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缘起缘灭皆不在预料中
自从回到十里坟场后，解无痕一直在忙着写什么菜谱，糖妞一半的时间陪着他，另一半的时间却在提升灵识与原身的契合度。
当年族中内乱，符栖因与木泽起了争执，后盗取苍梧之眼相抗。符栖在族内仅次于木泽，因强悍的战斗力，私底下族人皆称呼她为二壮，糖妞当年也十分畏惧她。
在她的记忆中，二壮虽与博皎一般皆瞧不上她，却十分尊敬她的长姐，也就是木泽。她记得事发那日她正在自己的书房中练字，练着练着瞌睡来了便趴在了桌前睡觉，也不知过了多久，忽然争执声将她从梦中吵醒，而声音来源正是隔壁她长姐的住所。
二壮与长姐争执算是破天荒的头一回，不过因她当时着实畏惧二壮，也不敢跑去露面，便摸去了院墙下听墙根。
小时候的记忆已有些模糊，不过现在回想，应是长姐想将全族迁去洪渊以作镇压，二壮完全没这个心思，反而想将洪渊一举摧毁，因而不知怎么地，俩人动了手。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她化形时受诛鉴所伤，在其后很长一段时间里一直处于休眠中，好不容易醒过来，灵力却远不及她长姐。
那个时候二壮失手将她重伤，致使她的原身大半被毁。眼见就不行了，她长姐心疼不已，二话没说将自己的半副原身舍给了她。而恰在此时，洪渊暴乱，她长姐心急之下只得将她托付给了叔仲，后来便以身封印了洪渊。
叔仲是她的师父，也是她长姐的养父。听闻当年长姐苏醒后天凚便将她交给了叔仲代为抚养，可谓是她最信任的人。
虽说一株双生，比起她长姐，糖妞不知弱了多少。由于木泽太过强大，糖妞微弱的灵识短时间内无法与新得来的原身相契合，这也是为何叔仲会封印她灵根的原因。
除了最为温和的净化之灵，随着灵根被封印，关于永恒之国的一切她忘了个干净，还当自己也是被师父捡回来的孤女，师父教什么，她学什么，别的从不多问。
扫了眼桌上的字条，解无痕放下笔道：“博皎做事激进了些，无意中倒也帮了你。”糖妞拿过他写的菜谱翻了会，缓声道：“我知道它想干嘛，若非师父拒绝了它，想来它也不会把主意打到我身上。那家伙性情孤傲，向来不服管，我只怕它这一出去，又会捅出些事来。”
“它啊，只对一件事情感兴趣，可惜这件事没了你它也办不成。”
“我知道，它想重启洪渊。师父当年封印了我灵根，为的是让我的灵识徐徐与原身相契合，可惜他却等不了。他想以最快的速度使我重修九莲之心，这才将我诱骗去了镇魔塔，目的是让我修得鬼灵之力以冲破师父对我的封印，只有这样，我才有足够的力量重启洪渊。
博皎一心想取代辰昱成为长姐的左膀右臂，他那点花花肠子我打小就知道。以前长姐在的时候，我整日里上房揭瓦，下河摸鱼，也只把他当作一个陪我嬉闹的玩伴。博皎瞧不上我，二壮姐嫌我不争气，那个时候我从没想过替长姐分担些什么，可如今我的半副原身是长姐给的，不说能为她做多少事，至少不能当搅屎棍吧！”
糖妞叹气道：“当年我在伏丘城外陨灭，师父替我修补原身后遭到了博皎算计，他费大力气助我重修九莲之心，可我却在复生后第一时间拒绝了他。
他想入洪渊见长姐，于私来说我又何尝不想？长姐以身封印洪渊，而我目前又没把握能镇压住洪渊的异兽，一旦封印解开，不只是北境，很可能四境都会遭殃。
诛鉴说月娿开辟四境是个变数，但在我看来，当时的那场灾难源于他对月娿的偏爱。如今审判之力已不受他控制，若洪渊冲击四境，造成大规模屠杀，很可能会触发审判之力自行将四境清零，届时一切都晚了。”
“妞妞，你曾对我说，你只有偏爱，没有博爱。若真是这样，无论你也好，木泽也罢，是不可能修成九莲之心的。”
将糖妞圈进怀里，解无痕道：“世间的爱有千百种，若你只有偏爱，完全可以做一个旁观者，何苦担心审判之力的到来？”
“月娿当初开辟四境，本就动机不纯。四境因杀戮而诞生，因此在这片土地上满是罪恶之花。祈佑、云琪、卡莫、白芷、吴天豪、沐清音、屠三胖、琉姬、雷轩文、浮光兔族……乃至于黑泽中大半的族民，他们不该成为罪恶的陪葬品。
我在很多人身上见到过光，他们也并非十恶不赦。就像我曾对诛鉴所言，他若找的是一点点仁善、一点点无私、一点点忠义、一点点公正、一点点诚信、一点点奉献、一点点勇敢、一点点无畏……这些都很容易，但这样的星火若不能彻底燃烧起来，是抵不过暴风雨来袭的。他们会被罪恶侵蚀、同化，就像在星耀皇城中那般。
万千生灵应该有自省的机会，而不是万劫不复。他们要学会自我救赎，只有这样才能在末日审判中活下去，才能经受住毁灭之刑。
无痕，当天凚赋予我与长姐九灵之力时，爱已成为一种本能。妞妞偏爱你一人，楠媗则要护佑万灵。爱你、爱万灵，将会是我毕生的信仰。”
“好，我的妞妞长大了。”
收回糖妞手中的菜谱，解无痕笑道：“我还没写完呢，写完后你帮我交给戈东吧，让他好好学，说不准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呢。”
“这个……你是给戈东的？”
见糖妞面露惊疑之色，解无痕点了点头，随即将抽屉中的一把金钥匙递给了她，“喏，这个是金库的钥匙，你可要收好了，我的所有身家可都在里边。”
“给我的？”
“是啊。”
看着手中的钥匙，糖妞一时间有些发愣。解无痕拉着她向外走去，“今儿天气好，走吧，陪我出去转转。”
十指相扣，糖妞头一回觉得解无痕的手是暖的。她侧身靠在他肩上，声音混着柔风缓缓荡开，“无痕，我还有机会追到你吗？”
“若有机会，换我追你吧！”
两人没再继续说下去，找回记忆的糖妞知道，解无痕不属于北境。当初她陨灭在伏丘城外，洪渊的封印曾有所松动，她猜想因是如此，解无痕才得以逃离洪渊恰巧救下了她。
如今她修得九莲之心，两人之间此消彼长，终于她忍不住落泪道：“明知如此，你还由着博皎算计你。他图我打开洪渊，你图什么？图你自个灰飞烟灭吗？”
“妞妞，重返原身，你才是完整的。你说你的信仰是爱，那么我的信仰便是你。“
“可我不想做寡妇。”
斜阳西下，糖妞将脸埋入了解无痕怀里，“六十多年前，我瞧上了花镜月，他呢给了我个做暖床丫头的机会，做与不做，我还有得选。如今……唉，我想着非你不嫁，你说给我机会，最后却依旧不愿娶我。”
“妞妞，对不起。”
“算了，用世俗的话讲，我这叫姻缘不顺。既然不顺，等你走后，我便找个比你好的，让他追我。你看我长得也不赖，现今也不缺钱，找个帅小伙，应该很容易。”
接下来的时间里，两人过起了隐居田园的生活。糖妞暂时稳定灵识后也不再继续修习，她陪着解无痕天天做菜，两人的小日子别提多悠闲。
屋外的藤椅上，解无痕正闭眼小憩。屋内糖妞接过一张拜帖却有些疑惑，按道理来说除了身边人，没人知道她住在这里，她拿着拜帖在解无痕身边轻唤了声，椅中人迷蒙着睁开了眼，“怎么了？”在看见拜帖后微微一愣，“锦曦？哪个锦曦？”说罢揉着额头道：“哎，我困得不行，想再睡会。要不……你先去见见吧！”
“嗯，我一会就回来。你也别在这躺着，困了回屋去睡，免得待会日头上来，把你晒着了。”
“晒晒不打紧，屋里凉，这躺着正好。”
“行吧！”
见拗不过他，糖妞转身欲走，手却被解无痕突然握住，她回头道：“你不是怕凉吗，我回屋给你拿条薄毯搭着。”
“不用，这里躺着不凉。”
手上稍一用力，糖妞顺势倒在了椅中人怀里，两人眉心相触的刹那，她忽然笑道：“看吧，我多宠你，你说啥是啥，这样由着你的姑娘多难得啊！”
“是啊，这世上的姑娘就你对我矢志不渝，追了我好几个国度不说还口口声声说要嫁我。”
“可不是吗，你也太难追了。留在我眼皮底下没法跑还是不肯娶我……痕痕，我真是太亏了。”
“贵客登门是好事，哪里能让你亏的，赶紧去吧！”
糖妞的背影从解无痕视线中消失，微风拂过，他看向她离去的方向眼中全是化不开的宠溺。
“为你而来，为你而去。妞妞，我俩究竟是谁亏了？”
解无痕扶着藤椅缓缓站了起来，他笑着笑着眼中却已蓄满泪水。这世间，缘起缘灭皆不在预料中，谁能想到他无意中救起的一抹灵识正是他要寻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