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是你害死了他
李重茂抬头望去，便看到大桑树后面的山坡上，五六个黑衣人正在为弩箭装箭矢。
几个万骑趁此机会，急忙把两人拉到了前院，一起躲进了屋内。
惊魂未定的六人还未缓过神来，便听得门外响起了箭矢破空的声音，这次的箭矢穿过窗棂上的空隙，射入屋内的桌椅板凳之上，它们歪歪扭扭，甚至在插进木头之后，箭尾依旧发出颤抖的声响。
四个万骑士兵急忙拉着二人趴倒在地，或者躺入床下。
一阵密集如雨的箭矢之后，又是一阵悄无声息的等待。
屋内的六人趁此机会迅速集合在一起，商议了起来。
还未等来第三轮的攻击，便听得门外陈玄礼大声喊道，“全军出击。”
而后便是兵器交割发出的铿锵之声，还有身体撞在刀剑之上沉闷但却让人心惊的空鼓之声。
没一会，便没有了动静。
两个万骑士兵，朝外望去，只见陈玄礼等一行人站在门外搜寻那几个黑衣人的尸首。
他们正想去开门，只听得李重茂一声低吼，“慢着，等等再说。”
两人顿时一愣，随即反应了过来，便默默走回到皇帝跟前，手握腰刀，朝着门外望去。
陈玄礼打扫干净了院子，便走到门边道，“臣陈玄礼拜见陛下。”
李重茂没有动，他只是静静等待着。
陈玄礼没有收到回复后，转头摆了摆手，五百名万骑像是得到命令一般，都出到院子外了。
这时候，陈玄礼再次禀告道，“臣陈玄礼参见陛下。”
在屋内洞察着一切的李重茂这时才睁开眼睛，淡淡地说道，“陈卿进来吧。”
他说完这话，朝着守在身边的四个万骑低声说道，“把刀收起来吧。”
那声音极其平淡，如同波澜不惊的湖面，没有一丝风吹过。
陈星如今还处在惊恐之中，她不知道为何哥哥突然就中箭身亡了。
她双目红肿，双手抱着双腿，蜷缩在墙角内，低声哭泣着。
进了门内的陈玄礼扫视一圈，然后跪倒在地道，“陛下受惊了。”
李重茂走了几步扶起陈玄礼，面带微笑地答道，“无妨，陈卿来的很及时。”
几个守在屋内的万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瞬间明白了为何刚刚不让开门。
李重茂在陈玄礼的陪同下，走到院外看了看五百名万骑，然后回到院内坐在了石墩之上。
“这里还麻烦陈卿来收尾吧。朕去看看陈家女郎。”
再次走进屋内的李重茂悄悄来到陈星身边，一句话也没有说，只是坐在那里陪着她一动不动。
夜慢慢黑了下来。
虽然没有露面，但是李重茂知道，屋外来了宋璟、宗楚客、于先彤和京兆尹。
他们都在院内和陈玄礼讨论着后续的收尾。
于先彤正一动不动地站在门外，他不仅在听着大臣们的议论，也在听着屋内的动静。
只是李重茂依旧一动不动，坐在他身边的陈星哭累后已经睡着了。
她的头慢慢倒在了李重茂的身上，眼角依旧充盈着泪水，他伸手轻轻拭去眼泪，把刚才内侍省送来的披风为陈星披在了身上。
李重茂醒来的时候太阳依旧悬挂在了天空中央。
昨晚不知是何时才睡着的，他只记得屋外的火把一会亮起一会熄灭，人声一会喧嚣一会沉寂。
身边的陈星也已经不在了，他身上披着的是昨晚披在她身上的披风。
李重茂站起来舒展了身体，然后朗声叫了声于先彤。
没过多久，于先彤便肃穆地打开了房门，然后施礼道，“大家。”
李重茂习惯了每天在自己面前没大没小的于先彤看他如此肃穆，心里不解地说道，“发生什么事情了？你这般神情？”
于先彤头也不抬地说道，“无事，宰相和大臣们正在西屋内商议。”
李重茂拿起粗碗灌了一碗冷水，然后边走边说道，“那你怎么这幅神情？”
“就是没有伺候好大家，有些伤感罢了。”
听到他这么说，李重茂把手放在他肩上拍了拍道，“这不是意外嘛，谁都不想的。”
说完此话，便推门来到了门外。
陈玄礼等听到动静，也停下讨论，一起来到了院外。
看到皇帝便急忙施礼道，“参见陛下。”
在和煦温暖的阳光下，李重茂眯着眼睛看了看站在他面前的大臣，然后淡淡地说道，“诸卿辛苦了。陈卿我们回城吧。”
说完这句，他用眼神扫视了一圈，并未发现陈星的身影，便转头和于先彤说道，“那陈家女郎去哪里了？”
于先彤尴尬地抬眼看了看大臣们，发现他们并未关注此事，便低声说道，“在后院为她兄长守孝。”
李重茂深深叹了口气，然后朝着后院走去。
昨日发生在后院的一切痕迹都已经抹去了。
甚至于陈月临死前流出的血痕也被抹去了。
就如同这个人没有存在过一般。
李重茂同样没看到的还有那辆马车和拉车的马。
想来他们也和陈月一样，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了吧。
想到这里，李重茂心里一阵难过。他走到后院的屋门前，小声敲门道，“女郎，我可以进来吗？”
屋内并没有发出任何声响，李重茂静待了一会，便再次说道，“女郎，我可以进来吗？”
在未等到答复之后，李重茂推开房门便走了进去。
只见陈星跪在已经收敛在棺木内的陈月旁边，满脸都是泪水。
李重茂走到跟前，也想跪倒磕头以表哀思。
还未跪下便听得陈星说道，“你都是皇帝了，家兄承受不住你的大礼。”
李重茂愣了一愣，然后低声说道，“我也是迫不得已才对你说谎的。”
只见陈星满脸泪痕惨笑道，“你说不说谎与我无关，但是我哥哥却因你而死了。”
说到这里，李重茂看到眼泪再一次流满了陈星的脸庞。她伸手倔强的把眼泪抹去，然后凄惨地说道，“他如果昨日没请你们回家，今日便不会死了。”
她站起身来，走到李重茂面前，用力咬着后槽牙，一字一句地说道，“是你害死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