到宗楚客根本不在乎此事，任由她在水中辱骂挣扎，都未曾让一个小人下水施救。
最终花梁溺水而亡，尸首当天夜里也被拉出了宗府，送到了乱葬岗上，成为了红眼野狗的早餐。
宗楚客一直不认为此事有什么不妥，故而并未报案，也未向朝廷禀奏此事，但是没想到此事被与自己一墙之隔的林侍郎知晓，又被传到了皇帝的耳朵内。
宗楚客想到这里便睁眼道，“臣那日并未在府中，许是府内下人自行处置了，今日臣回府后必定整肃。”
“宗卿莫慌，朕今日言说此事并没有想要怪罪于你的打算，只是想告诉宗卿，得饶人处且饶人。”
“至于这些府内的小事，由他去吧，宗卿以为意下如何？”
宗楚客不甘心地低头，低声答道，“臣遵陛下教诲。”
李重茂又轻声哼了一声。
在落针可闻的大殿内，这声轻轻的哼气传入宗楚客的耳朵内，变化成了皇帝的嘲弄，太平公主的嗤笑，乃至于最后凝聚成了林侍郎那张形象且具体的脸。
走出紫宸殿的宗楚客依旧想着林侍郎那张儒雅且白净的脸色，他越想越气，折返回去，朝着中书走了过去。
那林侍郎是吏部侍郎，听任中书令宋璟的指挥，如今正在中书省内协办第一次官员考功的事宜。
李重茂曾在大朝会上名言，官员非科举不选，故而如今非科举出身的官员每三个月便要参加一次官员考功，不合格者也会同斜封官一样，被罢官处置。
故而宋璟让吏部这一个月都在忙活此事，如今即将完工，他也把吏部的几人都召集到了中书以方便指点。
宗楚客进了中书省的大门便朗声喊道，“林博涉，你给我出来。”
听着如同骂街一般的声音，坐在上座的宋璟急忙起身，大声说道，“宗相公禁声。”
只见宋璟快步走到宗楚客面前，冷言道，“此处乃政事堂，宗相公不可大声喧哗。”
说完，便指了指挂在墙上的高宗皇帝御笔亲题的肃静二字。
想当年高宗皇帝头疾甚重，故而每日一听到群臣争执便头疼欲裂，便颁下肃静两字立在中书政事堂，以确保此处安静肃穆。
宗楚客自然知晓这些，只是心中怒火无法释放，他走上前去，一手把瘦弱的宋璟甩到身后，朝着林博涉快步走去。
没走出几步，便被张说双手张开拦在了原地。
只见张说冷眼对着宗楚客朗声道，“宗相，此处还由不得你胡闹。龙武卫何在！”
门口执勤的龙武卫带队的正是郭子仪，只见他眉目清秀，双目有神，闻听张说的叫喊，带着两人便走进了殿内，施礼道，“参加诸位大人。”
张说不客气地伸出手，指着门口冷冷地说道，“宗相，请吧。”
宗楚客伸出手指指了指张说，然后振袖一声，转身朝着殿外走去。
走到殿外平息了心情后，才朗声告禀道，“刑部尚书，中书门下同三品宗楚客奏进。”
被张说扶起的宋璟正坐在殿中的椅子上，听到宗楚客告禀之声，喘气道，“宗相请入。”
往日里，大臣们进出中书一般也不会告进，但是今日宗楚客推倒了宋璟，让张说等中书大臣极为不满，故而才让他告进，以此杀杀他的锐气。
宗楚客进来后，并未向宋璟和张说施礼，而是怒气冲冲地走到林博涉面前道，“林侍郎，我与你无冤无仇，何故借着你我府邸相邻的便利，在陛下面前告我黑状。”
林博涉自然不知发生了何事。
李重茂知晓这件宗府内的小事是源于他安排在宗府内的内线，今日想用此来敲打宗楚客，便编出了林博涉奏禀这件事。
当时李重茂心内还有些愧疚，故而宗楚客离开没多久便派于先彤急忙朝着中书赶来。
林博涉还未回禀，便听到门外于先彤的声音响起，“林大人，陛下让下官来找你，随我一起面圣吧。”
宗楚客抬头便看到了走进门内，满脸喜色的于先彤。
只见他只是装作不知道宗楚客在此一般，诧异地问道，“今日这中书真是热闹，三位宰相都到齐了。”
说着便和宋璟、张说施了一礼，然后朝着宗楚客走去。
走到宗楚客面前，于先彤只是躬了躬身，笑着道，“宗相往日里都在刑部办公，今日怎么也来中书了，稀客稀客。”
宗楚客眼神中凌厉之色剧增，想那宋璟张说言说此话，他还可以原谅，没想到今日就连着宦官无根之人，也敢在他面前大放狂悖之言。
“想着中书乃是大臣们议事的场所，本相方才入内都需告禀，你这内侍难道都能直来直去了？”
说到此处，宗楚客声音顿时大了起来，他朝着站在门外的郭子仪喊道，“龙武卫何在？”
郭子仪再一次带人走入了殿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