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捞酸菜

    何琪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一个有良知的人，如果她还有良知，就不会任由刘刚一直这样下去。

    “你们杀了多少个人？”

    “不记得了，大概很多个吧，”何琪突然靠在了椅背上，说的有些随意，“这些女孩子都是外地来打工的，刘刚从火车站骗来的，但凡有不从的，有想逃跑的，有反抗的，都被他打了，再不听话的……都被他杀了，反正……是不缺女孩子来的。”

    顾悦看着何琪的表情，觉得她很可怜，却更加的可恨，为什么那么多年了，她没有出来举报他？

    顾悦自然无法理解他们的想法，在他们经手的这些案子之中，犯人的很多想法，她都不理解。

    “那些人都埋在了那里了？”徐诚继续问道。

    “有些在刘刚挖的那个地窖里，有些随便就埋了，那周围没什么人，刘刚做的多了，也知道怎么掩饰，”何琪继续说着，冷哼了一声，“你别看周围的人人模狗样的，其实也都不是什么好人。”

    徐诚看她此时不屑的表情，却对她一样嗤之以鼻，他继续问道：“那死者张美什么时候来的？”

    “前几天吧，刘刚领过来没几日，”何琪淡淡的说着，没什么表情，“她长的很不错，一开始不听话，刘刚把她打了几顿，觉得杀了可惜了，直到打的那姑娘听话了，接了几次客，前天那姑娘接完客送客人出门，突然又跑了，刘刚把她抓了回来，狠狠揍了一顿，晚上接完客，刘刚送完客人，直接上了四楼，之后，我就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

    徐诚让何琪在供词上按了手印，临走的时候，何琪回头问了一句：“他会得到应有的惩罚的，对吗？”

    “会。”

    徐诚肯定的回答让何琪露出了一丝笑意，从头到尾，她都没有问徐诚，她会有什么样的结局。

    又或许从她进了这里，她就已经想好了自己的结局。

    何琪不是什么好人，可是有一句话她说的没错，周边那么多人也许都曾经看见过，为什么没人报警？

    对犯罪的沉默，也是在助纣为虐。

    提审完何琪，顾悦没有继续听下去，之后的故事她大概猜到了，洗脚城的事儿，如果不是匿名者胆小怕事，也许也不会曝光，顾悦无法想象，也不敢想象，如果举报他们的人没有走错房间……又会有多少个张美再继续。

    洗脚城的事不难，但牵扯进来的却是一件大事。

    徐诚没有闲着，把刘刚又拉出来审了一次，他听着徐诚的吼声，没有回头继续听下去。

    她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拿出了自己的笔记本，在上面写了一句话。

    肮脏的不是垃圾，是罪恶的人心。

    痕检科的同事已经出具了报告，金链子上的血液的确是死者的，但是□□dna的对比结果与当日在场的所有人都不符合，法医这边柴柯也把报告交了上去，再加上店里面见过刘刚的几个人的证词，有一件事确定了，金链子就是刘刚的。

    证据确凿，刘刚不得不承认，可是依然咬定他是无意杀人的，拒不承认故意杀人的事实。

    他露出那张憨厚的脸还想说什么，徐诚想到他挖出来的尸体，却差一点冲上去打了他一顿。

    最后在同事的阻挠下，徐诚坐了下来。

    “我们现在不谈张美，谈谈你这些年都做了些什么吧。”

    刘刚换了一副表情，可是这一次却沉默了，也许他是笃定久远的时间会让证据湮灭，但是，尸体上的证据，会让他无话可说。

    当天夜里，顾悦接待了张美的父母，炎热的夏季，张美的母亲穿了一件碎花的绸布短衫，她的父亲，穿了一件汗衫，衣服有些脏，也许是着急从家里赶过来，来不及换衣服了。

    多年的风吹日晒让他们的皮肤黝黑，脖子和露出来的肩部颜色完全不一个颜色，明明才四十多岁却如六十多的老人一般。

    张美的母亲留着一头长发，很干枯的样子，她现在都无法相信自己女儿已经去世的事实。

    “节哀顺变。”顾悦不善于和人打交道，看着张美的父亲一直抱着自己的妻子安慰，一直控制自己的情绪。

    “她出门的时候说要挣大钱，让家里过上好日子，”张美的母亲崩溃的坐在地上，双腿无力，流着泪诉说着女儿出门前的话语，“早知道会如此，还不如当初让她直接在村子里结婚生子了。”

    张美的父亲一直一言不发，抱着伤心欲绝的妻子蹲在那里。

    警局的一位女同志过来领走了张美的母亲，请她去接待室里坐着休息，张美的父亲回头看了一眼走远的妻子，默默问了一句：“凶手找到了吗？”

    “嗯，目前已经确定了凶手，”顾悦看着他欲言又止的样子，继续说道，“他一定会受到法律的制裁。”

    顾悦看见他点了点头，眼里不知何时满含泪水，终究没有哭出声来，只是佝偻着身体，默默抹了一把泪。

    顾悦第一次接待这样的家属，没有任何的经验，或许她不懂人与人之间的相处，但是，她相信这里所有人都一样，一定会尽自己全力，还死者一个公道。

    警局的同志还在安慰他们，后半夜让他们在接待室里休息，顾悦也转身回了办公室，她在办公室里睡了一觉，却睡的不安稳。

    第二天天微微亮，她便听见了动静，徐诚和几个同事已经起来打算去现场，顾悦便让他们稍上了自己。

    顾悦以为自己很早，却没有想到他们到的时候王队和柴柯老师已经到了，旁边还有一辆大型的挖掘机停在那里，法医室的大家也默不作声，已经开始配合着打捞尸体。

    地窖挖的很深，出口却不大，直径一米，却让他们犯了难，若是直径放梯子进去，难免会破坏了下面的尸体。

    为了照顾现场的几位女同志，男同志们换了衣服，一个替一个下去，被搬上来的尸体一个个摆在地上，即使是过了一夜，隔着老远依然可以闻到浓重的尸臭味儿。

    被抬出来的尸体有几具已经白骨化，还有些正在腐烂，手一碰就黏了一手的液体，有个年纪大的刑警看着他们捞尸体，忍不住笑着说了一句：“你们这捞尸体跟捞酸菜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