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10
他的声音透过手机低低凉凉的传来时，令桃熹恍然间有一种他在自己耳边轻声呢喃的错觉。
这个稍显荒唐的念头生起的同时，桃熹微垂下了眼眸，空白了两三秒，她才回他：“下次见。”
伴着她这句话落下去之时，两个人几乎一同挂断了电话。
商怀倾转身朝前走去。
桃熹单手将手机覆在胸前，她还站在那里，缓缓的又抬起眼，望着商怀倾的身影慢慢的消失在了她的视线里。
眼前只剩窗外白茫茫的积雪。
天色已完全黑透，这一天即将过去，比起跟商怀倾逛完旧货市场，心里莫名拉扯出的不舍感，此时此刻，桃熹只觉着心里是满的。
就算刚才离别之时，望着楼下商怀倾的身影逐渐走远，直到消失在她的视线里，她心里也未生出半点的落寞感。
许是因为他的那句我们下次见，简单的几个字，却让之后的日子多了些期待，等着与他相见的喜悦，亦是铺满了日常的每一天。
日子如水般流逝。
进入十一月中旬，天气越来越冷，但北方这边已经开始供暖，屋子里倒是很暖和。
这段日子桃熹基本上一直宅在暖气房里创作小说，很少出门，也只是偶尔会跑去超市采购东西。
几乎还是每天都在重复着单调如常的日子，要说有所改变的话，可能就是对面的房子卖了出去，她可能很快就会有新的邻居。
接近年底，各种节日接踵而来，从来都不过节的桃熹，还是在看到超市的各种圣诞装饰时，才惊觉马上就要到年底了。
但接下来的圣诞节，亦或新年，对她来说不过是跟平常一样的普通日子。
向来都没太多盼头，一个人过也没什么意思，顶多在新年的第一天跟年年说一声新年快乐。
只是这一年，在平安夜的那天，她意外的收到了商怀倾的一条微信。
——圣诞快乐。
那天晚上九点多，桃熹正坐在电脑前修改白天创作的一段情节，桌边的手机屏幕亮起，她扒头看了一眼，就看到了商怀倾给她发来的那条微信。
没太多言语，只有简单的圣诞快乐四个字。
自从十一月初他来看过猫咪后，已经很久没来了，估计一直在忙的缘故，没空来看猫咪，没空来拿他的手表，也很少在微信上找桃熹聊天。
桃熹本就不擅长聊天，尤其是各种社交软件，因此她也没怎么在微信上过多打扰商怀倾。
平安夜突然收到他的祝福微信，很意外，也很惊喜，她放下手头上的创作，双手捧着手机，回了他同样一句。
——圣诞快乐。
回完，她没放下手机，还捧在手上，随身倚到了椅子的后背，等着那边商怀倾的回信。
他很快发过来一条。
——明天的圣诞节怎么过？
桃熹：没什么特别的节目，还是宅在家里写小说。
打完这行字，桃熹都自觉着她自己都快要无趣死了，但也确实是实话。
商怀倾：明天如果你方便的话，我过去看猫咪，顺便一起过圣诞吧。
桃熹读完他的这条信息，还没来得及回复，从心底发出的喜悦就已漾在了脸上，盼着他来看猫咪，与他相见，应该是她普通又乏味至极的日子里，唯一一道光亮。
她捧着手机，指间愉快的打出一行字。
——方便的，你有什么想吃的，提前跟我说一声就行。
商怀倾：怎么能每次都麻烦你，这一次换我来准备晚餐。
桃熹：好的，那明天见。
商怀倾：好，明天见。
还以为对话到这里已经结束，但几秒后，又收到他的一条微信。
——晚安。
桃熹的眼底盈满笑意。
——晚安。
捧着手机望着简短的对话，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桃熹才终于舍得将手机放下。
注意力也是调整了很久，才终于集中到白天写的小说段落上，原本计划修整一遍，就继续构思之后的创作。
可修改完，桃熹却怎么也构思不到之后的剧情，脑袋里不可控的总想着旁的事。
明天要不要化个妆？
搭配什么衣服？
弄个丸子头？
瞧着是怎么都没办法静下心来后，桃熹想反正一年到头她都没怎么给自己放过假，不如明天就放个圣诞假，什么也不想的，好好过个节。
带着这样自我安慰的想法，她关掉了文档，还有电脑。
离开写字桌，趁着台灯的光亮，桃熹径直走到卧室里，打开灯，而后又打开衣柜，翻了下她为数不多的冬装。
将中意的几套平铺到床上，纠结来纠结去，最后她选中一件桃粉色的针织毛衫，搭配牛仔裤。
选好明天穿的衣服，桃熹又走过去，落座到了床头的梳妆台前，她的化妆品很少，口红色号常用的就那么一两个，她也没买太多，就两三支。
腮红和眼影也是少的只有三四盘。
在那些为数不多的彩妆里，她还是认真选了下明天用的口红，还有腮红眼影。
但选好之后，她心里却打起了退堂鼓。
有点别扭。
还有点没羞没臊。
“……”
选中的口红色号有些艳丽，眼影还是闪银色，桃熹自从买回来这些色号，她都还没机会用过呢。
当时也是心血来潮买了回来，可买了之后，却发现妆容有点艳，不大适合她，就一直闲置在了那里。
一想到明天在自己家里见到商怀倾，却化着那么浓的妆，也不知他会怎么想。
会以为是自己特意为他而打扮，然后。
就会以为自己喜欢他吧。
“……”
这个想法出来的一刹那，桃熹将选好的口红和眼影又通通放了回去，转而换成了一支没有什么颜色的润唇膏。
她甚至连眼线笔都搁了回去。
次日她到底还是化了个清淡的妆容，就连腮红都是薄薄的扫了一层，几乎看不出来她有化妆。
从早晨醒来时，桃熹的注意力就一直在手机上，太过于专注，她甚至都快产生错觉了，总觉得微信的新消息提示音会随时响起。
直到下午两点时，才终于收到了商怀倾发来的一条微信。
——我大概下午四五点左右的样子到你那里，不过在此之前，有个快递麻烦你先签收一下，快递员已经开始派送了，你要是方便的话，我就让他直接过去了。
明明盼了大半天他的信息，可当真收到时，桃熹只觉心里慌乱的扑通扑通直跳，她深呼吸了一口气，而后解锁手机，回复他。
——方便的，你让快递直接上来吧。
商怀倾：好的，我给他打电话。
桃熹：嗯，好。
半小时之后，快递上门送来一件半米多高的纸箱，桃熹直接签收了快递。
关上门，她从玄关的抽屉里拿出剪刀，拆了快递，这才发现原来是商怀倾寄过来的一棵圣诞树。
她拆掉盒子，将圣诞树搬到了落地窗前，刚放下，就看到家里的四只猫咪都好奇的围了过来。
它们好像对那棵圣诞树很感兴趣的样子。
桃熹拿过手机，给商怀倾发了条微信。
——圣诞树收到了，猫咪们看起来很喜欢。
打完字，她顺手举起手机拍了张照片，将猫咪和圣诞树一起拍了进去。
商怀倾：收到就好，也希望你能喜欢。
桃熹几乎没多加考虑的就打出了喜欢两个字，可还没发送出去，她又轻触删除键，将喜欢两个字删掉了。
转而换了一句。
——圣诞树很好看。
下午快五点时，商怀倾才姗姗来迟，他手里拎着两大包东西，看着应该是晚餐要用到的材料。
“不好意思，突然有其他事要忙，来的晚一些了。”商怀倾一边在玄关处脱掉身上的大衣，一边讲了这么一句。
说话的工夫，商怀倾望了一眼那边的桃熹，今天的她好像有点不一样，桃粉色的毛衫衬得她格外的甜美。
丸子头，脸颊上还能隐约看到薄薄的一层腮红。
他垂下眼，面色含着浅淡的涟漪，却没再说什么，只是低着头开始换鞋子。
桃熹走过去，拎起了地上的袋子：“没事，还不算太晚。”
换好鞋子的商怀倾主动伸手拎过其中一个袋子：“我来吧，这个袋子有些重。”
将手上的袋子交给他时，无意间触碰到了他的手指，可能是从外面刚进来的缘故，桃熹能感觉到他手指上的冰凉，她很快收手，为了掩饰自己多余的心事，她主动问他：“你的电影拍完了么？”
“上个星期杀青的，最近一段日子可以一直待在倾北。”
“哦。”桃熹垂下长长的眼睫，小声道，“那很好，灰灰它们应该会很开心。”
说完，她转身朝厨房走去。
商怀倾没再说什么，只是拎着袋子跟在了她后面。
路过落地窗，看到已经装饰好的圣诞树，他随口问了一句：“圣诞树你已经都装饰好了吗？”
“对。”桃熹偏头望了一眼那边的圣诞树，接着道，“但是猫咪们很喜欢玩上面的装饰，总是给拨拉掉。”
话刚落，就看到最有活力的年年，还有灰灰一起原地跳起，整个身子都扑向了圣诞树。
上面的装饰一下子就零零散散的掉下来好几个。
“……”
商怀倾笑了笑：“还真是淘气。”
两个人前后脚走进了厨房。
桃熹将手里的袋子放到琉璃台上：“等下吃完晚餐，再重新装饰一下吧。”
“也好，省得现在弄好，又让它们弄乱。”商怀倾从袋子里拿出一个火鸡腿，撕开保鲜膜，他递给桃熹，“这个用微波炉烤一下就好。”
桃熹接过：“好大个，恐怕我们两个一起都吃不完。”
“没事，等下就切出来一半，剩下那一半你放冰箱，明天还能接着吃。”说完，商怀倾又从袋子里拿出一根蒜蓉法棍。
他连带着包装一起放到了琉璃台上，而后转身走到水池那边，洗了个手。
洗完手，商怀倾又走回琉璃台前，他拆掉法棍的包装：“我不太会做饭，所以这顿可能都是现成品，不要介意。”
正在那里帮忙整理塑料袋里其他食物的桃熹，抬头，刚好撞见商怀倾正望着她这边的眼带笑意的目光。
她很快又垂下头，从袋子里拿出一袋烤肠：“没关系，这些吃的刚好都挺符合圣诞节的气氛。”
“那个烤肠配法棍非常好吃。”商怀倾从袋子里拿出了法棍。
一旁的桃熹很默契的帮他递过去了案板，还有个水果刀：“用这个水果刀切法棍吧。”
“好。”商怀倾接过水果刀，开始切法棍。
桃熹也没闲着，她走过去洗了手，拆开火鸡腿的包装，放入一个瓷盆里，跟着才将火鸡腿放入微波炉。
已经是全熟的火鸡腿，只要再烤制个十五分钟左右就好。
“等下火鸡腿可以蘸酱吃，我把店里的三种蘸酱都买了回来，你看你喜欢哪一种。”商怀倾微扬下巴，示意了一下，接着道，“蘸酱就放在火鸡腿的袋子里。”
桃熹走过去，从袋子里拿出三包蘸酱看了下，一共有三种口味，甜面酱，辣椒酱，烧烤酱，每个都想尝一下。
“好难选，不如我们把三个蘸酱各放在三个小碟子里，一起蘸着吃吧。”
商怀倾将切好的法棍盛盘，抬眸，望着对面的她，低声回道：“好，都听你的。”
他的声音一放低时，总让桃熹有种他在耳边跟她讲悄悄话的错觉，这念头生起时，她自觉脸颊开始有些发烫。
只得低下了头，没再说话。
厨房突然安静了下去，很突兀的空白，令两个人之间的气氛多少有些黏着，好在这时四只猫咪喵喵喵的闯进了厨房。
许是闻到了烤肠的味道，四只小馋猫一起跑进了厨房，闹哄哄的讨食吃。
灰灰垫着两只小后腿，前脚扑到商怀倾的小腿上，喵喵喵的唤着他，就差顺着他的大长腿爬上去了。
商怀倾低头看了一眼灰灰，柔声柔气道：“你乖了，烤肠猫咪不能吃，等下给你吃罐头。”
“喵——！”
“喵——喵——！！”
“……”
整个就是对猫弹琴。
桃熹已经将蘸酱分别挤到了三个小碟子里，边往外面餐桌拿去，边说道：“我给它们弄些冻肉干吧。”
“好，那它们就交给你了。”商怀倾松了一口气，继续开始切手里的烤肠。
虽然猫咪们还喵喵喵的围在他身边，但很快它们就被桃熹拿出的冻肉干吸引了注意力，又一窝蜂地跑出了厨房。
桃熹再回到厨房时，商怀倾已经将烤肠切好，许是觉得都是面包和肉吃得有些腻味，他准备再做一些蔬菜沙拉。
听见门口的脚步声，商怀倾转头望了过去，问桃熹：“蔬菜沙拉喜欢放什么酱，千岛还是香甜沙拉酱？”
“香甜吧，会更可口一些。”桃熹从橱柜里帮忙拿出了玻璃制的沙拉碗。
商怀倾没任何异议的从袋子里拿出了那瓶香甜沙拉酱。
他虽然没说话，可先前那句都听你的似是藏在了他的行为举止里，比话语还要笃定。
意识到自己的注意力过于集中在他身上，桃熹也没再说什么，只是闷头端起盛着蔬菜的沥水篮，转身走到了水池边。
开始洗蔬菜。
一旁的商怀倾默契的将洗好的蔬菜，撕成小瓣，放到了沙拉碗里，放到一半，他忍不住自嘲了一句：“看来我是真的没有做饭的天赋，今天这顿晚餐基本上都是半成品，没什么技术含量。”
桃熹沥干净手里的蔬菜：“其实还好，现在外卖这么多，就算不会做饭也没太大问题。”
拌好沙拉，微波炉里的火鸡腿也刚好烤制完，两个人的话题很自然的转到了其他方面。
聊商怀倾刚杀青的电影，聊桃熹手头上将要完结的小说。
他跟她讲拍摄的一些趣事，过程中也会安静的听着她最近创作上的瓶颈，正于纠结结尾该用哪一版好。
絮絮叨叨，绵绵密密的讲着彼此的事，两个人之间的气氛越发温柔恬淡，有种难得的治愈感。
就好像当初在卢昭珉医师面前一样，桃熹会很自然的，没有任何抵触的讲很多话。
但比之那个时候，如今的这种你来我往的互动感，更让她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放松。
桃熹很喜欢这种感觉。
可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吃完那顿圣诞晚餐，天色已黑透，商怀倾照例没多加停留，顶多跟桃熹一起装饰了下圣诞树。
他给那张圣诞树拍了张照片，就准备要离开的样子。
而桃熹今晚不仅要跟他告别，还有他的三只猫咪。
“今天你就要带它们走么？”
商怀倾眼眸温柔的望着她：“对，最近一段日子都在倾北，正好你可以短暂休息一下。”
桃熹在心底轻轻叹了一口气，虽有些不舍，但她没再多挽留，只是安静的走到玄关处的柜子旁，她突然想起商怀倾上次落下的手表还没还给他，于是就从抽屉里拿出手表交还给他。
跟着她从柜子里拿出小火车，帮商怀倾一起将三只猫咪，一一放进了笼子里。
放好猫咪，桃熹忍不住提议道：“那我送你们下楼吧。”
语气里是掩饰不住的依依不舍。
“不用，很近的。”商怀倾将小火车拉到玄关，他换好鞋，将自己的大衣半搭在了一侧的臂弯里，接着慢悠悠道，“两三步就到了。”
桃熹微怔了一下，似是没听明白他的话，在她还未来得及有所反应时，就看到门口的商怀倾打开门，拉着三只猫咪，走了两三步，停在了对面房子的门前。
而后就见着他在密码锁上输入密码，“嘶——”的一声，打开了房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