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像极了父皇
今夜的长安城注定不会平静。
无月的夜晚，夜色弥漫在整个长安城内。
相王的车队悄悄地走在已经宵禁的路上。
除了马蹄敲打在石头地面上发出的滴答声和马车前头挂着的两盏红色灯笼散射出温柔的光芒外，整个队伍安静极了。
李旦端坐在马车之内，他闭目养神，脑子里一遍遍想着见到皇妹太平公主应该怎么说。
夜色浓重，马蹄轻快。
在不经意间，马车停到了太平公主的府邸外。
随行的侍卫上去敲门，侧门开启，两人相交几语，便有人朝着院内跑去，并迅速把大门打开了。
李旦在旁人的搀扶下了马车，望着巍峨的太平公主府邸，李旦心里七上八下的。
一旬前，为了帮助李隆基利用斜封官打击小皇帝，李旦不得已在金殿之上正面硬刚了自己的亲妹妹太平公主。
那日之后，他也多次请公主过府赔罪，甚至于他也来过几次，但是都被拒绝或者挡在了门外。
望着开启的大门，李旦也没有十足的把握，自己的妹妹让自己进去。
已经休息了的太平公主被下人吵醒了。
她推了推身边的新宠，只见那人急忙跳起，为公主把衣服麻利地穿戴齐整。
“也不知今日他来此处是为了什么？”太平公主在心内暗暗揣测道。
其实她早就在心内原谅了皇兄，作为唯一在世的一个亲人，她没有把他的所作所为记恨起来，而是恼恨为什么皇兄从来不和她事先商议。
她当然也知道那日朝会背后应该是李隆基的手笔，但是他太急切了，以至于欲速则不达。
把潜在的盟友转换为潜在的敌人，在这一点上李隆基算是做到了绝无仅有。
太平公主摇了摇头，把脑袋里的想法彻底摇出去，然后整理了衣衫，随着下人走到前厅，便看到了等在大门之外的相王李旦。
“阿兄，这更深露重的，你怎么突然来了？”说着此话，太平公主假装打了个哈欠，然后用手臂遮住了嘴鼻。
李旦没想到今日见面如此迅捷，以至于他都没有准备好应该如何说。
他尴尬地搓了搓手，然后嘟囔道，“孤遇到了一些事，和皇妹商量商量。”
太平公主盯着他的脸色看了一会便知晓应该又是惹了什么麻烦。
相王过于软弱随遇而安，故而被儿子胁迫做出一些出格的事情也在所难免。
想到这里，太平公主注视着眼前的这个男人，这个和父皇母后都极为相似的男人。
以前二兄在的时候都说他长的不似母后，他也和兄妹们走的疏远，渐渐地也就忘却了。后来看三兄，总觉得他长的胖胖的，和父皇不像，倒是神色和母后极为相似。那时候总是看着四兄来想念父皇。如今三兄也已经尘归尘土归土，只留下这个和父皇最相似的男人陪着自己了。
太平公主眼底升起一丝柔情，她透过府邸的烛光望见阿兄的白发在灯火下璀璨夺目。
她走上前去拉着阿兄的手朝着前厅走去。
双方坐定后，便有侍女送来了参汤和茶点。
李旦摩挲着双手，依旧不知该如何说起。
太平公主见状，便半开玩笑地说道，“皇兄有什么需要孤帮忙的，可以说来听听。”
“孤办了一件错事，孤在紫宸殿内安排了几名细作。”
太平公主猛地站起身来，然后试探性地问道，“你被咱们那皇帝侄儿发现了？”
李旦闭着眼睛点了点头。
看他点头，太平公主微微把头扭到一侧去，然后无奈地闭上了眼睛，她随后扶着把手一屁股瘫坐在了椅子上。
这就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太平公主知晓了今日皇兄来的目的了，他就是为了让自己帮忙解决这个疑难杂症的。
“消息是否确切？”太平公主关切地问道。
李旦懦弱地看了看太平公主，然后稍微点了点头。
太平公主看到都是肯定的答案，便也跟着点了点头，“皇兄能和我合盘脱出此事吗？”
李旦听她语气里平静如水波不兴，便把今日从送夜香小吏那里听到的消息复述了一遍。
“那个鱼良俊你是否知晓人现在何处？”
李旦抬眼看了看太平公主，然后急速把眼神移开了。
看他这个样子便知晓此人已经消失在了茫茫人海里。最好的去处是李重茂悄悄处置了他，最坏的去处是落到了想要对付宗室的宗楚客手里。
太平公主站起来走到李旦身边，声音低沉地问道，“皇兄可让你在宫内的其他人向你汇报有关皇帝的动态？”
李旦闻言，想要辩驳，但是望着太平公主坚定且直接的眼神，便摇了摇头说道，“他们也未发现鱼良俊的下落，但是也汇报说紫宸殿内一切如常。”
听到他这般说，太平公主在心里舒了一口气，看来人还在皇帝手里。
“如果你的消息准确，那么此人现在还在皇帝手里，这样的结果是目前最好的结果了。”
李旦又抬眼望了望太平公主，然后如同水壶里煮饺子一般，把大福寺灭门案抖落了出来。
太平公主脸上又浮现起了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她不敢相信地低声问道，“皇兄的意思是你派人行刺了皇帝？皇帝顺藤摸瓜找到了这个鱼良俊？”
李旦把手缩进袖口内微微点了点头。
太平公主用力地拍了拍她阿兄的肩膀，心里一半欣慰，一半悲凉。
欣喜的是毕竟继承了武氏血脉能够有杀伐果断的气性，悲凉的是这是什么烂手段，居然想着在长安城外护卫齐备的时候刺杀皇帝。
她抬眼便看到阿兄投来不解的目光。
太平公主在心里细细思虑了一遍后，斩钉截铁地说道，“皇兄安心吧，咱们侄儿不会收拾你的，即便你犯了欺君之罪。”
李旦抬起迷惑的眼睛，然后弱弱地问道，“皇妹为何如此说？”
“因为他只是藏起了鱼良俊，而没有派人围剿你相王府。甚至于孤认为，他连此事都未告知中书，只是靠着万骑的力量自己悄悄解决了。”
说到此处，她轻拍玉手，没一会，一个暗卫从黑暗里显了出来。
只见他躬身施礼，然后低沉地问道，“公主有何吩咐？”
那声音极其沙哑，如同许久不曾开启的木门发出的吱扭声，如同行走荒漠里没有喝一滴水一般。
太平公主眼都没抬地说道，“去看看陈玄礼今日都出了何处，速速来报。”
那人再次施礼后便消失在了殿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