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镜花水月（五）
虽说这里与旖罗门烨城分部的那处地堡很相似，规模却是小了不少，最多也就有那处的十分之一。小煞被关押在了石牢的最底层，因重伤的原因，加上先前花紫魅逼入他身体中的反噬之力没了压制，此时已被侵蚀得失了神智。
“我觉得，你现在还是不要带他出去。”
锁链勒得霜芙很是难受，她壮着胆子道：“离开了这里的禁制，你弟弟神智受到鬼灵之力的侵蚀，立马会攻击周围的活物，届时你能不能抵得住还两说呢。”
“你是因为这样，才没把他捞出去？”
“我……我只是想赚钱点，还不至于不要命。”
这叫霜芙的姑娘倒还实诚，继续道：“他若与你修习的灵力一致，你可以先帮他压制住体内的鬼灵之力，再带他出去。不过我们说好啊，等你们出去后，一定要放了我。我年纪还小……”她咕哝一句，“还不想死呢。”
以花镜月的性格自然没搭理她，眼下他只关心如何将小煞安全的带出去。霜芙安静地坐在一侧，时不时抬眼打量他二人，等到花镜月将小煞体内的鬼灵之力暂时压制住时已是后半夜了。
前脚离开石牢，后脚小煞便悠悠醒转。他有些迷糊地叫了声“阿娘，”在看清是花镜月后，又低低唤了声“哥”，视线却随之落到了霜芙身上。
“可以放了我吗？”
霜芙扯了扯套在脖子上的锁链，明显是不想走了。此处距离身后的石牢已有段距离，花镜月还未开口，小煞却道：“还早呢，等离开三眼银蛇族再说吧，若你此时跑回去叫人，我们还怎么离开呢？”
“不会的，我可以把族中的令牌交给你们，届时你二人出逃，与我也没什么关系。” 霜芙侧身看向花镜月，哀求道：“实在不放心，你们就打晕我吧。等我醒来，你们早出了族，我就说令牌被你们抢去了。”
“哥，你说她这法子好不？我感觉……不太放心呢！”
话音落，刚刚还哀求的姑娘已倒地不起，她的脖子以诡异的姿式转到了身后，小煞冷冷道：“这样，我就放心了。”
这小煞还真把花紫魅的狠绝学了个十成十，花镜月淡淡道：“她威胁不了你，一个毫无灵力的人，若非家里边的人把她宠坏了，估计你我还见不到她。”
“三眼银蛇族中还有毫无灵力的？这妮子怕不是族里的吧？”
“是，不过她的双亲中，应该有一方是普通的人族。”
“呵，那只能算她倒霉喽。不过就算她只是个普通的人族，我也不放心。一个人永远开不了口，才是最安全的。”
小煞意味深长地拍了拍花镜月的肩，面上却浮起一抹人畜无害的笑。“哥，你不知道我有多嫉妒你。天分好，又刻苦，阿娘对你的期待你都能很好的完成。要不，你就留在这，等我回到阿娘身边，一定会好好孝顺她的，届时她眼中就只有我一人了。”
糖妞没想到小煞会对花镜月动手，而且招招狠辣，丝毫没想过给对方一条生路。花紫魅培养的这两个儿子，一个赛一个狠，一个比一个绝，就不知有没有她后悔的一天。
巨大的打斗声惊动了族人，也不知是不是鬼灵之力的侵蚀，小煞越来越疯狂，竟在最后完全压制住了花镜月。
顾及到自己鬼修者的身份，糖妞也不敢放开嗓子骂骂咧咧。周围刀光剑影，眼见族人越来越近，小煞催动灵力，以冰盾之墙将花镜月团团围住，自己却溜了个没影。
霜芙惨死，小煞出逃，这些在三眼银蛇族族人眼里自然是花镜月所为。姜叔原本还想留花镜月一条性命，毕竟他同他祖父一起长大，私交很深。
可现如今他已是族中的大长老，族中规矩不能废，也只能当着众族人的面，将困龙锁钉入了花镜月的脊椎中。
花镜月散去了所有灵力，场景变换中，映入眼前的是无边的火海。在陷入黑暗后，有脚步声渐渐响起，随后一张脸出现在糖妞的视线中，那是霜芙的父亲，好像叫什么……计明。
计明原本也是三眼银蛇族众位长老之一，但听闻自己早年间还在外面遗留了一个孩子，便把她接了回来，这便是霜芙。
照计明所说，他与霜芙的母亲，算是世间所谓的“一夜情缘，”是以他压根就不记得对方长何模样。
与外族通婚，原本也算不上啥稀罕事，孩子的原身是何模样，便归于何族抚养。但他与霜芙的母亲只是个意外，若不是族人外出时无意中发现了霜芙，或许至今他都不知道霜芙的存在。
初见霜芙时她神智有些问题，是个流浪在集市中的小乞儿，她不具备任何灵根，却拥有三眼银蛇族的寿元。
苍原灵兽的寿元至少是人族的十几倍，甚至几十倍。计明不知道霜芙在外流浪了多久，也不知道她的年纪，只知道她叫霜芙，身上有着自己的血统。
为了有更多的时间照顾女儿，计明卸去了长老的职位，开始四处找医术师救治霜芙。那段时间他很少待在族中，无数医术师被他请了回来，渐渐地霜芙的病情有了回转，从最开始的无法辨人，到最后能叫他“阿爹，”计明不知付出了多少。
花镜月被绑在一根铜柱上，自始至终没说过一句话。他垂着眼，衣衫褴褛勉强能蔽体。计明靠在椅中淡淡道：“留在族中不会缺她衣食，可想要获得族人的认可，霜芙就必须拥有灵根，哪怕并不是冰灵都可以。
这么些年，我一直在想办法，让她拥有自己的灵根，虽然知道希望渺茫甚至不可能，可也从未想过放弃。
我这女儿做的荒唐事，我多少知道一些。这些年我疏于对她的管教，她闲着无事，便养了个贪财的毛病。
家中一切并不缺，每次事发后，哥哥姐姐总想着为她担事，只是没想到，这次她碰上了你。丢命这种事，也只能她自己担着了。
花紫魅是你的阿娘，而我夫人却因你阿娘当初的愚蠢，死在了那次大屠杀中。你或许得到了苍天的庇佑，入枯木火海而不死，既然这样……就留在我这吧。”
计明留着花镜月自然不是为了让他养伤，霜芙虽死，而他却放不下培养灵根之事。花镜月灵力被废，用他做实验品，再好不过。
冰冷的石床，日复一日的各种尝试使得花镜月的身体每况愈下。糖妞拉长着一张脸在旁咒骂道：“灵根都是先天的，你能凭空培养出灵根，我就能凭空制造个人。届时亡者复活，枯木逢春都不在话下。是灵兽的寿元太长了吗？整日里异想天开。”
小刀划破花镜月的手腕脚腕，然后是胸口，计明不知从哪里取来了一只怪异的八脚虫然后直接将它引入了花镜月被划破的肌肤中。
八脚虫从胸口的肌肤中钻入，然后开始四下游走，随着它的走动，花镜月的肌肤开始呈现出诡异的血丝并且向四肢蔓延。
计明面带喜色，糖妞却知道那是不会成功的，因为这样的事计明已对花镜月做了好几次。虽然在那只八脚虫的刺激下，冰风双灵会有短暂的活跃，但花镜月原本就是先天的双灵根，困龙锁只是散去了他的灵力，使灵根处于休眠状态，这与霜芙的情况完全不一样。
在那只八脚虫的刺激下，花镜月的手腕脚腕开始有寒气从那划破的肌肤中蔓出，只是没持续多久，他的全身肌肤便开始结霜，然后裂口。鲜红的血液从无数的裂口中溢出，没一会他便成了个血人。
石台上的花镜月不可控制的开始发颤，计明一脸的失望，再这么继续下去，就算花镜月能保住一条命，疯了傻了那可就不一定了。
狠狠掐在自己大腿上，糖妞也算豁出去了，只见她仰天一吼，那嗓门震得眼前的场景都跟着抖了抖。
她只觉得有陌生气息在靠近，为了自身安全，她转身扎进了浓雾里。
糖妞想得很美好，本是打算借助浓雾敲闷棍，哪知对方不仅是顶级的幻术师，还是顶级的火灵修灵师，一时间将她烧得“嗷嗷”乱叫。
“修罗火海”
“幽冥烈焰”
浓雾中谁也看不清谁，却能感知对方的气息。双方皆放火互殴，终于对方忍不住了，愤愤道：“那刃千禾究竟是你什么人？你护着他，我可就对你不客气了哟！”
刃千禾？什么刃千禾？不过这名字……糖妞倒似是在哪听过。
“说话啊？你怎么不说话了？”
寻着声音，糖妞偷偷摸摸转到了说话之人的身后。她施展“暗夜魅夜，”一把掐住了对方的脖子，故意压着嗓子道：“放我们出去。”
“刃千禾那王八羔子杀了我大师兄和师姐，今日我好不容易才逮到他，你觉得我会放了他吗？”
“我说的不是刃千禾而是花镜月，还有被你幻术困住的那帮人。”
身前的人似乎愣了一下，随即冷哼道：“花镜月？我说我怎么找不到他，呵呵，原来改名了。”
一身红裙成了火红的皮毛，糖妞只隐约看见一个身影，脸侧却结结实实她挨了一爪。
丫的，只要是个女人似乎都喜欢攻击她的脸，花奴是这样，崔映雪是这样，如今撞见只灵兽还是这样。
糖妞咧着嘴“嘶”了声，对方的声音却从浓雾中传了来，“其他人没事，你也能没事。不过……”她的声音瞬间冷了下去，“若你再继续帮着他，我就一并将你处理了。”
听对方的语气，不像是个嗜杀的主。若她口中的刃千禾就是花镜月，人家要报仇，她好像也没理由阻止。
“你要杀他，就不能痛快些吗？我看过他的过往，也看见他杀了很多人，他不是无辜的。但是……看在他曾经也善良的份上，我只是希望，你能稍微给他些体面，因为……你是个好姑娘。”
“这话我听得不错，不过你要是以为哄哄我就能救他出去，那你就异想天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