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南歌的迷茫
北堂渊琢磨着,接话道:“所以你认为,杨恒要掩护的人,是白素?”
“嗯。”南歌轻声应和,“白素一直跟在我和傅姐姐身边,案发后,我们第一个就把她的嫌疑排除了。
但就是这样明显的不在场证明,让我觉得,她很可疑。
杨恒想要掩护的人,多半是她。
现在我们可以确定的是,陈德的死亡时间,早在我们上楼之前。
白素完全可以作为帮手,协助那个主犯作案。
他们互相掩护,混淆视线,才让此案变得诡异。”
北堂渊笑了笑,放下手里的花盆碎片,看向南歌道:“仅凭这个,就怀疑她?太牵强了。”
南歌指了下自己的头道:“直觉。你说过,直觉可以提供破案的方向。
若没有线索和证据,直觉和多疑就是我们最大的筹码。”
北堂渊眼带笑意,或许是欣慰南歌这么清楚地记得,自己说过的话。
他开口道:“依你的意思,参与谋杀陈德的人里,帮凶有杨恒,白素,铃兰。
主犯是一个素未谋面的神秘高手,此人为男性,极大可能是你见过的那个脚有黑痣的中年男子。”
“还有窗柩上的红色颜料。”南歌指向北堂渊手边用来批注折子的朱色染墨,补充道,“那种红色颜料,应是作画用的,并不是女子用的胭脂红。
衔山阁内,被官差翻了个遍,我并没有看到谁的房间里有作画的工具。
但在衔山阁大堂的墙壁两侧,挂了几幅画,我瞧那画功,十分精湛,但落款无名,不像随意从外面买回来的。”
“……”北堂渊点了点头,看向拼好的一个花盆,视线转移向另外一堆余下的花盆碎片,沉声道,“果然,铃兰在说谎。她是在地字号房,用花盆砸伤陈德,之后转移到了隔壁的天字号厢房。”
南歌对这一结果并不意外,她接着道:“铃兰的事,我已经让傅姐姐去查了,暂时别惊动她,我隐约猜到了她是谁。”
北堂渊微讶,看了眼南歌,靠坐在椅背上,拿出了在林静声古琴中发现的宝藏图道:“这张图上的地形,位于暹罗。我已经联络那边的密探,查实这些地点。
但我总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
陈德的那些手下,在发现陈德失踪后,几乎把衔山阁翻了个遍。
贵重的首饰虽然被抢了一些,但他们根本不是在找他们主子,而是在找某样东西。”
北堂渊扬了扬手中的宝藏图,仿若在他眼里,手里的东西,就是废纸一张。
“我猜,他们要找的,就是这张宝藏图纸。
暹罗郡主的图,落在了林静声手里,而陈德的手下在他们主子失踪后,却不是在找人,而是翻找东西。
当时,那些手下被陈德安排守在楼梯入口位置,没有跟着他们主子。
而且他们在发现陈德失踪后,表现的并不急迫。
直到陈德的尸体,出现在窗外,他们才感到震惊和恐惧。
我当时就觉得很奇怪,现在回想起来,我猜他们之所以有这种反应,很可能他们早就知道陈德会失踪,方便他们有理由搜查衔山阁。
但他们没有想到的是,陈德真的会遇害。
我之前在想这三起事件的关系,能将陈德与林静声联系在一起的,很可能就是这暹罗郡主的宝藏图。
陈德应该听到了关于宝藏图的风声,知道宝藏图在衔山阁,所以才会让自己失踪,方便他的人搜查这张图。
但他或许没想到,背后的凶手反而利用这一点,杀了他。”
南歌闻言,忙问道:“你说的有道理,那暹罗郡主呢?”
“暹罗郡主的失踪,我还没有想通。”北堂渊搓着手指,思索道,“也许是被林静声挟持,抢了宝藏图,已经遇害。
还有一种可能,这个郡主和林静声结盟,她将宝藏图交给了林静声,自己躲了起来。
至于林静声被杀,有黑吃黑的嫌疑,说不定是她背后的主犯,认为林静声没了利用价值,便杀人灭口。”
南歌却不以为然,摇头道:“我不认为林静声她们是黑的,反而觉得,她们都是受害者。”
北堂渊微怔,诧异地打量起南歌来。
南歌背负的仇怨和成长环境,让她比同龄女孩,更冷静,也更淡漠。
有时,她身上散发出的疏离,甚至让人感到冷酷。
尤其是关于案子的事,她一向只追求真相,不会在意其他,甚至被人说是冷血的铁面判官。
但这次,她会为嫌疑人说话,倒是挺让自己意外的。
南歌垂着眸子,低缓嗓音道:“若我是雅娅郡主,面临豺狼环伺,只为一张不知真假的宝藏图,要被迫嫁入虎穴,还要担心自己的安危。
我可能也会想尽办法,从暹罗逃出来,让自己失踪,舍掉宝藏图,换一个身份,彻底摆脱这些乱七八糟的事。
若这个时候,突然有一群与我遭遇相似的人,肯帮我收留我,我一定很乐意接受。”
北堂渊看着南歌,多少听懂了她的意思:“你认为,衔山阁在帮雅娅?”
“嗯。但林静声的遇害,让我有些意外。”南歌揉了揉有些发痒的鼻子,浅浅打了个喷嚏。
花季到了,风里携带的花粉,让南歌敏感的鼻子,有些发痒。
北堂渊见状,起身关上了门窗。
这里只有自己和北堂渊,南歌索性摘掉了脸上的面具,仿若卸去了重担,自然地瘫在椅子上道:“林静声之前被人骗过,才会流落风尘,期间经历过什么,不言而喻。
白素的爹娘过世后,剑庄被她的叔父和表兄占有,她的表兄一直觊觎她。
她当时的境遇,应该不会好过,我不知道她用了什么法子,从那里逃到京城的,但一定很不容易。
傅姐姐能了解的事,也只是白素跟她讲述的,多半不是全部。
雅娅郡主远嫁来此,结亲的对象,便是陈德。
众所周知,陈德不是善类,也不是什么良人。
雅娅能求助太子,让太子帮她逃出暹罗,说明这位郡主也不是那种坐以待毙之人。
她与太子谈判合作,手里最大的筹码就是这张宝藏图,但这么重要的东西,反而在林静声那里。
在面临内忧外患,所有人逼迫的压力下,她都没将宝藏图交出去。
怎么一到我们的国土,她就失踪了?宝藏图也落在林静声手中?
我更倾向于,是雅娅亲手把图纸交给林静声的。
若你的推测是对的,说明陈德发现了衔山阁和雅娅郡主之间的秘密。
这个贪心的世子爷,想要独吞宝藏图,便设计自己消失的假象,让手下的人搜图纸。
但陈德没有预料到,他被反杀了。”
南歌双手交叠,垫在后脑勺上,抬头望向天棚,呢喃道,“至于那铃兰,身手矫健,而且深谙水性。
心也挺善良,看到陆中焉掉湖里,想都不想就去救人了,也不是什么坏人,她的身份……”
南歌的声音戛然而止,看了眼北堂渊,没有说话。
北堂渊了然,提起桌上的茶壶,替她和自己倒了两杯,含笑问道:“怎么?看你的意思,还想瞒着我什么,你这是不想查陈德案了?”
南歌撇了下嘴角,看向北堂渊,半开玩笑道:“但我们要找雅娅啊,否则你怎么向老皇帝交代,总不能让我们司衙的人,都跟着你掉脑袋吧?”
北堂渊笑了笑,举起杯子,一饮而尽道:“我手里面已经有宝藏图了,皇上不会在意雅娅的死活,只会想要这份图纸。”
“你若真想交差,早就把图纸交上去了。”南歌直接戳破北堂渊的心思,歪头问道,“说吧,你把图纸扣下来,有什么打算?
总不会是想偷偷跑去暹罗,守着宝藏,做什么富可敌国的诸侯将相吧?”
“……”北堂渊叠起图纸,收进怀中,沉声道,“我想找出背后的那个主犯。陈德就算再该死,他也是陈侯的儿子。
陈侯半生戎马,总要给他一个交待。
而且我隐约感觉,杀陈德的动机,可能是想挑拨陈侯和皇上的关系,有动摇国祚之嫌,此事非同小可,并不仅仅是我们表面猜测的那般。”
南歌挑眉,朱雀纹身攀附在她的眉角,随着她扬眉的动作展翅欲飞,透着一股魅惑般的明丽。
她故作深沉地叹息一声:“北堂大人,总能先看到大局,真是大明朝的忠臣。”
“我可不觉得,你这是好话。”北堂渊笑道,旋即认真起来,看向南歌,“我知道,你一直对老皇帝耿耿于怀。
但我继承爹的衣钵,做北镇抚司的统领,不是为了效忠老皇帝。
我只是想让大家,生活在国泰民安里。”
南歌的视线流转,抬眸对上北堂渊看向自己的目光,许久,开口问道:“若我们追查的真相,会伤害一些好人,那我们还要追查下去吗?”
北堂渊的眸光闪烁了几下,靠坐在桌边道:“我会查下去的。”
南歌蹙眉,笑了笑道:“果然是锦衣卫的镇司阎王。”
默了片刻,南歌突然好奇,问向北堂渊道:“那若是有一天,我也触碰了你恪守的原则呢?
我一个冲动,想要为我爹和谢家那么多条人命讨个公道,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你会怎么办?”
北堂渊闻言,意外地扬起眉梢,他忖度片刻后,深看了眼南歌,用半开玩笑半认真的口吻道:“就算天地颠倒,我可能也会站在你那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