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9章
这一片植被艳丽,红色和黄色的树叶从树上飘旋落地,藏在落叶下的小虫子们在你们踩上前纷纷逃散,又钻入别的叶子下。
你们被盯上了。
尤利丝没有表露出什么,你不太确定她知不知道。
你将精神力充盈四周,大概的影像被传回脑内,摇曳的花,落下的叶,树上的鸟,无处不在的虫子,以及二十米外的……怪物。
尤利丝停下来看了看你,又看了看前面,她看起来有些犹豫。
也许你不该那样称呼双头怪还有怪鱼,毕竟比起现在遇到的这只怪物,它们怎么看怎么可爱。
那狡诈的家伙潜伏在了你们前面不远处的树上,蜷缩着身体,与这山野树木背景融为一体。
它的外表变化的和四周树、花的花纹一样,身上的纹理是一圈又一圈的细线,有序的排列在一起。下半身像蜘蛛,膨胀的腹部似乎塞了一颗巨大的充气气球。
而它的上半身,你下意识放轻呼吸。
隐约有着人类的轮廓。
像是将人类的上半身与蜘蛛缝合。
它身上并没有缝合的痕迹,这怪异的组装仿佛生来如此。
下半身八只腿牢牢的固定树上,上半身倒挂,八只爪子,其中六只从它的脊背延展而出,两只从肩膀处生长出。
八只前肢肆意的伸展在空中,前肢的前段是五根长短不一的细短触手,三节。
如果不仔细看,配合着花纹,它就像一朵奇异的花。
你闭上眼睛,又睁开,对上十只漆黑的眼睛。
怪物已经发现自己暴露了。
前肢外翻,眼睛正镶嵌在它的手心中间,另外两只眼在头颅上。怪物狰狞的獠牙外露,直直地看着你。
令你感到奇怪的是,它并没有第一时间攻击你们。
它的肤色成黑棕色,白色的头发编成三股麻花吹在肩前,用藤蔓扎住尾部。
尤利丝抱着挎着的二号包包,做出要跑的样子。
你有些犹豫,但还是跟着她逃走。
你回头看见怪物转过身来,它停在原地并没有跟上,前肢放了下来,唯有头颅上的眼睛在注视着你们远去。
直到你们将要消失不见时,怪物发出一声嘶喊,声音尖锐。
你在精神力上面有着和爱丽丝一样的天赋,超乎常人敏感和控制。
残余的声波被你接收到,但过于复杂,你分解不出其中的含义。
掌心的眼睛闭上,怪物望着你们离开的方向,手上的骨头清晰可见,黑色指甲很长,手心是一朵花。
它从树后出来,树干上留下的浅绿色粘液顺着它的路线留下痕迹,它的分泌物可以注入毒素杀死猎物或者腐蚀东西,也有着标记的功能。
气味转染在猎物身上,主人会寻着痕迹追寻。
它站起来足足有十来米高,虫子们从落叶下钻出,从半空中聚集,密密麻麻,朝着同一个方向爬行前进。
它们在它周身聚集,俯首称臣。
命令下达,虫子们散开。
“那是什么?长得可真吓人。”
怪物没有追上来,你们慢慢停下。
你见过虫族,它们内部也有着多个种类,五年前帝国和蠕虫发生过冲突,在小星球东海星上开战。
你做任务时和队友误入的虫巢,就是当年战后清除的漏网之鱼。
想也知道,后来国家肯定派军队去清除了。
虫族长得大多狰狞可怖,谁会爱上一个虫子。
你在心里吐槽。
尤利丝低头查看二号包包,“吓人?”
你改口,“也不吓人,就是长得有些可怕。”
感觉越说越黑。
你有些懊恼,见尤利丝并没有什么觉得你胆小的意思的才松了口气。
想到这你蹙起眉。
随后安慰自己,只是怕损坏自己在外的形象。
可是艾伦,你忘记了,你在尤利丝面前直接坐在地方、提刀杀鱼庖牛等等,还说个不停,真算起来,除了有些贤惠外和婆婆妈妈外……好像也就没什么了魅力了。
对了,你还有俊俏的脸蛋呢。
你不再想这些让你苦恼的东西,大概看了一下竹篓,还好,东西没有掉。
“这里还有竹子吗?怎么都没有见过?”
尤利丝从你身上移开视线,“在远一些的地方。”
你点点头,嘴里嘟囔,“我之前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生物,它……它长得真的非常奇特,星星,你觉得刚才那个怪物吓人不吓人?”
尤利丝有些迟疑。
想必她也不太懂吓人的意思。
你给她找好理由,开玩笑道:“感觉有些像什么邪恶实验室的产物,恐怖片的boss。”
“……”
头顶星河灿烂,巨轮圆月高悬空中,目光所及之处,皆是清澈的月色。
圆月似乎对这颗星球上的虫子们有着特殊的意义。
你拿着智脑拍摄这瑰丽非凡的画面。
尤利丝把手伸在二号包包一动一动的不知道在干什么。
你时不时会看她一眼,注意到她的举动,忍不住问:“你在干什么?”
尤利丝转眼睛看向你,“……在玩。”
你露出疑惑。
尤利丝不好意思地撇开头,拿出了包包里的变型花。
你恍然大悟,点了点头。
怪物的出现使你产生了一些危机,也许你该多一些警惕之心。
你对着尤利丝摁下拍摄按钮。
她不明所以地看着你,却露出一个好看的笑容。
完美无缺的一面。
你并没有多想,以为尤利丝是在智脑上学的。
真好看。
你傻笑。
虫族内部并不和睦,有的甚至敌对,一些虫族安心发展自己的族群,一些虫族则进行侵略,但无论哪种虫族,它们的虫母和王虫都是最危险。
方才见到的那只是雌虫,不确定会不会是母虫,它没有攻击你们的意思,但尤利丝做出了逃跑的举动。
可以询问她这些吗?会不会太过于……没有分寸?
你抓了抓头发,转移话题,“之前有别的人类来过这里吗?”
尤利丝回答:“有。”
山坡上的风吹起她的发尾和裙摆。
尤利丝撇开头,“在很久之前。”
没有记录时间,那对于她来说是无意义的时代,所以她不知道是多久之前。
不过应该是有很久了,久到你们住的小型飞船成了古董,全靠材料过硬才能够用到现在。
一架能容纳一百人的中型战舰悄无声息的来到了这个星球,所有人都死了。
你随口道:“听起来应该发生了很惨烈的事。”
你们坐在草地上,你拿出睡袋,准备一会儿睡觉。
你翻看着这一段时间拍的照片,“这片的植物长得真奇特,虫子也特别多。”
“是的。”尤利丝看着天上成群结队的虫子。
离得很远,像是一条条线,领头的依旧是那只蝴蝶。
“这里是它的领地。”
你关上智脑,躺在地上看灿烂星河,“它?那只…虫子吗?我们今天在森林里遇上的那只。”
你给她讲过很多的东西,讲过倔强的院长夫人,讲过你如何有了一艘飞船,又是如何改造它,包括怎么做饭。
尤利丝觉得她也应该告诉你一些,她不该隐瞒。
对待人类要坦诚吗?
不,她曾坦诚相待,那样的结果并不好。
储存的数据被删改,破碎的感觉并不好受,她觉得不好。
她不知道那样的感受该称做什么,也许是她坏掉了,毕竟她本来就是一个失败品,不符合完美程序也有可能,她觉得那样不好,她不好。
人类好,人类坏。
她的学习能力惊人,在她还没有醒来的时候就能感受到人类的存在,醒来后就能凭借着生存的本能露出一个微笑。
所以她也能感受到人类的情绪。
妈妈不喜欢她,最初总是“怪物”“怪物”的喊她。
尤利丝总是跟在她身边,什么也不说,寸步不离,这很让人崩溃。
研究人员放任不管,想看看这个畸形的失败品会做出什么样的举动,也想从她身上收集数据。
大家都是试验品,没有自由没有人权,还有个跟人长得一模一样的怪物寸步不离地跟着,连她拉屎都要跟着。
这叫什么事!
周青气的要死,她本来就是一个脾气暴躁的人。
成年后从家里夺门而出再也没有回去过,流放到日升星的浪漫之都做了一个抽烟喝酒天天打架关禁闭放荡不羁的修女。
小教堂只有她和主教两人,主教离世,周青自然而然地就成了主教,天天对着上帝唱呀唱。
某天来了一个路过的女人。
一来二去,周青和女人成了朋友,眉来眼去,俩人开始处对象。
要是老母亲主教知道周青这不着调成这样,指定气的骨灰盒都压不住。
可惜老教母不在,没人给她把关,没见识的周青坠入爱河,并认定对方是她的唯一。
然后?
然后周青被爱人给卖了。
为了还债。
呸,爸的,苟皮爱人,遇人不淑,遇人不淑!
周青狠狠地骂道,还用上了文雅的四字成语。
刚来到这里的时候周青经常掉泪,日久了,习惯了,也就无所畏惧了,抽血就伸胳膊,给药剂就往喉咙里咽。
天天闲得给隔壁同是天涯沦落人的小白鼠传教,研究员没管这,还真让周青给骗到了几个信徒,他们还会聚在一起祷告。
向谁祈祷?神吗?
这真是天大的笑话。
知道这件事后研究员们哈哈大笑。
在这里呆了几十年,周青已经不抱希望出去了,她就吊儿郎当地过着,安安静静地活着,传着自己的宗教,好不负主教死前的遗愿。
为她们的小教堂收纳更多的人员,光宗耀祖,发扬光大。
自己的宗教,对,自己的。
教义是什么周青根本不清楚,主教收她进去纯属是因为心地善良。
周青把还能记起来的和她瞎编的胡乱糅杂在一起,形成了新的教派。
其他实验品知道吗?
他们是实验品,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不知道。
但那些重要吗?
这好像成了周青生活唯一的乐趣,她也几乎想不起来,自己的过去是什么样子了。
偶尔回忆,还要想想,想到后又觉得奇怪,她之前是个那么不着调的人嘛?
真有意思。
周青也从未对任何人提起过那个人名字。
晚上她躺在狭小的床铺上,闭着眼睛,见到十几年前或者几十年前哼唱着小曲在镜子面前打扮的小姑娘时,总会骂上一句“鲨b”。
那个人会后悔吗?
周青不知道,她永远也不会知道。
那早已没有意义,这世上没有任何人会再在意她,包括她的父母和姐妹。
她是个早就死掉的家伙。
出乎意料的是,她苍白无力又一成不变的小白鼠生活闯进来一只小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