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北境洪渊（四）
糖妞的心思叔仲哪能不知道，木泽不仅是她的长姐，也是自己的养女。他打小跟在天凚身边耳濡目染，教导木泽从无保留。
木泽开辟洪渊后他便尽心辅佐，他赞成她的决定，在洪渊封印后他隐居在了月娿谷，收楠媗为徒并非想将她培养成第二个木泽，但她绝不能为私心而不计后果。
“小媗，师父是怎么教你的？博皎胡来便罢，你如此这番与当年的月娿有何区别？你与木泽本是毁灭之力的继承者，如今又修得九莲之心，动一念，生死皆在须臾间。小媗，”叔仲郑重道：“你究竟因何而来，可想明白了？”
因何而来？沐清音、琉姬、屠三胖、雷轩文、白烁、戈东……一张张脸在她脑海中闪过，她因洪渊封印而来，在见到死去洪渊异兽的灵识后却选择与博皎一般任性。
冰棺中木泽的容颜依旧，糖妞却感觉不到她的任何气息。她明知她已陨落，近在眼前的容颜却让她生了一丝侥幸之心。
泅骷山中异兽的攻击似被无形的屏障阻隔，耳边不断传来“轰隆”炸响。糖妞对着冰棺的方向拜了三拜，浅浅一声“对不起，”不再阻拦叔仲毁去聚灵阵。
当年木泽封印洪渊，木泽族则合力在泅骷山设下屏障，当屏障松动时，它们的原身会自行组成新的束缚，尽可能阻截异兽外逃。糖妞努力修复屏障，一声碎裂声响，被毁去的聚灵阵重新转动了起来。
冰棺的碎渣四散开去，彩色的光点在阵中凝聚成一道熟悉的身影。她拂袖而来，如多年前般宠溺地唤了声“妞妞，”回身向着叔仲叩头一拜，礼数周全道：“木泽见过父尊。”
糖妞在浮禺殿中已住了月余，木泽归来，洪渊对外却依旧是封印的状态。博皎重伤在床，醒来后想着方躲避叔仲，却对糖妞的态度好了不少。他将木泽归来的功劳全算在了糖妞身上，等到能下床后他日日粘在木泽身边，稍有空闲也顺带搭理糖妞两句。
“我要跟随的人一直是您。”
博皎说话毫无避讳，加上他那大嗓门，隔了老远，糖妞听得一清二楚。她端着吃食径直向书房走去，见博皎正忙着耍赖，顿觉尴尬。回头向木泽道：“长姐，要不就让博皎跟着你吧！他的攻击力虽不如辰哥哥，幻术却是顶好的，多少能帮到您。”
此时的博皎真心觉得糖妞不错，他满怀希望地等着木泽答复，谁知木泽却看向了糖妞，“你决定好了？”
房间内一时寂静无声，博皎却有些迫不及待。糖妞缓缓道：“我尊重所有人的选择，任何事总得你情我愿。况且，我也觉得博皎跟随长姐比较好。”
木泽点了点头，博皎听了这话却觉得怪怪的，它以为糖妞好歹会挽留一番，毕竟小时候她挺稀罕自己的。这会假装大度，难不成是变了个方讨好自己？
博皎脑中尽是些有的没的，木泽唤它上前，郑重道：“我可以收下你，不过你要回答我一个问题，你为何你执意选我？”
“您是我的创造者，自然是我的契主。”
“就因这个？”
见木泽的神色，显然对他的回答不满意。博皎悄悄扫了眼糖妞，想着她能否再帮自己一把，却见糖妞悠闲品茶，半个眼神也没给他。
“这样吧，你回去想清楚后再来找我。若只是因为我创造了你，我可以收回一切，抹掉你的所有痕迹。我创世间万物，却从没想成为它们的契主。”
木泽面上带着和煦的笑，声音却没有任何温度，糖妞微顿，侧身替木泽续上茶，浅声道：“博皎年纪尚小，留在长姐身边定能进步不小，若不然长姐给他个机会？说不准他更适合你呢。”
“妞妞，在我这没有假设。再者，我需要的并非徒弟，而是能辅佐我的左膀右臂。”
博皎从不知成为木泽的灵兽如此困难，在他心里，辰昱也就攻击力比他强些。他原本想说他比辰昱更适合，话到嘴边却咽了下去。
房间内一时有些压抑，博皎满脸失望起身离去，木泽及时叫住他道：“博皎，于私我感激你为我做的一切，于公你任性妄为、暗害契主、陷四境于危难中，桩桩件件不可饶恕。
当年永恒之主将辰昱派给了我，却是我主动与他签订的契约。博皎，若你自己都不清楚为何而选择，那么……你并非适合我。”
糖妞一言不发，因为她知道长姐刚刚的一番话不仅是说给博皎听的，更是自己。博皎打小与她不和，两者虽有契约的羁绊却从未一条心。在她看来博皎跟随长姐或许能有所约束，至于别的她也没考虑太多。
“对了长姐，这几日怎么没看见师父，他回月娿谷了吗？”
糖妞尝试着换一个话题，木泽摇了摇头，“没有，父尊去了泅骷山。”
提到泅骷山，糖妞疑惑道：“我从前见过长姐在无影桥上舞剑，还有那泅骷河、泅骷山，到底是怎么回事？二壮呢？她留在了永恒？”
“别一口一个二壮的，她是你二姐。”
当年木泽有意将全族迁去洪渊以作镇压，符栖觉得多此一举，并不想全族迁移。她找到木泽商议，并以永恒为例，通不过末日审判大不了毁去重建，木泽却不赞成。
符栖实力不弱，如她的绰号般，除了木泽，她在族中难逢敌手。两人商议无果，符栖说什么也不愿在洪渊浪费时间，她联络了族中几名长老，又盗取了天凚的苍梧之眼，可就算这样依旧无法阻止木泽，还连累楠媗身受重伤。
木泽带着一半的族人来到了洪渊，另一半则留在了永恒，至于符栖，她也不清楚。
“长姐，我没记错的话，盗窃在永恒可是大罪。”
“是啊，况且还是苍梧之眼。”
同族一场，糖妞想着能重返永恒还是要去看看她。木泽续道：“至于别的，泅骷山是整个洪渊的核心区域，山中异兽皆是月娿当年所创，它们攻击力很强，生命力旺盛，性情暴虐不受约束，于是我筑无影桥为界，限制了它们的活动范围。至于泅骷河……那不过是承载了部分毁灭之力的容器。”
“可为何有两条？还是一模一样的。”
“唉，照搬不费脑子呗。”
糖妞万万没想到是这样一个答案，木泽因懒得重新绘图取名，又觉得浮禺殿应该是依山傍水，于是洪渊中便有两条一模一样的泅骷河。只是一条河中流淌的是水，另一条河中承载的是毁灭之力。
洪渊的事告一段落，毕竟糖妞答应了诛鉴去东境寻人，临走前她又去了趟黑泽，原本是想问诛鉴还有什么要嘱托她的，找了半天人没寻到人，拿出剑穗又没任何反应，难不成他自己去东境了？
糖妞白跑了一趟，调转方向便准备去月娿谷，她一路走走停停，忽然回身道：“你跟了我一路不累吗？长姐也没说不收你，你不在浮禺殿好好待着，跟着我干嘛？”
草丛中露出一张白皙的脸，博皎轻咳了一声，依旧是那副傲娇的小表情，“我想换人，也要先与你解除契约。现今你还是我的契主，你去哪，我就去哪。”
糖妞懒得搭理他，这鬼话她自然不信。双方和平共处已很不错了，他何时拿她当契主过？估计是想在长姐跟前挣表现，也就随他去。
门中弟子将月娿谷打理得井井有条，糖妞事先联系过沐清音，得知月浮宫由麋鹿族接管后颇为吃惊，沐清音却道：“听闻是苍狼王的意思，银狼族看守不利，族中内乱斗殴，换个族群看守也在情理中。”
木泽归来后，辰昱依旧如从前那般，有事才会来浮禺殿。前段时间她一直腻歪在木泽身边，本来想问解无痕的事，心中忐忑，想着答案若不是自己想要的难以接受，这才将去东境的事提上日程。忙碌些，也就没空胡思乱想，至于银狼族的事她还真不知道。
“这么说，北境各族知道苍狼王回来了？”
“应该还没有，阁中传回的消息只说麋鹿族接管月浮宫，想来没多少人知道。”
博皎那小眼神瞧得糖妞浑身不适，她挑眉道：“你有话就说，在那挤眉弄眼干嘛？又打算惹事？”
“切，那老家伙想想就知道没打主意冒头，北境时局已定，他大张旗鼓出现，各国的君主怕是该睡不着了。
这次糖妞出洪渊，博皎倒亦步亦趋跟着她，一路上既没拌嘴也没惹事，只是那态度嘛……着实有待提高。
糖妞与博皎并不亲近，沐清音从前见解无痕倒能坦诚相待，面对博皎却无法信任。晚饭后她让糖妞去她殿中一趟，说是商议浮光兔族迁来月娿谷一事，两人聊着聊着，沐清音却忽然放低声音道：“老三，洪渊可是要重启血炼之路？”说完将一张素娟递给了她，上面两则消息，一则为麋鹿族接管月浮宫，另一则却是重启血炼之路。
“没人跟我提过这事啊！”
既然消息传到了沐清音这，肯定不是空穴来风。她想了想，回忆道：“近段时间师父一直在泅骷山，说是修复屏障和封印。长姐那我常去，博皎时刻都在那粘着。
至于辰哥哥……也就打了两回照面，不过他一向如此。血炼之路……”糖妞纳闷道：“就算是真的，他们也没必要瞒着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