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背后之人
太平公主府内的荷花被夜风吹拂，点点花蕊掉落池塘，硕大的金色鲤鱼扶摇直上，一口吞入。
殿内暗香浮动，气候萎靡。
崔湜忙完之后，端起侍女送来的茶漱了漱口，然后伸手拿过湿的热毛巾把脸擦了擦。
随后转身急忙把锦被伏在公主的身上。
“公主准备明日如何处理斜封官的事情？”
太平公主慵懒地答道，“你和孤说实话，是谁教唆你们闹事的？”
崔湜把侍女送来的丝袍披到身上，走到公主跟前道，“殿下想听真话？”
“那是自然，你不说实话，孤如何保你。”太平公主伸手把侍女送来的参汤一饮而尽。
崔湜抬眼看了看还在殿内忙碌的侍女，然后说道，“你们退下吧。”
众宫女闻言，鱼贯而出。
“是窦怀贞。”崔湜靠近太平公主的耳畔，小声地说道。
太平公主眼睛亮了起来。
窦怀贞也算是久历官场，但是后来为依附韦氏，迎娶了韦氏的乳母，受群臣讥讽。
“他如何管起这事来了？”
崔湜坐在玉石床畔，手里拎着一壶葡萄酒，低声答道，“这臣可就不知道了。”
“你不会也参与了吧。”太平公主起身，崔湜把葡萄酒慢慢倒入了她的口内。
崔湜闻言道，“臣才不掺和呢，那会让旁人笑话公主的。”
咽下满嘴的葡萄美酒后，太平公主嬉笑着说道，“你这个小贼，确是机灵。”
陈玄礼回到禁中，李重茂已经休息了。
他回来的路上，一直想着太平公主的话。
万骑应当率先清理，如若不然，会让李重茂为难。
他捋了捋胸前飘着的胡须，陷入了沉思。
他朝着紫宸殿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后转身回到了玄武门的值班大帐内。
没一会，十几个靠着斜封官进入万骑的人来到了帐内。如果韦辰在这里，就会发现昨日在太极殿执勤的人里有两个站在当场。
陈玄礼盯着他们的眼睛一一望去，最后严肃地说道，“今日本将招你们来，只有一事，你们或许都已知晓，从今日后，我们兄弟情分不变，他日如果万骑招人，本将一定先去找你们，让你们正大光明地回来。”
“但是今日本将必须把你们裁撤掉，本将如今也保不住你们了。”
众人闻言，面面相觑。
有一人抱拳施礼道，“将军言重了，你对我们视若兄弟亲人，我等不怨将军。只怨朝廷不公。”
陈玄礼闻言摇着头，厉声说道，“朝廷何曾不公，你等是如何加入万骑，本将和你们都心知肚明，朝廷现如今不过拨乱反正，如何就是不公了？”
“你们今后虽然不在万骑了，但你们永远都是我陈玄礼的同袍兄弟，万不可和旁人狼狈为奸，败坏我万骑的声誉。”
众人听完，有的人面红耳赤，有的人沉默不语，有的人眼角垂泪。
随后指了指桌子上放着的金子道，“这是本将的一些积蓄，本将知你们大手大脚花惯了，如今没了收入，怕是会过得不如从前，你们先拿去花，待将来再见，你们一定要还给本将军。”
陈玄礼朝着那群将官的脸上一一看去，他记得和他们在一起相处的每一个瞬间，记得和他们在战场上生死搏杀的时光。
想到这里，他边说边流出了眼泪，他知晓从今晚之后，这里面的一些人就不会再见到了。
他扭过头去，摆了摆手，然后一个人朝着账外走去。
留在账内的十几人，都唉声叹气地转身离开了。
放在书桌上的金子，无一人拿去。
当四更鼓响的时候，李重茂便起来了。
当他五更坐到含元殿的时候，宋璟已经来了。
李重茂把怀里拿着的旨意，送到宋璟手上道，“这个先不发了，陈玄礼一走，如若有什么三长两短，朕和卿家的性命都难以保全。”
宋璟迟疑了一会，接过来道，“臣知晓。”
两人随后闲话了几句。群臣便陆陆续续来到了殿内。
早朝散朝后，李重茂留下了宋璟、薛讷在含元殿偏殿议事。
李重茂这几日睡得极不安稳，只要睡着便会被那支刺入刘子云胸膛的利箭惊醒，仿佛那支利箭正在某一处自己看不到的地方盯着他，随时准备破空而出，射入胸膛。
“朕仔细想过了，从乾德殿闹鬼事件开始，朕就遗忘了最重要的一环。”
眼神朝着端坐在御阶下的两人扫去，然后斩钉截铁地说道，“那便是白色羽衣。”
“这是安乐公主独有的衣服，但她的那一件已经入棺了。”
李重茂停顿了一下，朗声说道，“整个长安城谁还曾私藏白色的羽衣，随便是此案最后的元凶。”
薛讷捻须想了很久道，“臣知晓当年韦太后曾制两件一模一样的羽衣，一件赠予了安乐公主，另一件送给了窦怀贞窦相公的夫人做新婚贺礼。”
宋璟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谁说后来民间也有人偷偷仿制，但大行皇帝曾严令不得抓捕白色禽鸟，长安城内也禁止私自贩养白色禽鸟。因此民间并没有太多白色羽衣留下。”
这就对了。
“薛卿，烦劳您走一趟，请这位窦相公来见朕吧。”
宋璟闻言，急忙阻拦道，“陛下，靠一件羽衣无法定案，他可以说被偷被抢。毕竟那日宫变，他家也是受害者。”
“况且，依臣之见，窦怀贞断不会承认此事是他所为。”
宋璟对着薛讷摇了摇头。
薛讷微微点头，然后也坐了下来。
宋璟这时才接着说道，“在臣看来，他们当前的目的并未达到，那么就还会有所动作，只要把他们抓在当场，他们自然无话可说。”
于先彤此时走进禀告道，“禀陛下，陈玄礼陈将军求见陛下。”
“让他进来。”
没一会，陈玄礼上殿，便当着两位宰相的面，把昨夜见太平公主和他清理万骑的事情禀告了陛下。
“陈卿，是朕对不住你。”听完后极为震惊的李重茂缓了缓才淡淡地说道。
陈玄礼闻言，施礼道，“陛下严重了，臣有所藏私，乃犯欺君，臣万死难辞其咎。”
“况昨夜，臣私自议论宰辅，乃大不敬之罪，请陛下责罚。”
李重茂走下御阶，把陈玄礼扶起后说道，“朕知你忠心体国，没有私心。朕不罚你。”
随后便把刚才三人所议之事说了出来。
当听到背后主使有可能是窦怀贞时，陈玄礼的眼里射出了精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