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怪厅老鬼
府大人立刻领首答道：“这就是了！”
并又温言问道：“听说你身负绝学，但不知师承乃是何人？”唐云也并不讳言敬答道：“家师人称天门二老。”
他这句话一出口，府大人顿时肃然起立惊问道：“是铁笛老神仙？”
唐云又点点头。
好像这位官人特别尊敬二老。
只觑他，闻言慌不迭地走下公案，叱退衙役，连忙向唐云拱手呵呵大笑道：“老朽二十年来，无时不念尊师，今日得见少侠，喜何如之！”
更又深深致歉道：“官中衙役，多半无能，适才开罪之处，务请赐谅是幸！”
唐云亦立即答礼道：“大人明鉴，晚生何以克当！”
府大人并坚邀同到后堂一叙，连南匡北李，都一变而为长安府佳宾。
这真是一件大出料外之事。
原来这位府尊姓黎名中天，乃是一个饱学之士，昔年曾全家遇盗，在生死一发之际，为铁笛仙所救，至今耿耿不忘。
最是他极有知人之明，眼见唐云英华内敛，形貌玉树临风，气度高洁，谈吐文雅，一开始就认定世间绝无如此之人为贼，所以有那种神态。
此际天已入夜，内衙酒宴摆开。
黎大人叙述彼此渊源，并详道目前处境。
一则是连出奇案，全是高来高去的飞贼所为，宫中衙役无能为力，愧对职守。
再则终南山常遇妖异，满城不宁。
据说每夜峰谷之间，鬼火浮沉，偶一撞犯，便昏迷不醒，以至于死。
虽然也曾派人前往查看，但悉皆去而无踪，无一归还。他说这些话，分明有求助之意。
因此唐云，便乘酒兴自告奋勇，满口承当此事。在他意念中，认为必是黑道人玩的把戏。
且请匡李二人，留城缉拿诬陷自己的飞贼。
也恰好时值满月，光明如书。于是唐云一出长安，便向南扑奔。
远见青峰隐隐，这座终南山确如唐人王维诗中所说：
太乙近天都，连山接海隅。
白云回望合，青霭入看无。
分野中峰变，阴晴众壑殊。
欲投何处宿，隔水问樵夫。
尤其他飞行如箭，顷刻就是几十里。
加上妖异之处，乃是近长安的峰谷，不难寻觅。
说来也怪，唐云刚登上前峰，果然入目里外一处乱石如林幽谷，陡现九点磷火，向上飞扬。
始则环聚不散，如同一盏莲炬，凌空浮沉。
继而倏地爆裂，好像正月里花炮，激射如雨，碧光飞洒，蔚为奇观。
接着又连续出没，彼起此落，化为满谷繁星，煞是好看。
唐云凝视良久，也不解何因。
只是恍觉磷光隐显，不论在时间或是区域上，全都井然有序，深信断非鬼怪。
并足下不由自主的，为一股好奇之心驱使，愈走愈近。不料一接近谷中，便感四处昏沉，不是山上所见景况。更发现其间，有两位绿袍怪人瞑目而坐。
一个是头大如牛，僚牙阔口，貌相狰狞，十分可怖。一个是身材矮瘦，背曲如电，其状极为猥琐。
磷火似乎便由他们发出。
看情形大约乃是炼一种什么邪功了。
唐云艺高人胆大，不但毫无畏怯。而且意欲看个究竟，便提气穿越石林，渐渐朝前接近。
但不想正走到十丈外，突然那两个怪人四目齐张，嘿嘿一笑道：“咱们这座《九幽地狱》，功德尚未圆满，又有新鬼前来了！”
同时唐云猝感眼前一黑，脚底一软，如向万丈深渊疾坠，浑身凛例砭骨，连念头都没有转，就人事不知了。
小侠唐云，陷身“九幽地狱”，不知生死。
想不到长安这种首善地区附近的“终南山”，竟然出现一座丰都城。
话分两头，唐云这边暂且按下不表。且说翌日午间，南匡北李，又引来两位妙龄少女，乃是天河龙女范琼芳，和红莲公主陆丽芬。
她们一同自兰州追寻心上人东来，于昨夜风闻“三元楼”之事，凌晨明闯府衙，才得知就里。
恰好黎大人也因唐云一夜未归，与南匡北李惶然无计，所以一见二女，便派人相导前来。
此处在白日看来，正是当年汉武帝求仙，所建“蓬莱宫”旧址，也就是唐朝大诗人杜甫所咏：“蓬莱宫阙对南山，承露金茎霄汉间”之地。
只不过如今已是陈迹毫无，面目全非，谷中到处都是巍峨怪石，蔓草没径了。始则四人全在峰上向下眺望，看不出半点可疑之处，自然在光天化日，也不会有鬼火出现。
但不想一走到谷口，却又顿见黄烟四起，青雾飞腾，转瞬之间便弥漫成茫茫一片。
最是红莲公主，出身旁门，立觉不妙，赶忙疾阻同伴前进，粉面凝重，向天河龙女低声道：“此间确有蹊跷，似乎乃是一种极厉害的阵图，咱们千万先收慑心神，勿为所迷，慢慢看清再作道理！”
天河龙女也点头俏语道：“芬妹说的是，八成云弟被困在此！”
并又闻阵阵异声，如鸟鸣，如鬼哭，隐隐传来，凄厉刺耳，无限阴森，使人心神不定，大有不能自己之感！
南匡北李，见状不由自主的毛发悚然！马上暗中行功相抗，紧立二女身后。
不一刻，更入目朦胧中，仿佛幡幢移动，上有“招魂”二字，缓缓前来。
刹时数丈外，现出一个面无血色，两鬓悬挂纸钱，皂冠皂服，手持招魂幡的怪人，在烟雾之间，若浮若沉，冷冷的高喝道：“阎君有旨宣召，尔等快随我朝见！”
听口气，似乎此间是阴曹地府，非复阳世了。
于是红莲公主，立刻接口娇叱道：“狗贼休得装神弄鬼，快先报个名来！”
那形若幽灵的怪人，又两只白灰眼一翻，阴恻恻的喝道：“大爷招魂使者韩灵，难道你这丫头还想抗命么？”
且随声掌中长幡一扬，顿有一蓬玄雾，向二女卷来。看情形，分明对方乃是意欲先下手为强。
不仅潜力颇大，极见火侯，而且辛辣扑鼻，不消说，必是其中还藏有什么伤人的暗算了。
亏得，二女都已早作戒备。
首先天河龙女，翠袖拂出一片罡风相迎。
红莲公主，更秀眉双挑，一面冷笑道：“你也尝尝姑娘们厉害！”一面探囊取出一颗“落魂珠”弹出，还以颜色。
果然她这种独门暗器，威力不凡。
只听波的一声爆裂，对方连哼都没有哼出，便翻身栽倒。红莲公主，又乘势招演“饥鹰捉兔”，穿雾直入。
在她无疑必是心拟生擒，加以考问，先探虚实。
可是不想就在这瞬息之间，却觑黄烟闪处，对方忽然踪迹不见，竟猛扑一空。
这种事，实在太也古怪！
尤其相距不过数丈，眼睁睁，连红莲公主这等高明人物，全未能看清得手，此间之诡秘可知。
因此四人不禁大感意外，一齐四顾仔细查看。
一任他们耳目有异常人，也无丝毫发现。
良久，反而谷中烟雾转淡，繁音渐减。
正当二女示意南匡北李，暂勿轻进，准备犯险深入之际。倏地耳闻一阵钟声，宛如水底雷鸣，隐隐传来。
同时眼前青雾微闪而没，一座大石缓缓转动，露出高可及人的洞穴，上有“生门”二字，阴森森不见底。
并鱼贯走出八个和“招魂使者”装束相同的怪人，死眉死眼的，躬身分列左右，仿佛迎宾模样。
接着又听洞中有人传声高唤道：“西昆仑使者请进，阎君有旨延见！”
想不到红莲公主一颗“落魂珠”，竟被人家识出行藏。也足见此间主人，绝非等闲之辈了。
只不知对方这以“使者”相称，乃是何意？自然二女，亦不甘示弱，顿时高答一声：“好！”马上双双昂然而入。
南匡北李，亦随后跟进。
始则穴中黑黝黝伸手不见五指，阵阵阴风砭骨生寒，大家只好向前摸索。
继而忽然斜里飞来一朵磷火，碧光莹莹在前载浮载沉，有如响导朝内缓引。
二女也渐渐由静生明，在戒备中，凝眸查看沿途景况。似乎此间乃是一座极大的墓穴，其中甫道四通八达，密如珠网，幽深无以名状。
石壁上并有各种鬼怪图腾，栩栩如生，偶一注目，便感心悸神摇，十分可怖！
如此若莫行有里许，虽然石洞颇形开阔，但也愈觉鬼气逼人。
并看出引路的，竟是一支带有磷光的蝙蝠。
压根儿除了迎宾的八个怪汉外，就没见一个生人。这种所在，确是使人莫测高深！
最是断后的乃是那位太极北宗李旺，性情火暴，不由亮声高喝道：“相好的！咱们已经深入，难道汝辈还缩在龟壳里不成？”
他这种口气，本意仅是希望引出敌人答话，以查探虚实。但谁知语音未落，却猝感身后倏起一团阴风，透骨生寒，立刻激灵灵连打冷颤，不禁大吃一惊！赶忙左手护胸，回身便劈出一掌相抗。
且听有人冷冷的轻喝道：“阎君破例延见，尔等已是极大的幸事，岂可出口无礼！”
更闻一声闷震，土石纷飞，回音在黑暗中嗡嗡不绝。
显然敌明我暗，看似地方无人，其实却处处有人。
引路的磷光，也因此一闪而灭，大家顿陷入混沌之中。南匡迅即亮出随身的火折照耀。
哪知北李，竟已口吐白沫，昏倒在地了。如此情形，二女不由又惊又恼!
这分明是敌人乘隙施的暗算了。
于是红莲公主，马上取出一颗西昆仑专解邪毒的丹丸，交南匡救治，然后“修罗刀”入掌，向前微扬，洒出满洞碧光，娇叱道：“汝辈藏首漏尾的还不快现身相见，否则姑娘们可不客气了！”
天河龙女，也怒喝道：“一味鬼鬼崇祟，故弄玄虚，算什么人物，有种的，就见个真章好了！”
入目乃是一座宽广的石室，上坐两个胖瘦有别的绿袍怪人，接口有如狼嗥的发话道：“孔某在此，西昆仑来人何不通名？”
红莲公主见状，傲然答道：“姑娘乃阿修罗法王座下，红莲公主是也！”
并潜提功力，闪身又接近数丈，娇喝道：“尔等何人，在此兴妖作怪！”
她原本是不知对方底细，所以动问。
但不想那大头魁伟的老怪，却闻言面现困惑之色，立刻浓眉一扬道：“咦！我乃何人？难道令师命汝来此，都不曾明告么？”
这种话，反把红莲公主听得暗中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