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第 58 章
“够了！”
两人之间的争执, 最后被桑达胜打断。
事情已经发展到了眼下这个阶段，再多的争执也是于事无补。
桑达胜狠狠拧了一下眉心，对桑天明道：“不管后面如何, 从明天起，公司的一切事物都由我负责, 你暂时先在家里好好反省反省自己到底做的对不对！”
见桑天明想反驳, 他手臂扬起，在他面前挥过。
那是一个强势的中止手势。
“不用给自己找什么冠冕堂皇的理由了。这件事是我一开始处理的不够好, 没有和你说清楚明白。但是不管如何，我有我的考量, 这么多年, 我自认也没有亏待过你，桑烁桑莹有的，我哪样少给过你？如果你真的憎恨我，你大可以找我单独来解决这件事, 让我向你道歉都可以, 把公司弄成这样算什么？再过几年, 你就要三十了，以为自己还是三岁可以任性玩过家家的年纪？”
桑天明没想到桑达胜竟会当着桑烁的面如此严厉的斥责他, 脸上表情一会黑一会白的，十足难堪。
桑达胜在很大程度上, 是一个非常公平的父亲，给孩子的东西，基本都是一式三份。
哪怕当初和桑烁关系闹得那么僵, 也依旧还是照常帮他准备好一切。
这一点上，桑天明根本没办法否认。
桑达胜是真的非常生气。
这些年来，对于桑天明, 他花的心血其实比桑烁更多。
再公平的父亲，也会有自己的小小倾向。
察觉到小儿子对家族事业毫无心思之后，他便把大部分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桑天明身上。
桑天明也确实非常努力，这几年的表现一度让他无比满意。所以才会将公司的事务，交付于他。
说起来，单凌风接手公司，也是他私下劝服了季雅。
他一直都觉得，年轻的小辈需要历练，一直在父母羽翼之下，是很难独自翱翔青天的。
但是——
同样的时间里，单凌风独身一人化解棉花危机，甚至还在计划全新的产品线。而他的孩子，却在想着做一些无知孩童才会做的事情来向他“报复”。
桑达胜对桑天明失望到了极致。
“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们化解不了这次危机，最惨的是谁？是那些一路跟着我奋斗了那么多年，现在即将退休可以安享晚年，且一直对你非常爱护的叔叔伯伯们！还有那些一直在自己岗位上勤勤勉勉工作着的人！你最最对不起的是他们！”
多年上位者的经验，让桑达胜真的严肃起来的时候，如一把剑一般的尖锐凌厉。
桑天明在他面前节节溃败，一开始的嚣张气焰全无。
只垂着脑袋沉默站在一旁，一声都不敢吭了。
桑达胜转身往外：“为了避免引发不必要的恐慌，你明天早上自己请个病假，我暂时也不会卸除你的职位。”
这句话，让桑天明察觉到了一丝的机会，他快走两步跟上：“我现在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了，爸，你给我一次机会，我和您一起解决这次危机，好不好？”
“我给过你太多机会了。”男人继续往前，一个眼神都没有给他。
“所以我才会求您再给我一次机会，”桑天明看着男人的背影，飞快道，“这两年您公司的事务接触的比我少，有很多事情不了解，有我在，一定会方便很多的。”
桑达胜突然叹了口气：“给机会，因为信任。可现在，我都没办法信任你了，又如何给你机会？”
犹如被钉子钉在了原地，桑天明再也迈不开腿往前。
桑达胜眼里再次闪过凌厉：“还有，我再提醒一下你，公司是我创建的，里面有什么，我远比你清楚很多。”
桑天明再也说不出话来，只能沉默看着桑达胜走到桑烁身边。
父子两人目光交汇在一起，桑烁看着桑达胜的眼睛，诚挚道：“如果有需要的话，我也可以提供一些帮助。”
男人的神情渐渐变得温和：“你有自己店里的事情要忙，后面还跟着转系考试。别因为家里的事情，浪费了这几个月来的努力。”
有涩意在眼睛里蔓延。
你看，其实重生是有意义的。
起码，他现在很清楚，父亲也是在关注着他，爱着他的。
桑烁眨了眨眼：“好。”
离开的时候，桑达胜送他上车。
桑烁一脚跨进去，又转头回去。
“老头。”
桑达胜眉头抖了抖：“我还不老。”
桑烁抿了抿唇：“我知道，反正你别逞强，如果真的没办法解决，我可以和你一起想办法。”
从家里往外走的这段时间里，桑烁认真将全部事情分析了一遍后，得出一些结论来。
比如，因为他与崔敏君关系的改善，桑达胜提前知道了桑天明的所作所为，事态并未发展到无可救药的程度。
凭借桑达胜这么多年在江城打下的基础，应该不难找到解决的办法。
只要能将眼下最困难的时刻熬过去，再之后，都会好起来的。
而且——
不管怎么样，还有单凌风。
上一世两人离婚了，男人都愿意帮助他家。这一世，他们感情那么好，男人一定会愿意多多提供帮助的。
桑达胜深深看着桑烁。
是午间时刻。
太阳光线炙热，照在男生脸上，他柔美精致的轮廓，渐渐和一张多年前的脸庞重合了起来。
桑达胜想起第一次见到桑烁母亲的时候。
女人也是这样，站在车旁，告诉他，如果这段婚姻是必须的，那就接受，他们一起想办法。
桑烁非常像他的母亲。
温柔乖巧的皮相之下，是坚持与坚定。
为了自己的梦想，无比努力。
他突然就笑了。
桑烁本想坐进车里，见桑达胜突然笑起来，动作又顿住：“你怎么了？”
男人长久地凝视着他，好一会之后，才用一种满足的语调道：“我的桑烁，真的长大了。”
-
单凌风一直在家里等着。
桑烁也没保留，将整件事情，毫无保留地，全部告诉了他。
短暂沉默后，男人抬手捏了捏眉心：“我和你大哥因为生意往来，接触的次数不少。他给我的印象，一直都是相对比较沉稳的。”
两人正坐在客厅的大沙发里，桑烁自然而然地把脑袋靠到了他的肩上：“所以说呀，知人知面不知心，就是这样。”
单凌风：“你父亲既然说由自己去解决，那就说明，事态还没有坏到无可救药。”
桑烁：“我也是这么想的。”
单凌风展开长臂，揽住他的肩膀：“你父亲向来做事磊落，在江城声名不俗。只要不是陷入到最坏的程度，一切都好说的。”
桑烁就着他的动作，脑袋蹭了一下男人的下巴。
发丝刮过皮肤，带来微痒的触感。单凌风顺着在他额上落下轻轻的一吻。
温柔得让桑烁像一只猫咪一样眯起了眼睛。
下午和晚上，两人都各自忙着自己的事情。
单凌风在书房里处理工作上的事情，桑烁则专心做着最后一轮的复习。
已经六月份了。
虽说考试还有一段时间，一定会靠自己成功转系的话，也放了出去。
当然，并不是担心自己丢脸，桑烁本就不是那种很在意旁人看法的人，重活一世后，更是不在乎别人怎么看他了。
只是不想让自己在乎的人失望，更不想对不起这些日子里，花费时间努力过的自己。
又一节复习课结束，桑烁取下耳机，拿起杯子去外头倒水。
走到门边上的时候，听到了外头男人刻意压低了声音在打电话。
其实是没有影响的，大多时间，他都是带着耳机，听不到外头的动静。
但是这种小小的细节，却让人整片胸膛都暖暖的。
虽说眼下事态的发展，并没有到很恶劣的状态，桑烁整个晚上还是没能睡好。
闭上眼，他还是会不由自主去想上一辈子的事情。
想到公司破产，想到他无家可归，想到最后那个潮湿绝望的雨夜。直到遮光的窗帘被外面晨曦的微光染上淡淡的白，才勉强闭上了眼睛小憩了一会。
第二天是周一。
桑烁惯常去了学校上课。
马上学期末了，哪怕下学期他要转系了，但这个学期的学分还是很重要的。
桑烁难得地没有在上课时候，专心听着老师的重点做笔记。
一节课结束后，没能得到好好休息的身体再也抵挡不住疲惫。叮嘱宋迟下节课开始了叫自己之后，桑烁趴到桌上，一秒入睡。
他睡得很沉很沉，周围的喧闹声也听不到了。
直到身体被剧烈摇晃，才迷茫着抬起头来：“上课了？”
宋迟抓着他放在方便的手机：“你老公电话。”
单凌风不怎么会给他打电话，平日里两人也更喜欢发信息。
桑烁按了下因为睡眠不足，有些发晕的太阳穴，走了出去。
这一间教室正好在这一层的边上，马上上课了，外头倒是挺安静。
桑烁趴在窗台上，接通了电话。
“桑烁，”电话那头，单凌风先是叫了一声他的名字，得到他回应后，立刻道，“今早开会的时候，我听单云青说，桑天明也投资了他今年的矿山开采项目。我后面查看了一下项目合同，桑天明投入的部分不少，金额折合下来有三亿多。”
“我算了一下自己这边手头的资产，如果你父亲那边实在难以支撑的话，我可以把你哥投资的这一部分吃进来，将桑天明投资的那些钱退回去。这样一来，起码可以保障那个歌剧院的工程顺利建造下去。”
单凌风的语速很快，透着电波传递过来的声音，仿佛带着电一样，一下又一下刺激着桑烁的脑部神经。
“单云青那个项目是挖矿山的？”他问。
单凌风：“嗯，距离江城不远有座矿山，因为那一代地质结构复杂，所以这些年一直没有进行开采。这两年技术成熟了很多，单云青回国，主要也是为了这个项目。”
“不行。”桑烁立刻道，“我不同意你入股，将桑天明的钱换出来！”
他这一声过于坚决，让电话那头语气笃定的男人也一时间噤了声。
说起矿山，桑烁立刻想起一件事情来。
李雪兰的面包店里，是有一个电视机的。李雪兰不爱看电视剧，却很喜欢看一些社会时事之类的新闻栏目。
桑烁记得很清楚，就距离他死之前不久，有一天，新闻里专门报道了江城附近的一个矿山开采事故，说挖掘的时候发生了塌陷事故，因为山的地质结构复杂 ，救援非常困难，最后几十人在里头丧生。
当时他并不清楚这个矿山是谁负责的，也不知道桑天明曾经也投了钱，只是和李雪兰一起，惋惜那些因为意外逝去的生命。
“为什么？”隔了一会儿，他听到单凌风在问，“你是担心这个项目有风险么？不会的，矿山开采一般只是周期较长，回本相对慢，但是风险不算大——”
“不是的！”桑烁打断他，尚未得到充分休息的大脑运转缓慢，根本没有去想接下去说的话有没有什么问题，“那座矿山会发生塌陷！你这样根本就是血本无归！”
“你怎么知道矿山会塌陷？”
短暂沉默后，单凌风突然问道。
桑烁猛地清醒过来，他握着手机的手开始颤-抖起来。
他是重生的，自然知道一些以后会发生的事情。但是单凌风他们是不可能会知道的，他怎么能就这么把事情的结果告诉他呢？
心脏跳得很快，呼吸都急-促了起来。
脑袋里像是被灌进去了一袋浆糊，彻底失去了思考，完全不知道自己应该如何解释这件事。
“桑烁。”
混乱中，他听到单凌风又叫了一遍他的名字，那声音低而沉，刺得他脑门一阵一阵刺痛。
尔后，男人将刚才的问题，重复又问了一遍。
“你怎么知道矿山会塌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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