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第53章
司天监苏仙之大约到了年岁,近来撰写天象书籍竟连时辰都记错。他二十多岁官拜司天台少监,后由太后推荐担任司天监。这几日他在府中闭关许久,竟连太后都拒之门外。
苏夫人一脸忧心,恐惹太后不悦,欲携其女苏寻入宫请罪。苏仙之大怒,大骂一通后摔门离开。
最近这般举行很是奇怪,似乎有什么事瞒着。苏寻向来聪颖,让苏夫人写信给司天台少监夫人,以寻常家事打听一下。
司天台最瞩目的是仪象圭表高百尺,历经千年风雨,总能在历史长河之中,如镜面一样,通往古今。
苏仙之独自在圭表前面站了一个时辰,太阳立过杆影,走过裂痕万角,隐约看到被血染红。他摸着圭表上的一个裂开的石洞,道了声“先生,乞蒙见恕。”
风轻拂过地面,徒留半佛散云。
门童来到后门轻扣一声,说道“大人,太后有请。”
几个月前樱迟国欲与东虞联姻,派使臣与千秀公主一同前往。算算日子也该到了。两国联姻,日子已经定好在下月初八,礼部早在上个月就开始准备迎亲之事。
太后在亭中小憩片刻,起风了才醒过来。瞧着苏仙之已候在外面许久,倒也给几分薄面。她喝着清茶,挥人下去。走到苏仙之面前问道“苏大人,心事何了?”
苏仙之作揖回道“谢太后赐怀,无事可了,自是闲来挂念。误惊扰太后凤体,岂能安心。”
狐狸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一如既往的炉火纯青。太后扣了扣桌面上的纸张,说道“哀家虽上了年岁,可皇帝依旧还是哀家的儿子。儿子要成亲了,自要了解一番。这是千秀公主与皇帝的生辰八字,司天监可得仔细算上一算。”
“臣遵懿旨。”
生辰八字先前已算过了,如今再算一遍,不知太后打的什么主意。他收好纸张回司天台,让少监来行此事,便坐轿回府,路过静王府附近轿子就停了下来,问道“前面何事?”
轿外的下人片刻跑来回道“前面有人打架。”
苏仙之让掉头绕路,下人又道“大人,是阿蚺公子与静王府的人打架。”
他掀起车帘的手一顿,脑海里浮现这次收到信件的内容。药王禾蛮就这一个独苗苗徒弟,本是借着送信让其来江湖历练,但上次送封信都能迟到半个月,听闻落魄到被景王捡回去当护院,害得他受了好几日虫蛊之灾。
要说苏仙之与禾蛮的交情,算起来还是苏寻的缘故。苏寻小时候中毒,寻遍京城名医皆束手无策。听闻大名附近有神医,他便带着苏寻去了大名。后来寻医无望之际不想女儿有遗憾,就带着她游历名山,不小心闯入禾蛮与居渊的比武之地。二人打了几天都没吃饭,竟觊觎他特意从大名买的烧鸡和上好的古酒。此时苏寻毒性发作早已奄奄一息,禾蛮以烧鸡为药费为其诊治,居渊以古酒为条件为其护住心脉。苏寻体内的毒被解除,苏仙之为了感谢二人,允诺将来他们的弟子来京城将亲自招待。
岂料禾蛮啃着鸡腿道了一句“观面向女娃娃前路缺一个引路人。”
苏仙之大急“神医何意?”
居渊哼了一句,不屑道“老神棍招摇撞骗。”
却听对方咂咂嘴一把从身后拎出个小男娃说道“喏,老夫的徒弟,待到时机成熟定去京城给你解除。”
小男娃听话得很,从怀里拿出一条蜈蚣递到苏寻跟前道“妹妹,这是哥哥的宝贝,送给你。”
响彻林间的哭声,以及骂声皆是历历在目。想到这里,苏仙之敲了敲窗口,下人立刻放好凳子,掀开车帘。
阿蚺打架的位置很醒目,已经上房揭瓦了。苏仙之眯着眼看了眼,与阿蚺打架的是暂住在景王府的狐朋狗友。但对方其中的一个招式将他要喝令抓人的想法遏制住了。那人的招式与当年居渊的招式一样,颇有其风范。
苏仙之正要让人去请景王,就听到赵未修欠揍的声音传来“打狗还得看主人呢,谁那么大的胆子敢在这里撒野?”
阿蚺收回招式兴奋喊道“殿下,先前你答应过我的,可不许反悔。”
赵未修没想起来答应过他什么事,商元在身后小声说道“王爷,能摄人魂魄的虫引,唤作‘故人’,昨夜阿蚺公子给你送到府中了。”
这么随口一说,药王还真啥都有。不过入他苗岭派,不知禾蛮受不受得起。
鶗鴂飞到赵未修身边问道“你答应他什么事了,若是开不了口,老子替你做主。区区苗岭派还能翻天不成。”
不远处的苏仙之语顿,居渊一代剑神,怎么教出如此流氓的徒弟。他向阿蚺招招手,赵未修这才注意到,立刻满脸笑容过来问道“什么风把苏大人吹到这鱼龙混杂之地?”
阴阳怪气的模样,与恩师倒有三分相似,他回道“阿蚺乃我府中贵客,若是冒犯了王府贵客,老夫定登门请罪。”
能让苏仙之登门拜访的人,不是进大狱就是午门斩首,此人不安好心。赵未修马上赔罪“大人多虑了,是本王府中的人多有冒犯,明日定负荆请罪。”
苏仙之注意到鶗鴂,浑身上下毫无礼仪之道,活脱脱一个纨绔。他问道“老夫看这位公子身手不错,不知师出何处?”
“家师土堆上的草都比老子高,说了也晦气。”
他记得居渊虽然年岁已高,但精气神十足啊
阿蚺见状赶紧插话“殿下,入我门派之事可需我请师父来京城一趟?”
此话一出,鶗鴂大惊“什么?”
赵未修赶紧打诨“阿蚺公子高看在下了。”
苏仙之心中不解,禾蛮此人甚宠阿蚺,将来也是要将掌门之位传给他的,何时透露要收徒弟了。
鶗鴂心里绕了无数圈心思说道“我就说你今日鬼鬼祟祟的,原来是惦记我家王爷了。”
这可倒好,赵未修眼尖看到了前面酒楼二楼围栏边喝茶的芊蔚,对方朝他晃了晃杯子,食指很优雅的在脖间比划一道。他后背发凉,赶紧结束这段争吵,“怎么能让师父过来呢,过些时日我亲自过去拜访。”
此话除了阿蚺都没人相信,苏仙之点头示意“如此甚好,若是神医有心来京城游历便是更好。”
老狐狸这个坑货,赵未修不敢反驳,只能点头附和,这才各回各家。
鶗鴂怒道“下次见到,老子非宰了他,这般嚣张。”
“你帮我盯梢着点,若是禾蛮来京城就不好办了。”
“你去哪里?”
“去谢罪。”
鶗鴂追上来问道“苏府不在这个方向。”
“这样吧,晚上老子教你禅道剑虚,如何?”
“王爷,早点回来。”
“滚。”
禅道剑虚剑谱乃归抒至宝,只有无量大乘方可修炼。赵未修可是能与居渊打平手的人,修为在归抒颇为神秘,如今修为被废,但丝毫不影响他用禅道剑虚揍鶗鴂。
赵未修到酒楼时没发现芊蔚的踪迹,向掌柜询问时,店小二拿出一张纸张递给他,上面画着朵彼岸花,“可有说去了哪里?”
店小二摇摇头表示不知。
往日芊蔚都会在万里寺附近等他,今日却出现在这里并消失了。刚走出酒楼就看到街上似乎官兵多了起来,听闻说是苏府出了事。苏寻昨日去附近寺庙祈福一夜未归,追查过去发现留有一封信,信中是一截断指。苏夫人一看气急攻心晕过去了。苏寻小时候小指上留有疤痕,颇像彼岸花。这截指头上就有一朵一摸一样的疤痕。
又是彼岸花,赵未修回到万里寺附近的宅院,芊蔚还是没回来。忽觉院中有人,他化剑而出刺了出去,待看清人时赶紧收招。
陌衿手持今朝站在院中不为袭来的剑气所动。
“陌衿,你待如何?”
“你在找这里的人?”
赵未修着急道“你可知她去了哪里?”
对方指了一个方向回复“虽不知是哪路人,但被人抓去南梵寺了。”
话刚落音人已经不见了,徒留陌衿自嘲道“如果是我,你也会这般急切吗?”
京城中大大小小的寺庙众多,南梵寺只是其中一座不起眼的寺庙。不过,庙虽小,里面却有得道高僧,很受百姓喜爱,香火鼎盛。离大理寺有三四条街的距离,繁盛的后面,无人注意到有人消失在这里。
庙里只有小僧在诵经念佛,住持外出云游了。顾式微走进佛堂,上香拜佛后,在里面查询许久。他捻起香灰观详,小僧问道“大人,有何不妥?”
“庙里的香都是一样的?”
“阿弥陀佛,都是一样的。”
两柱香灰搓着不太一样,至少大小不一。信封是放在跪垫上的,周围没有一丝血迹。苏寻是京城贵女,下人守在门外,寺庙也有武僧,神不知鬼不觉的抓走,还断其手指,必有内鬼。
“你在门口鬼鬼祟祟半响,莫不是来拜佛?”
赵未修站在门口,打开从他那里光明正大偷来的折扇说道“顾二,你对我有意见?”
“不错,还算有眼力。”
思前想后还是未相通哪里得罪他了,一个男人小肚鸡肠算什么本事,又问道“可知是何人所为?”
顾式微白了他一眼并不理会,徐安在门外问道“大人,后院有只狗不停叫唤,属下牵了过来,如何处置?”
“狗不狗的,还想为人。”
二人离开片刻,赵未修才反应过来,顾二指桑骂槐。你才是狗,你们全家都是狗。
太阳落山时寺庙钟声敲响三道,晚课时间到了。仔细一听还有一道声响,微乎其微,无人能听到,钟下暗藏玄机。他翻身旋转而下,跃过房塔,落到钟旁。声传百里,无一人察觉,寺庙对面是善仁堂。
京城设置善仁堂,以救济流落街头的百姓。幕后掌管者乃宫内大太监海公公。疏离的消息一向可靠,老太监果然有问题。
他几跃纵身消失不见,只看门前,乐善好施之人,回感恩戴德,不想成思修矣。那里面有小徒匆忙向掌事悄语,脸色一变,往后院走去。
院临丛林繁花锦簇,走过的地板发出吱吱声响,饶是寻常人家也不觉奇怪。丛林叶茂可掩数人,却又能听到数十人向这边跑来。
林木之下空无一人,果真是狡猾。令所有人绝地三尺也要找出来。
正堂一侧方才看过,门却未关严实,掌事提着小算盘过去一脚踢开门,除了粮食别无他人。他唤来心腹“照看好这里,我去禀报情况。”
善仁堂里面人多了起来,关起门倒是越发找不到。赵未修半搂芊蔚躲在钟内,听到有脚步声匆匆而来,是那敲钟的僧人。芊蔚正要说话时,他凑了上去,双唇微热,引得心中跳个不停。
天地之间仿佛瞬间静止,只听呼吸交缠在一起,芊蔚的眼里只容下了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