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口含天宪
长安城含元殿内。
天子高坐明堂之上。
今日的朝会，太平公主再一次出现了。
这是中宗驾崩之后，第一次有女性出现在了朝堂之上。
十六岁的李重茂在御座右手的位置设置了太平公主的座位。
这让很多久历官场的老臣想起了大行皇帝和韦后，甚至于有人想起了高宗皇帝和武后。
他们眼里流露出了一丝不可思议，但很快便将那丝不可思议的神情掩饰了过去。
皇帝驾到。
钟鼓齐鸣，群臣跪迎。
山呼万岁之后。
依班奏事。
太平公主稳稳地坐在御座之上，双目未曾看向群臣一眼。
未几时，太平公主起身道，“近日，朝廷动荡不安，很多大人们怀着不该有的心思，借着陛下裁撤斜封官的事情，四处招摇，甚至有人说公主府的长史崔湜是斜封官的始作俑者，如果按照你们所说的，那孤也是最大的后台了吧。”
说到这里，太平公主朝着殿外朗声喊道，“来人，把人带上来。”
那日在太极殿前手未沾灰活下来的两人跪倒在地。
他们身后站着的是万骑士兵。
“你们何人先说，不过孤可以告诉你们，谁先说谁能活，后说的人就不用再说了。”
“你们当日敢当着文武群臣的面，污蔑孤是斜封官事件的组织者，那孤今日便给你们一个恩赐，后说的人全族都会被屠戮。孤说到做到。”
站在殿后的崔湜抬眼看了看杀伐决断的太平公主，眼底流露出一丝恐惧。
只见一人超前爬了几步道，“陛下，公主，联系我的确实是崔湜崔大人啊。”
另一个也不示弱地朝前爬了几步道，“是啊，而且我和崔大人的见面时间地点都记在了怀里的本子上，陛下可查看验证。”
李重茂抬眼，看了看太平公主。
闻言有些诧异的太平公主，稳了稳心神，叫来了旁边的伺候太监。
太监依令行事，从那人的怀里找到了本子，上面确实清楚地记了和崔湜见面，商议如何保住官职的时间和地点。
太平公主看完朝着李重茂看了一眼，眼里全是震惊。
崔湜不会说谎，他对自己说谎毫无益处。
李重茂稳了稳心神，朗声道，“你们还有什么话要说。”
“陛下，崔大人还说就是公主让他组织力量对抗裁撤事件。”
“对啊，崔大人也是这么跟我说的。”
李重茂看了眼，已经坐在御座上木然的公主。
他低声叫道，“姑姑，崔湜这人可信吗？”
太平公主也在心里盘算，是啊，此人应当可信吧，他为了自己做的事情没有发现此人不可信啊。
但如今的局势，让她不知如何应对了。
李重茂朝着殿内的群臣扫视了一眼，朗声道，“崔湜可在？”
闻言，崔湜急忙走出，超前趋走，站在品级台前，跪倒道，“臣崔湜参见陛下。”
“他二人所言是真的吗？”
崔湜斜眼看了看坐在皇帝身旁的太平公主，闭眼咬牙道，“是真的。臣无话可说。”
群臣听到这里，都叽叽喳喳吵了起来。
李重茂拿起手边的金如意磕在了御书案上。
金石相击的清脆声响彻含元殿。
群臣闻言都噤声了。
“照你所言，姑姑真是背后主谋？”
崔湜把头低的更低了，像是没入了尘埃。
他的声音好像从地下传来一般，“是，公主安排我去联络被裁撤的斜封官，然后找万骑的人去宫内扮鬼，趁着那日我在门下值守，便亲自去参与了烧宫，甚至那日射杀刘子云都是我亲自下的手。”
他如同倒豆子一般，把前因后果说了个干干净净。
公主已经不知如何应对了。
她瘫坐在御座之上，心里全是不可能。
既不想接受目前的事实，也不想接受最亲密之人的背叛。
她在李重茂的呼唤下，短暂回过了神来，她愣愣地走下御阶，靠着旁边的香炉，朝着跪在地上的崔湜说道，“你今日害孤到底为了什么？”
“他们能给你的，孤哪样给不了你？”
说完，太平公主把旁边的兽首炉盖扔到了崔湜面前。
“皇妹莽撞了，来人，送皇妹回宫吧。”
一个声音从殿外传来，没一会，躲避了很久的李旦迈着铿锵的步伐朝着李重茂和太平公主走来。
“皇妹，你莫要挣扎了。此事你做错了。”太平公主第一次从李旦的脸上看到了这种阴狠的表情。
她伸手抹去流下的泪，皱了皱眉，嘴角挂起一丝笑容，然后走到李旦面前道，“皇兄，今日有心情来参加朝会了？”
“为了我大唐的江山社稷，孤不得不来啊。”
说完，李旦朝外一挥手。
几个王府的侍卫朝着殿内走来。
坐在御座之上的李重茂什么都懂了。
他猛地站起，把手里的金如意朝着殿下扔去，大声喊道，“放肆，万骑何在！”
金如意在水磨金砖地面上滚了很久。
待一切声响消失的时候，群臣早已跪倒在地。
两排万骑也已经执戟站到了大殿之内。
“带刀入殿，意同刺王杀驾，把那个人给朕带下去砍了。”
“皇侄不可。”李旦朗声喊道。
闻听此言的群臣都大惊失色。
太平公主也看向了李旦，她的眼底也流露出不解的神情。
皇帝口含天宪，谁人不尊。
李重茂闻言，微笑着朝前走了几步道，“皇叔是糊涂了吗？朕如今是这大唐的天子，九州的皇帝，谁是你的皇侄？”
李重茂朝着万骑摆了摆手。王府侍卫迅速被带了下去。
行刑的惨叫声，从丹凤门外传到了含元殿上。
李旦不可思议地看着小皇帝。
眼里全是震惊。
他思虑错了，以为把太平公主扳倒，便可自由处置这个小皇帝了。
没想到，棋差一招。
李重茂听了万骑的回禀，淡淡地道，“相王思念大行皇帝日盛，今日行迹疯迷。来人，送皇叔回府。”
万骑走上前来，带着满脸震惊的李旦离开了朝堂。
“你们还不招吗？”
两人相互看了一眼，咬破含在嘴里的毒药，一霎时便毒发身亡了。
李重茂闭了闭眼。
他朝下摆了摆手，于先彤朝着万骑点了点头，几人上前迅速把两具尸体抬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