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血眼又现,陵溪自尽
翌日,空中蒙了一层灰,转眼间,便下起了淅沥小雨。
北堂渊一夜未眠,他枯坐在司衙的大堂,等傅西沅和陆中焉回来,希望他们能带来好消息。
南歌多在大理寺待一天,他就越不安心。
现下事情有些棘手,南歌的玉坠,想要起到作用,就必须向老皇帝,坦诚她的身份。
老皇帝虽然松了口,放权于他们调查井书妖案,但现下多了一个难对付的朱戎。
万幽莹是他的亲母,他绝不会坐以待毙。
南歌的玉坠,能证实万幽莹说谎,犯有欺君之罪,谢家也有可能会平反。
但想以此治罪魏显,就必须要有万幽莹的供词。
万幽莹如今被太子关在冷宫内,无人能靠近,这供词该如何拿到呢?
若自己与太子合作,扳倒魏显,也不是不可能。
但太子一定会保全万幽莹,万幽莹若认罪,那就无法再抬头,除非太子登位,还她一个自由。
并且,太子私藏大批爆竹,又与倭寇勾结,他宫里的东瀛浪人,是一大隐患。
魏显若败了,他手中的势力,会全然倾倒在太子手中。
一旦如此,平衡就打破了。
北堂渊深知,这不是最佳选择。
万一太子的野心,比魏显都大,他迫不及待地想要拿到皇位,不惜与倭寇为伍,大有可能架空老皇帝。
之前接连几起案子,都与血眼组织有关。
而这个组织的统领,如今已昭然若揭,就是那位东宫之主。
他借助这些案犯之手,顺势达到自己的目的。
怀王死了,就没人知道他的身份。
他借侍卫顾御风寻仇的契机,替他杀了怀王,待到南歌查到顾御风,他又借机灭口顾御风。
再有白素,也成了朱戎的弃子,朱戎躲在人后,趁机收揽了东瀛培养的杀手,坐收渔翁之利。
这一桩桩事件,除了阴谋外,也颇具挑衅的意味。
北堂渊一早便察觉到,血眼组织的出现,就是对他们的挑衅。
朱戎像是在用这一次次的布局,与他们对弈,并十分享受这种棋逢对手的快感。
从朱戎和南歌下的那盘棋开始,北堂渊就觉察到那位太子的异样。
北堂渊低头揉了揉眉心,他将这些事串联后,甚至怀疑,朱戎当初被南歌所救,也是对方为了接近南歌,故意遇刺。
此人心思可怕,手段阴狠,从一开始,便盯上了南歌和北镇抚司。
北堂渊甚至不意外,这种疯子,能做出弑父的行为。
到了朱戎成为皇上的那一天,北堂渊知道,就真的没办法对朱戎说“不”字了。
诚如朱戎所言,自己的确有私心,才会对他时刻持有戒备。
朱戎是个不择手段,去达到目的之人。
他现在,已经对南歌下手了,以后他若为皇,自己又该如何应对一国之君呢?
朱戎只想满足他自己的私心,并不是真的爱护南歌。
这一点,已经触及北堂渊的底线。
此时,傅西沅捆了一个人回来,径直将其拖入大堂道:“老大,带回一个重要证人。”
北堂渊迅速看向被拖进来的人,问向傅西沅和陆中焉道:“这人是?”
“他就是我昨夜在宫里看到的人,实则是一个铁匠,冒充御医进了宫。”陆中焉拿起一侧的茶壶,浇在铁匠脸上。
不多时,地上的铁匠便清醒过来。
“你老实交代,昨夜是不是冒充宫中御医,去见了东宫的一位侍女?”陆中焉蹲下身子问道。
铁匠甩了甩脸上的水,断然否认:“没有,听不懂你说什么!”
“嗐?嘴还挺硬。”陆中焉撸起袖子,拍了下对方的脸道,“我亲眼看到的,难道你还有个孪生兄弟不成?”
铁匠扯了下眼皮,轻笑道:“你怎么知道,我有个孪生兄弟?”
“……”陆中焉一时语塞,知道对方在耍自己,又抬起手,拍了下对方的脸,“你快老实交代,否则别怪我们不客气!”
“跟挠痒痒似的,小白脸,就你这样的,还敢对老子问话?”铁匠粗着嗓音道,不屑一顾,硬气得很。
傅西沅看出此人不是善类,瞧他一身腱子肉,眉眼粗犷,说话还带有一点口音,很像外城跑马的山匪。
陆中焉却不恼,看着对方道:“呵呵,你可别瞧不起我这张小白脸。
我这拳脚自然打不动你,但自有让你开口的法子,毕竟,我陆某人也不是靠脸吃饭的。”
傅西沅微扬起眉毛,看了眼陆中焉。
陆中焉清了清嗓子,对北堂渊道,“老大,你等我一下,今天我定要他开口说实话。”
陆中焉跑了出去,很快就回来了,手里带着他的药箱,从里侧捏出银针,径直扎进对方的几处穴位。
铁匠突然大笑起来,开始满地打滚。
“多笑笑,我保证你这辈子都没这么笑过。”陆中焉满意地站起身,对北堂渊和傅西沅道:“我们先去用早饭,回来后,看他说不说。”
北堂渊抱起双臂,打量起地上的人道:“你们去吧,我在这里盯着他。”
陆中焉诧异地看了眼兴致不高的北堂渊,发现对方的神色有些疲倦,眼底泛乌,关切道:“老大,你脸色不太好啊。是不是屁股还疼呢?”
“没有。”北堂渊摆了下手道,“你们去吧,今日有得忙,我们必须尽快把南歌救出来。”
陆中焉挠挠下巴,拦着傅西沅往外推:“走吧傅西沅,这里交给老大吧。”
傅西沅回头看了眼北堂渊,随陆中焉离开。
“老大心情很不好啊。”陆中焉揣着双手道,“我们就别烦他了。”
傅西沅低声道:“南歌还在大理寺,你觉得他的心情能好吗?”
陆中焉蹙眉,面色阴郁,闷闷不乐地跟上傅西沅道:“也不知小歌子怎么样了,玉嬷嬷的尸体,我们也没瞧见,怕已经直接烧毁了。”
傅西沅停下脚步,想了想,歪头看向陆中焉,呢喃道:“爆竹……南歌发现的那批爆竹,现下在哪呢?”
陆中焉道:“被收缴了呗。”
傅西沅扯了下欲走的陆中焉道:“等等,你这医术,可不能白费了。
现下皇上的病,一直辗转不愈,需要你陆医官出手。”
陆中焉叹道:“你的意思,我懂。是要我在老皇帝身侧侍奉,有个照应,怕太子造反是不?”
傅西沅噙起一丝笑意,点了下头道:“只要把你送到皇上身边,我们才能里应外合。
毕竟,能压制太子的,只有皇上。
老大刚在皇上那里栽了一个跟头,不能再去点火,但你可以啊陆医官,治病医人,你最拿手。”
陆中焉摸着眉毛,嘀咕起来:“可我怎么进去啊,总要老皇帝派人召见我吧?”
傅西沅含笑,扯起陆中焉的领子往饭堂走,边走边道:“吃饱喝足了,我带你进宫。你真以为,老皇帝糊涂啊。
他身边的公公,以太子马首是瞻,这就触了皇上的禁忌,他可不会全然相信太子。
我们总要试一试,他肯留下你,便还是信任老大的。”
陆中焉微讶,望向傅西沅的侧容,有些挪不开眼。
别说,傅西沅虽然平时粗鲁了些,与她娇小可人的容貌不太搭。
但脑子里,还是有点东西的,要说这人的年纪,没有白长的。
…………
东宫后花园
朱戎掩住鼻子,看向在翻弄花土的落梅,开口问道:“母后那里,送去吃食了?”
落梅听到声音,才注意到朱戎来了,忙放下手里物什,起身行礼道:“一早便送过去了,那里一切妥当,不会亏待娘娘,殿下放心吧。”
“嗯。”朱戎轻应一声,指了下那些花草道,“把她喜爱的兰花,一并都搬过去吧。
转告她,无论是谁去见她,都不要乱说话,我自会安排。”
落梅点头,抿了抿唇,低语禀报:“娘娘她……还在问武陵溪的事,一直黯然神伤,想要殿下尽快救他出来。”
朱戎皱皱眉,不悦道:“她对武陵溪,还真是用情甚笃。”
落梅低了低头,没有多言,转身继续侍弄花草。
朱戎看向落梅的背影,沉吟片刻后,开口道:“落梅,你今日去一趟大理寺,替本宫探望一下南歌。
顺便告诫武陵溪,让他莫要着急,沉住气,本宫自然会救他。”
朱戎指了下御膳房的方向道,“去的时候,再让御膳房做些糕点。”
落梅侍弄花草的手一顿,抿唇应道:“是。”
朱戎抬手,抚了下落梅额边垂落的发丝,温言道:“你比南歌年长不了几岁,本宫希望你能劝劝她,识时务为俊杰。
臣服于本宫,就这么心不甘情不愿吗?为何偏要与本宫作对。
北堂渊能给她什么呢?不过是刀尖舔血的日子,跟着我,什么都有了。”
落梅垂眸,侧过脸颊,蹭向朱戎的指腹,轻声道:“那是她,不懂殿下的好。”
朱戎勾起嘴角,手离开落梅的脸颊,拍了拍对方的肩头道:“她跟你们,可不一样。”
言罢,朱戎转身走了。
落梅蹙拢眉心,脸上多了几分落寞。
…………
今日的大理寺,好不热闹。
大理寺卿詹顺安,发现自己的官印和腰牌丢了,惊出一身冷汗。
此事非同小可,若让人知道了去,可是要掉脑袋的。
他不敢公然告知手下,只叫来一个心腹,低语几番,嘱咐道:“你就说本官祖传的玉佩丢了,让大家帮忙找找。”
心腹连连点头,便转身去办。
詹顺安急得满头大汗,混着淅淅沥沥的小雨,走进了衙门公堂。
他刚一落座,就觉得背后一股凉意,猛然回头,便看到自己身后的墙上,多了一只血色的眼睛。
从那只眼中,正向下流淌着血水,吓得他一股屁从椅子上摔了下来,忙走下台阶。
“来人!快来人!”詹顺安冲外面叫道。
很快,几个差役便闯了进来。
詹顺安指向墙上的东西,质问道:“这怎么回事?!”
几个差役定睛一看,也变了脸色。
其中一个胆子大的,往前走了几步,端看墙上的画后,抬手摸了摸,凑到鼻尖一闻,才松了口气道:“大人,这不是血,是染料。”
詹顺安闻言,微怔,身子松弛下来,内心却是火冒三丈。
自己的腰牌和官印不翼而飞,如今在公堂之上,还被人泼画这种鬼东西!
定是有人在背地里捣乱!
“去!给本官去查,这究竟是谁画的?!”
詹顺安气极败坏道,他扶正自己的帽子,走了出去,没走几步,迎面便跑来一狱卒。
狱卒大惊失色道:“大人不好了,您快去牢房看看,武陵溪自尽身亡了!”
詹顺安的腿一软,险些跌倒,被身侧的差役们立刻扶稳。
“走,扶本官去看看。”詹顺安颤抖着嗓音,带人去了牢房。
牢头看到詹顺安后,忙禀道:“大人,武陵溪割腕自杀了。”
詹顺安弯腰瞧了眼地上的尸体,左手腕处,蜿蜒着一道很深的伤口,伤口已经干涸,身下满是血迹,与他身上破烂不堪的囚服混为一体,早已没了人形。
脏乱的头发,遮盖在脸上,只露出干裂的嘴,透着一股臭味。
詹顺安捂住口鼻,不忍直视,立刻吩咐道:“快抬出去吧。”
差役们走了进去,快速将尸体抬走。
詹顺安暗叫倒霉,过两日便行刑了,这武陵溪就不能再等等?
不是给他们大理寺,徒生麻烦吗?
詹顺安问向一侧狱卒,语气不善道:“这怎么回事?他哪里来的利器,割腕自杀的?”
“回大人的话,小的们商议过后认为,武陵溪把盛放饭菜的碟子弄碎后,用碟子的碎片,割腕自杀的。”
狱卒掀开地上的食盒,示意詹顺安看。
詹顺安瞧了眼,果然里面的碟子,碎裂成几块,上面还沾着血渍。
“你们这些人啊,究竟怎么看得犯人!这么大的动静,居然没一人发现!”詹顺安责骂起这里的狱卒。
狱卒低了低头,知道是自己失职,大气不敢出。
詹顺安甩了下袖子,气呼呼地走向最里侧牢房,弯腰查看里面的南歌。
南歌听闻响动,睁开了眼,淡然地看向詹顺安。
詹顺安滚动了下喉咙,他一向忌惮北镇抚司的人,偶尔也会得南歌提点破案。
如今南歌落在他们牢里,心有愧疚,不太敢看对方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