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不能怪我吧
卓枫送走对她“谆谆教导”的小师姑，望着少女的背影又出神了。
来到这个世界已经快五年，本来就是被这少女所救，后来也是因为这位恩人，卓枫有了现在这个安身之处。
当然，恩人不止这一个。
“今日为何如此晚？难道纪家后山的树木已经被你砍完了？”
不满又带着嘲讽的声音出现在屋顶。
“大小姐，我这不是本性愚钝，在砍柴之余也得专研如何修炼，你也是知道的，我这五行平衡”卓枫笑嘻嘻的解释。
“风祖大陆以‘能’修炼，不是想想就可行的。纪如玉修为不行，但教你绰绰有余，跟着她好好学，这个拿着。”
清冷的声音不急不缓的说道。话的内容似乎是对卓枫挑刺，却同时又将一个万象袋丢在了卓枫面前。
真是个别扭的姑娘。
自诩心理年纪是大姐姐的卓枫心里暗笑。
“卓枫？！”
看卓枫没回话，清冷的声音带了些不悦。
“啊？”卓枫回神了，赶忙拿起万象袋。
“你又梦到什么？”清冷声音问道。
卓大姐姐枫有点傻眼，同时也后悔的想抽自己——为什么前几天为了找话题说出了自己修炼时候睡觉还做梦的事！
简直就是没事找事。
“没什么”卓枫犹豫了一下才回道，为了证实自己没说谎，还故意笑嘻嘻的再一次强调。
“真的没什么。”
“真的没有吗？？！”
“大小姐”的语气似乎带了薄怒。
本来就因为说谎而心虚的卓枫立刻坦白。
“大小姐，你别生气，我不是不想告诉你，是怕和你说了，你取笑我。”她道。
“说。”言简意赅。
“你相信梦吗？”
片刻的沉默。
就在卓枫都为自己问出这样孩子气的话感到“羞耻”，甚至认为大小姐因为自己的“戏耍之言”已经愤怒离去的时候，居然得到了回应。
“相信。”
相信。
一言足矣。
“汝心安处是故乡，勿要多想。”
此话说完，再无言语。
卓枫微微愣怔，随后冲着天大喊。
“大小姐，谢谢你。”她也知人不会现身，可能此时也已经离去，但还是不由自主的说出这句话。
不仅如此，卓枫突然觉得大小姐这样清冷的声线似曾相识。
这“大小姐”便是卓枫的另一个恩人，当初和“小师姑”纪如玉一起在不熄山将自己救回。
卓枫身处风祖大陆西南部的一个名为“林染郡”的城镇。
如同名字一样，这个城镇三面被森林围绕，其中不乏罕无人迹的深山老林，只有东面一角有平坦大陆通向她处。
在卓枫固有的认知中，林染郡也就是自己上辈子三级城镇的规模，说白了就是小县城的生活水平。虽说没有见过这个风祖大陆的地图，但想来林染郡在地图上的大小充其量也不过就是西南的一个小“点”罢了。
可让她没想到的是这样一个小城，这样的一个只有两条主干道，一个坊市的小城，却有着三个御能世家。
当卓枫全身疼痛的躺在病床上第一次听到“小师姑”的侍女对她讲述这些信息的时候，她吃惊的下巴都差点掉下来，也因为正确理解了与其表面模样相差太大的林染郡的真实实力，让她不得不对这个世界进行重新评估。
玄学世界各不相同，风祖大陆行的是“御能”之途。
所谓“能”，便是这个大陆独有的惊人力量——“能”以气的形式存在于万物中，而可以主宰这种“能”的人称为“御能者”。
世间万物皆有“气”，人通过研习御能心法进而理“气”化“能”来修炼，当一个人体内的“能”多到一定程度就会在体内形成一个独特的“气场”，御能者称为“气能广场”。
当气能广场一旦形成，此人便可称为“御能者”了。
卓枫用自己的方式理解就是量变引起质变，最终形成对身体有益的不可名状的似有还无的“器官”——她终于承认自己被现实打败，不得不承认玄学的真实性。
御能者因修炼的御能之法的不同，如今分为二个派别：物能宗和意能宗。
物能宗——以吸收树木、花草、土石等物的精气或者灵气来化“能”修炼，其根据御能者自身气能广场的属性不同，又分为“金、木、水、火、土”五行分支，此御能者称为“物能者”。
意能宗——以吸收虫、鸟、鱼、兽、以及人等生灵的七情六欲所含的精气或者灵气来化“能”修炼，此御能者称为“意能者”。
虽然意能者也根据御能者自身气能广场的属性不同，同样分为“金、木、水、火、土”五行分支，但比起物能者，五行属性对于自身修炼的御能心法影响甚小。
所以意能者的气能广场五行属性分化的泾渭就不如物能者那么明显了。
一般情况下，无论物能者还是意能者都不会化万物生灵的本命精气为能，必留其本命精气而让生灵生生不息。
但万事无绝对，就有那么少部分的御能者，为加快修炼速度，化万物生灵的本命精气为能，罔顾万物生死。这些御能者的修炼能道之法遭人唾弃，被发现必被其她的御能者追杀。
而根据理气御能的修炼程度和体内气能广场的大小，御能者们把“能”道分为三大“道途”，每个“道途”自成一个体系，体系又内含三个“小境界”。
最基础的道途称为“理气成能”，内含练气、化气、御气三个小境界，每一小境界又分为从一至九，九重“小重天”。
经过近三年跟着纪如玉学习领悟揣摩，加上神秘大小姐的有意帮助，卓枫已经修炼出气能广场，并且成为一名练气三重的物能者。
“小师姑”纪如玉，是林染郡三大御能世家之一纪家的嫡女，练气七重的修为。
纪家的老祖宗纪真语是纪如玉的太上祖母，她是第二道途“聚能成法”的第一小境界“有为”初阶的修为。
这在一个中小御能家族已经是了不起的成就了。
而纪如玉以十六不到的年纪达到练气七重大圆满，并修炼分裂出气灵“毕方”，更是在纪家，甚至是林染郡的御能界史无前例。
也因此，纪真语对纪如玉极其看重，而卓枫也借纪如玉这个”重点关照对象”的身份得以留在纪家。
总结以上，用一句话概括。
——被人救也是个运气活！
把装着融入青木香能精粹的回血草的玉盒珍而重之的放入“大小姐”给的万象袋中——万象袋，这个世界御能者装东西的包，卓枫自己有一个纪家配发的万象袋，但明显没有大小姐给的华丽和安全度高——又将万象袋塞进衣襟里，用水简单擦抹了一下身子，她便晃晃悠悠的朝饭堂走去。
所谓饭堂，不过是纪家厨房后堂摆了些桌椅供纪家没有修为和修为较低的下人们吃饭的地方。
饭堂的菜色说不上精致，但量大管饱，对于卓枫这样一个十五六岁正长身体，而且修为较低还得吃饭的孩子来说已经是相当不错了。
当卓枫到达饭堂的时候，已经有不少的下人们在吃饭了。
吆喝声混杂着汗味和饭菜的气味，冲击着卓枫的五官。
小心翼翼的扫了一圈，发现有几个与三房，也就是纪如玉这一房不太对盘的人也在吃饭，卓枫想了想，微微垂下头走到分饭处，接过那基本全程都是眯着眼的老婶子递过来的一海碗盖满炒杂菜的米饭。
接过海碗，卓枫想都不想就朝着饭堂门口走去。
大家族，总是有一些猫腻在里面，卓枫被纪如玉所救，自然被一些人自动归划为纪如玉所在的三房一派。
对于三房的敌对之人，自然是想无时无刻不对其进行攻击，但毕竟机会有限，加上还得维持表面上的和平。所以很多时候，这些压榨欺辱、上不得台面的小动作自然就只能对如卓枫这样的小角色使用了。
这也是卓枫故意迟点到饭堂吃饭的原因。
“呦，这不是三房如玉小姐救的那快死的小崽子嘛？”
想什么来什么，一声讥笑声从身后不远处传来。发出声音的位置正好就是先前卓枫观察到的那几个不对盘的下人所坐的位置。
卓枫假装没听见，继续走。
“让你走了吗？！”问话声落，一双筷子也插入卓枫面前的地上。
出手的是一个一身下人短打打扮，此刻正一脚踩在板凳上剔牙的人。满嘴的黄牙，凸起的颧骨更衬的他贼眉鼠眼，可此人的修为却是实实在在的练气七重。
“傻枫女，看你小鸡仔的样子，来，这个鸡腿是哥哥赏你补身体的。”赵二随手拿起一根啃了一半扔在桌上沾满食物残渣的鸡腿，边说边朝卓枫走来。
那鸡腿最后被放在卓枫的饭碗上。
卓枫低头看了一眼，没说话，可也没拒绝，端着海碗就要继续走，却不想被赵二一手拎住领子拦住。
身高、年龄以及性别优势明显，卓枫也不想被拽领子的。更不用说在这个以“能”道唯尊的世界，男女性别之间的差别基本不存在。
把女人当男人，把男人当畜生。
被拽着领子的卓枫莫名响起这句话。
“哥哥送你的，不道谢就算了，好歹吃了再走不迟。”说完，赵二哈哈大笑起来，除了他那一桌的人，其他人都暗暗叹气。
这赵二哪里是找卓枫的麻烦，明明就是借机侮辱纪如玉所在的三房。
卓枫端着海碗顿了顿，然后看向了赵二，也就是找自己麻烦的人。
懒得说话，也很麻烦。
卓枫直接松手了。
砰！
一声大响，鸡腿连带海碗都摔倒了地上。
瞬间安静如狗。
“手滑，不好意思。大娘，碗多钱，我赔！”
卓枫嘻嘻哈哈的朝着分饭的老婶子招手。
“你、你居然敢戏耍我，臭婊子！”
赵二没想到卓枫居然会直接摔了碗，一把将卓枫拎着衣襟举在半空。
太弱了！
没有任何危险意识，被举在半空的卓枫居然还感叹自己这小身板。
纪家不允许故意挑衅和私斗，她刚才还故意招呼了人，想必执法堂的长老们差不多该闻声而动了！
希望快点，可别又是那两位。
卓枫心中默默祈祷。
但事实再一次验证了墨菲定律，一声娇斥出现在饭堂外。
“住手，你们干什么？”
门外出现满脸怒容的纪如玉，和那个一身红衣，年纪不过十四五的“大小姐”。
卓枫看向两人，心中再次感叹。
被人救真的是个运气活，但是，在某人的“伸出援手”的同时自己也给纪如玉惹麻烦了
纪家主人们，尤其是像纪如玉这样“重点关照对象”是不会到饭堂这种下三滥的地方的，这也是为什么赵二敢公然在此欺负卓枫的原因。
而纪如玉此时却到了这里，明显就是有人通风报信。
说起来这样的情况这一年多来已经多次发生，每当卓枫要被人欺负的时候，纪如玉总是会及时出现，然后将卓枫救下。
同时，洛大小姐也总是好巧不巧的路过或者是巧遇。
洛大小姐便是卓枫口中的“大小姐”，不过明显的，她似乎并不想让别人知晓自己和卓枫的关系。但卓枫从纪如玉那里知道，洛小姐客居纪家，常年待的地方是藏书阁。
众下人一见纪如玉亲至，立刻全部起身行礼。赵二自然也不例外，卓枫“自然而然”获救了。
纪如玉胡乱一挥手让大家免礼，却指着赵二那伙人说道：“好呀，怪不得阿枫不喜欢来这里吃饭，原来是你们欺负她。清月，纪家家规对欺辱同门是怎么处置的？”
纪如玉身后做侍女打扮的小姑娘伶俐的一闪身，就来到饭堂正中，声音清脆无比的答道：“回小姐，纪家家规第一百三十条，凡入纪家为佣者，无论男女老幼富贵尊卑皆为兄弟姐妹，不得相互辱骂斗殴，如有犯者，杖责三十。”
说完，表情夸张的看了赵二一眼，分明就是说：今天，你完蛋了。
“好！”纪如玉盯着赵二面无表情道。
“赵二，今天是你欺辱同门师妹有错在先，就不要怪小姐我代执法堂的长老实施家规了。”说完，纪如玉取出一个乌黑的小牌子，并刺破中指，将血滴在黑牌之上。
瞬时就见纪如玉身前空间一阵扭曲，一个身高八尺浑身黑气的大汉出现在众人面前。知道点儿的人一下就看了出来，这黑气大汉是纪家老祖派来保护纪如玉的冥士。
”风明，动手！”纪如玉指着赵二不带犹豫的命令道。
“是。”黑大汉发出沉闷冗长的声音，一步跨到赵二的面前，赵二根本来不及反抗就被黑大汉如老鹰捉小鸡般拎起扔到一板凳上。
黑大汉施法将赵二绑在凳子上面，手中同时幻化出一支黑色的打板，随即嘭嘭的皮肉击打的厚重声接连而起。
无论赵二如何挣扎，却怎么也挣不脱身上的禁制，毕竟练气小重天和御气小重天跨了近两个等级，越级一般都很难对抗，更不用说现在越了两个“小境界”等级了。
“三小姐，饶命啊！”赵二眼见挣脱无望，边大声的杀猪般的嘶吼，边向纪如玉求饶。
“你刚才可想过饶过阿枫？你也是纪家的老人了，怎如此不懂得规矩？”纪如玉虽然是怒叱赵二，但是却走到卓枫面前，狠狠的瞪了卓枫一眼。
卓枫无辜又无奈，她真的只是想让执法堂的长老来营救啊。
下意识的，卓枫幽怨的眼神看向门外那靠着门板的红衣“大小姐”。红衣少女似乎是感受到卓枫的目光，微微抬头看了过来。
一双棕色带着烟气的碧色双瞳立刻被卓枫看尽眼里，虽然见过数次，可不知为何，卓枫就是觉得似曾相识。
大小姐似乎很不开心。
本来还想抱怨一下的卓枫立刻自省——我难道又做错了什么？！
这边卓枫极为懊恼的在想自己哪里做的不好让大小姐不开心，早就忘记对方才是“始作俑者”这个事实了。
而纪如玉这边，已经有些乱套了。
“三小姐，我是跟卓枫开玩笑的啊，三小姐，饶命啊！”赵二鬼哭似的嚎叫着，见纪如玉不为所动，立刻转移求助目标，朝着卓枫哀求起来。
“卓枫，阿枫，阿枫妹妹，不，阿枫姐姐。我是和你开玩笑呢，真的，以后我再也不和你闹了，你快求三小姐停手啊！疼死我了！”
围观的纪家下人们有不少是和赵二所依靠的大房关系不错的，尤其是先前同桌的那三人，不仅想上前来说情，还打算去通风报信。
清月见状，大声说道：“我家小姐叫出风明是执行家规，谁若求情，一律视为包庇，根据纪家家规第九十三条，包庇者与受罚者同罪！”说完，以挑衅的眼神看着想上前求情的人。
纪如玉满意的点点头，就是“大小姐”也给了清月一个赞赏的眼神。
至于想溜出去通风报信的，更是想都别想了。
黑大汉就在门口，出门根本不可能。厨房后门？！没看那分饭的老婶子一脸怒容的拿着菜刀堵着门吗？！
摔的碗还没赔呢，谁都不许走！
方才蠢蠢欲动想上前求情的人一听清月如此说，才踏出的腿立刻收了回来，战战兢兢地不再说话了。
“三小姐，饶命呀”
“三小姐，求您了”
“三小姐”
渐渐的，赵二求救的声音越来越小，明显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了，血水滴答滴答的顺着板凳腿，流了一地。
“小师姑，饶了他吧，他好歹是大房的人。”
看赵二着实不行了，卓枫小小声的在纪如玉身后“卑微”的建议。
赵二虽说是下人，但他依靠的大房确实和纪如玉的三房是不对盘的，尽管是赵二挑衅在先，可毕竟是下人之间的事情，作为主人出手，卓枫心中觉得纪如玉将此事有些闹大了。
“阿枫，小姐这是帮你出气呢，也警告其他人以后再欺负你，这赵二就是下场。”清月恨铁不成钢的看了卓枫一眼。
“小师姑，赵二也受到惩罚了，算了”卓枫正继续说着，就听围观下人不知谁一声大喊：“赵二失禁了！”
纪如玉和清月听闻，立刻捂住鼻嘴退后，纪如玉还不忘拉上卓枫。
直至退出饭堂门外，纪如玉才拧着眉、玉手轻动结出一个召回冥士的手印。冥士收到召回的命令，闪身回到纪如玉面前，微施一礼，消散了。
“难闻死了，阿枫，走了，走了！”
气味难闻，纪如玉终于忍耐不住，没再理会不知死活的赵二，拉起卓枫转身离去。而饭堂中的人，则立刻分成几路，搬人的搬人，报信的报信，转眼间饭堂就没什么了人了。
反而是那红衣大小姐，微微皱眉忍着不适朝那管事的老婶子走去。
“大小姐，这里气味不好，回去罢！”
眯眼老妇人一改之前萎靡不振的神色，眼中透着精光，而身姿也不再驮着，突然挺拔起来，此时更是容色十分恭敬的和红衣大小姐说话。
“我不喜肉食，以后都埋进那家伙碗里，连一个练气七重的都打不过，真丢人。”
老妇人立刻垂首称“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