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第38章

    元妃原名苗荷，出身贫苦人家，她上头还有三个兄长，家里十分清贫。为给兄长娶妻，把她卖入赫府做一名柴火丫环。赫太傅见她貌美欲收为妾室，老夫人知道后托人在选妃名单上加了苗荷，掐了他的心思。赫皇后那时怀有龙胎，家族中想入宫的适龄姑娘有好几个，老夫人皆不理会，收苗荷为赫府义女，助其入宫选妃。

    三宫六院美人很多，像苗荷这样的并不出众。不过封为美人一段时间后，皇帝突然开始宠幸她，封她为元妃。一切都很顺利，元妃怀胎九月的时候，孙公公带着姚太医来给她开了一副药，原以为只是普通的安胎药。直到腹痛不行，又被带到殿外乱棍打死，皇帝始终站在不远处看着她。

    那个时候仁明殿已经是一座冷宫，十分阴森荒凉，宫里传言里面闹鬼。赵未修每初一十五就偷溜到里面呆到丑时。有天夜里，他躺在室内一破旧的躺椅上，盯着前面的房梁，似乎上面挂的白绫还在飘荡。

    屋外不远处好像有人在说话，听着是太监和宫女在商量什么事。他见惯了宫内的腌脏之事，遂并不在意。声音片刻后就离开了，看来又有人遭殃。

    起身离开室内，殿外杂草丛生，鼠吱鸟鸣，阴风刮过带来几许沧桑。路过长廊，偶听到急促的脚步声，飞到湖面周围的假山上。看到孙公公带着姚太医走过去，他靠在石头面前，摩挲着下巴，这是去看病还是取人性命了？方才明仁殿外有鬼话，丑时三刻取元妃性命。仔细想下，只记得这元妃原本不太受宠，忽而有一天入他父皇的眼。

    此事与他无关，遂离开皇宫找座破庙睡觉。

    第二日就传来，元妃与宫内侍卫有染，被乱棍打死的消息。赵未修冷笑一声，昨夜有人偷塞脏物到元妃那里，说有染的那晚，是在三个月前的十五，他因打了赵未蕴被太后罚跪在慈元殿外一夜，里面陪着太后的可不是元妃。

    宫内杀人不见血，慈元殿内所有人都声称那晚没有见过元妃，恐怕连她自己都觉得没有见过太后。

    回想到这里，赵未修笑道“不过，父皇杀过这么多人，怎会记得？”

    “孽子，来人，把赵未修带出去打五十大板，反了天了。”

    皇后自是记得赫府收的这个义女，那时她刚怀上身孕，赫家就派人来探望，还把长宁接回府里。过了一段时日，皇帝选妃，赫家送来了一人，便是苗荷。人就是这样不满足，总是义无反顾的去巩固眼下的荣华富贵。赫家始终没有人问她愿不愿意。而那个她最爱的男人，拿着一个将军皮影笑着问她“愿不愿意嫁给我？”终究还是离开了。

    苗荷在宫内还算安份，皇后见过她几次，总是唯唯诺诺的。不过有一天，皇帝封她为元妃，派人出去打听才知道，封妃的前一晚，她在皇帝路经的梨花林苑，奏了一曲，名曰“何兮悦兮。”那是方悠作的曲，八年了，从未有人弹奏，因为曲谱连着方家一起覆灭了。

    赫家下了大手笔，竟然掘地三尺，找到了曲谱。

    姚太医之案告了一段落，赵未修伤还没养好就接到芊蔚的来信。虽说京城很大，但也没必要三日一封信，又不是有私情。嘴上拒绝，但身体很诚实，现在他已来到城郊林区的某个亭外。竹林幽静，湖面粼粼，偶有鱼群游过。芊蔚躺在摇椅上看书，阳光照到她脸上，似有昏昏欲睡的感觉。风轻轻拂过，外面的蒲公英漫天散开。透过它看到，赵未修的脸如沐春风。

    谁他娘青天白日、寒冬三尺在野外看书，真是闲扯屁疼。

    今日芊蔚穿了身粉衣广袖，头发挽面玉钗固之。人恶毒了点，但容貌晃人心神。她起身说道“许久未见王爷，又清瘦了不少。可是念我得紧？”

    赵未修勃然大怒“妖言惑众。”

    “难不成惑你了？”说完掩面浅笑。

    “找我何事？”

    芊蔚凑到赵未修耳边闻了闻，趁他发火之前低声说道“听闻你也在找姚太医的药本？”

    赵未修猛地抓住她的手问道“也？”

    两人凑得很近，呼吸缠绵，暧昧不觉。芊蔚也不恼，摸了摸他的胸口又道“王爷应该知晓我的条件。”

    药本竟然落到了芊蔚手中，难怪最近安分守己。赵未修沉思片刻问道“难不成你仰慕老子？”

    芊蔚愣了愣，她对赵未修从来没有男女之情，只是在仙赋镇发现了赵未修身上有佛尘珠的痕迹。梦魇说过，菩提骨会在珠子现世时还原。当晚全是食人魔，除了自己，只有赵未修在现场。

    想想真是可笑，天下至宝竟然在这样平庸的人手里。芊蔚宁可错杀一千，也不放过一人便假装娇羞的点了点头，吓得赵未修赶紧放开她。定不能因为自己救了她就以身相许，立刻拒绝道“芊蔚姑娘，有话好说。”

    “王爷不愿意？”

    “此事容我回去考虑考虑。”

    芊蔚拎起桌上被杀的蛇笑道“区区小事，还用劳烦皇上？我的耐心一向不好。”

    赵未修又退了好几步，心中反胃连连，直呼蛇蝎心肠。正要破口大骂，突然有剑袭来，他翻身躲过，剑柄挡招，才发现是夏贺白。

    “你干什么？”

    夏贺白才十七八岁，但修为颇高，江湖默认他乃灵雁派下一代掌门人选。赵未修有些印象，能抑制魔息不入侵丹田，确实是个人才。他冲芊蔚问道“怎么回事？”

    两个不相干的人怎么搞到一起了？

    “周府煮酒论马上就到了，夏家也在名单中，如今借住在千府。”

    夏贺白收回剑，抱拳道“多有得罪，”赵未修还没说，又听他说道“我们江湖中人不像你们高门子弟规矩多，话说回来，配不配得上我们芊蔚姑娘，你自己回去照照镜子？”

    我们芊蔚姑娘？赵未修气得无话可说，拿起伞就离开了。

    夏贺白抱着剑问道“姑娘，他会答应么？”

    芊蔚将蛇扔到湖中，“会的。”

    几日过后，赵未修不再纠结此事，偷偷摸摸夜探镜栙司。他上次在阁中就好奇最下面一层到底关着何许人。飞落到司阁周围，挟一片叶子飞射出去。叶片瞬间粉碎，再往前走两步，说不定他就碎了。机关重重，还有许多暗箭毒针。眼下他就踩在一机关上，掏出短剑抬脚刺到着机关上，恰好卡住。满意的站起来，突然身后掌风袭来，狠厉又果绝，当然最重要的是此人武功不在他之下。踩墙翻过身，引发周围机关，无数暗箭飞射过来，一掌袭出全都打落。前面走出一人，着墨色劲装，头发半束，纹龙木钗固定，身材高瘦，面容清冷无绝，十分俊美，说道“你在寻我？”

    福金楼里出现的龙形钗，猛然想起之前在镜栙司地阁下层，四根铁链拴着中间一人，盘地而坐，依稀看到一龙形木钗，那人似乎感应到什么要转过头来，自己却被一股力量拽回。

    赵未修看他眼熟，问道“你是何人？”

    “杀你的人。”

    说完剑出鞘刺过去，如影般移到面前。赵未修后倾错开剑，右手打过去，剑又侧刺过来招招致命。武功极高，竟能破解他的招式。他一跃飞起，身后之人也跟了上来。

    飞到竹林中，剑划过竹竿，挟几片竹叶飞射过去，挡剑回旋，震荡竹林。飘落着整个林子的竹叶，那人提着剑走过来。赵未修飞到竹上，掌风袭出，无数竹叶似剑离鞘。那人迅速跑来，剑影无形，飞上去。随着竹子弯下，他后倾踢剑，翻身下去。

    “灵抉破乾坤，帝休冥洞移。”天空乌云密布，阵阵尖叫笑声自底下传来，甚是阴冷。

    微风吹着竹叶，卷起形成潮涌席卷过去。那人却是不慌不忙，挡住卷风震出去几步。抬眸无情，收剑袭掌飞出。几阵阴风碰撞，周遭竹竿全都被内力震断。

    竹枝从眼前滑落，满林叶子飘飞，看到的是那人手上的帝休。

    赵未修震惊道“你究竟何人？”

    对面依旧没有说话，直直看着他，杀意甚浓。他后退一步，从身后拔出一把短剑，飞旋出去，带着巨大的剑气，破地冲去。那人迎上去接住短剑，风叶拂动，赵未修早已不见踪影。

    千府中，芊蔚还未入睡，她独自坐在窗前，拿着断玉发呆。片刻后轻声问道“失败了？”

    烛光闪烁，黑影没有出声。

    芊蔚拿起玉簪挑了挑灯芯，“先生可认识赵瞻景？”

    黑暗中那人眼睛微微颤抖，似乎对这个名字有些恨意。

    “杀了他。”

    此人回了声好，便消失在季府。

    月光撒进屋内，照着窗边桌上的断玉，回想起赵未修救过自己的种种，不知此举是报恩还是有其它缘由，但不管如果，他都不能扰乱这盘棋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