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吴家别院
吴家烨城的别院在城郊，宅子很大，却没有想象中的富丽堂皇。糖妞因口哑被吴宇恒瞧上，安排她做了只传信的鸿雁，每日的工作主要往返于吴宇恒与崔燕燕之间。看似简单轻松，可她体型不讨巧，几日下来直叫她腰酸背痛腿抽筋，那滋味倒比在采石场更疲惫不堪。
唉，我这命苦啊！
趁着蹲坑的空挡，糖妞在茅房艾艾自抑。前有崔映雪，后有崔燕燕，两人还是同父异母的亲姐妹。崔燕燕是庶出，听闻因母亲身份低微，又讨不得崔正洪喜欢，是以从小便受人冷眼。那日子过得，比崔府中的下人好不了多少。
崔映雪脾气暴，性子直。崔燕燕倒是生得文文弱弱的，可与那病娇的性子接触久了，糖妞总感觉全身不得劲，好似一口气调不上来，随时能歇菜似的。
糖妞唉声叹气擦屁股，不过想着是借了她的光才进了吴家，这么一来倒要谢谢她。
在吴家别院，糖妞的屋子自是比在冶炼坊宽敞了不少。吴宇恒没怎么约束她，每日当完鸿雁，余下来的时间倒是自由的。
“丫丫，我怎么觉得你去了吴家别院，比在冶炼坊还惨啊？”
“可不是吗，浓情蜜意的书信已显寡淡。别院中那些吃的、用的，吴宇恒收藏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挨个在我手中过了一遍，全是送给崔燕燕的。我就是被他从冶炼坊调来的搬运工，能不惨吗？”
糖妞一副凄惨样，卡莫的精神头也不太好。糖妞瞧他那样，想借此机会与他好好谈谈，劝他别不分昼夜的两头跑，把身体拖坏了。她刚想开口，对方却道：“给你看个东西，你猜猜是什么？”
水滴状的物饰在阳光下闪闪发亮，瞧上去倒有些像姑娘家的装饰物品。糖妞在那看了好半响，试探道：“齿轮？不会是新锻造的齿轮吧？”
“聪明，答对了！”
卡莫毫不吝啬的为糖妞竖起了大拇指，糖妞摇了摇头，并不看好此物，“这玩意缺点太明显，隐蔽性不够强，还不如以前的呢！”
“能有什么法子，北境最好的冶炼师在卡尔吉，而卡尔吉最好的冶炼师在三大家族。既要避开三大家族的耳目，又要独立锻造，我都觉得我哥挺不容易的。”
“这是屠老板请人独立锻造的？”
“是啊，成品出来后他自个都嫌弃，可也没办法，如今就这个实力。你当初说得对，要想最大程度确保信息传递的安全性，还是得靠自己独立锻造，或许我哥也考虑到了这层原因，之前才会花高价聘请好的冶炼师。只可惜了石羽，他也是想尽一份心，若非心急，哎！”
说到更换新的齿轮，还得提到钟勤。钟勤在冶炼坊的身份不低，不仅是因她职位特殊，更重要的是，她的确也是一名合格的冶炼师。吴家惜才，可能因这个原因，当初的申请才被驳了回来。
冶炼师造诣的高低，不仅取决于天赋和技术，更重要的是热爱和坚持，然而后面这两样钟勤是没有的。
对于钟勤而言，冶炼师的身份不过是她谋生的一种手段。这种方式并非唯一的，更谈不上热爱和坚持。糖妞给了她新的选择，有了更多的利润空间，回过头她便可以毫不犹豫地抛弃自己曾经的身份。这样的情况并非只发生在冶炼一行，也并非个例，很多行业都是如此。
钟勤为了得到配方从此获利，不惜脱离吴家自立门户。他一方面不敢得罪家大业大的吴家，另一方面又舍不得发财致富的配方。都说柿子捡软的捏，既然没法强硬离开吴家，便只有在糖妞身上想办法。
当初钟勤口口声声说着“内鬼”，若她能多下些功夫，就算卡莫对自己身边的人坚信不疑，糖妞也会有所怀疑，可她偏偏调查只做一半，另一半全靠猜。在十里坟场时糖妞见惯了尔虞我诈、明争暗斗，哪里会因她一句“内鬼”从而给她喘息的机会来反杀自己，不过却因她的提醒，让她注意到了齿轮。
齿轮按道说是极其隐蔽的，卡莫也说以前从没发生过这种截取信息的事，如此一来便只可能是钟勤做了什么。她在短时间之内不可能凭借一己之力复制出另一个联络齿轮，但若只是干扰，成功率还是很高的。
“在我见过所有的灵器和术法中，影蝶的实用性和隐蔽性是最强的，只可惜此物非修灵师无法使用，局限性很大。”
“唉，何止局限性大，”卡莫摆了摆手，“丫丫，像你这种天赋无法了解我等普通者的烦恼。我悄悄跟你说啊，就我哥那样的，当初催动影蝶也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且时灵时不灵。
他那人要脸面，肯定没这么跟你说。当然，我更惨，用了大半年好不容易能催动影蝶，但因灵力不稳，影蝶要么没声，要么突然中断，总之状况连连。”
“这么……惨？”
“算了，这事说多了都是泪。前两日我哥把上一批的齿轮全回收了，那些剩余的零部件也都打了包，封存在库房里。新一批的齿轮，哦，就是我给你看的这个，其中的一些小部件是用的雷家的，别的嘛，呵呵……自产自销喽。”
“你哥挺厉害的，都涉足冶炼业了。他与雷家……一直都有合作？”
“嗯，是啊。我哥与雷家大公子雷轩文的关系，呃……有些特殊。轩文哥博览古今，待人宽厚随和，他绝对是信得过的。”
“这样挺好，又多一个关心你的哥哥。”
“可能是我的福报吧，”卡莫笑得很甜，或许是因屠三胖、雷轩文都真心待他的缘故，他续道：“总之，雷家没有任何问题，我也信任轩文哥。”
听卡莫如此一说，糖妞忽然有了几分疑惑，她试探道：“你知道你哥族属吗？他是卡尔吉的？”
“不，我哥和嫂子都在星耀。我常年在外，家中的事一般不多问，但我知道我哥也是狼族，具体是哪个分支我就不清楚了，嫂子好像是雪狐族的。”
这么说就没错了，当初屠三胖便说自己与银狼族算是半个本家，他既然不是银狼族，便只可能是鬼狼族或雷狼族。
糖妞没再继续问下去，既然很多事屠三胖不愿将卡莫牵连其中，她就没必要在此挑明。只一点，屠三胖的确有与月浮宫抗衡的资本，或许正因如此，崔、吴两家明明可以轻松截取信息，却选择做瞎子、聋子。
“这样啊，我还以屠老板是卡尔吉人，说不准是哪个冶炼大师的后代呢。”
“才不是，我哥说他祖上是开饭庄的。”
一句话逗得糖妞“扑哧”一笑，她拿起手中的齿轮瞧了瞧，别说这玩意虽简单了点，却与那白玉有五分相似。姑娘家拿去做个首饰吊坠那是极好的，只是男孩子嘛……她看向卡莫道：“你准备把这玩意拿去挂在脚脖子里啊？”
“我倒是想挂，也得有才行。”
卡莫再不济也听出糖妞在打趣他，“现下我哥都不让我碰这个，就你手中这枚还是我向其他人借的。我思忖着既然隐蔽性不过关，倒不如自行再加工。普通的发簪首饰、佩刀佩剑，一般的小作坊就能锻造。届时我就算大咧咧带着，或者直接搁在屋中央，谁知道呢？”
“想法倒是好的，可再小的作坊没人盯着也不放心。留在烨城的有大几十号人吧，你准备找人轮番守着？”
糖妞所说不无道理，锻造个普通物饰虽是简单，可要将齿轮镶嵌其中便需有人盯着。冶炼师通常情况下不喜客户一直待在冶炼房中，若硬派人盯着，倒显得此地无银三百两。
“丫丫，这你就不知道了，在烨城或卡尔吉的其它中心城市，冶炼坊是可以按时辰出租的。包括你所在的吴家冶炼坊，只要顾客出的租金够高，且冶炼坊暂时空闲着，便可以租出去。
一般大的冶炼坊，如雷、崔、吴三家，很少有出得起租金的顾客，且这三家的冶炼坊空闲时也少。但那些小作坊就不一样了，他们极少有稳定的客源，甚至一些小作坊本就以出租为生。我身边有几人，加工个普通物件，完全没问题。”
当天晚上卡莫很晚都没回来，糖妞洗漱完后在一旁打盹，院中丫鬟来报，说是吴宇恒招她过去。
吴家别院虽不富丽堂皇，房间却多，算上丫鬟小厮，大大小小能容纳几百号人。糖妞虽是吴宇恒从冶炼坊调来的，却没住在距他较近的偏屋，而是被分到了外院。这个时辰找她，以前倒从未这样过。
“你怎么不替我想想？她是嫡，我是庶，以父亲对她的偏爱，她若嫁给你，往后在吴家还会有我的位置吗？”
“我心中有你不就行了，况且，这种事是我能决定的吗？”
“可你也从未为我争取过啊？你是知道的，我不想跟我母亲一样，我要堂堂正正做你的夫人，而不是侧室。”
“正室也好、侧室也罢，不就是个名分。”
“名分对姑娘家有多重要，你不知道吗？我若是侧室，以后我的孩子就只能是庶，我不要这样。”
“那你想怎样？婚事是两家老爷子定下的，不是我吴宇恒主动上门求娶的。”
“无论怎样，我都不能屈居崔映雪之下。在家里边是这样，现在她突然跑来横插一杠，难道我就活该被她打压一辈子吗？”
踏进吴宇恒的院落，糖妞老远就听见了屋中的争吵声。貌似崔吴两家的老爷子给自家子女定了亲，崔燕燕估计是听了这个消息后一时没忍住，这才顾不得夜已深，急匆匆赶来了吴家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