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暮年
山上的这座庙不知从什么时候建起,有人说是五十年前某个和尚跑来这里修的,也有人说是七十年前的一个外地富商因为死了女儿跑来修的,还有人说是百年前穆萨集团的一个将军派士兵来修的,更离谱的说法是三百年前一道紫雷劈下,寺庙散着金光拔地而起,吓死了一头牛,总之越传越久远,越传越扯淡,就差说是佛祖亲自下凡砍木头建的。
但甭管先前这寺庙是有多传奇,现在可算是破落了,山里人穷,不归佛祖管,也就没人去管寺庙,地处深山,时间一久,自然而然就破,不要说修缮,山里人不从佛祖身上扣下点东西拿去卖钱也算得上一声阿弥陀佛,虔诚教徒了。
秦羽来到这里,说要修佛像,或许是头脑发热,但说出去的话不许反悔,说修就修,下山买金漆,买材料,零零散散带来一大堆,给老和尚看得傻了眼。
“真修?”
“真修。”
“一块破石头,花钱修它干嘛?不如买点肉酒给我吃。”
“酒肉明天买。”秦羽说,随后操起家伙就上,李恨生这次也来了,三人一起在寺庙里修修补补,秦羽补佛像脑袋的时候,苏瑾和李恨生就在拔草。
老和尚看忙的热火朝天的三人,觉得奇怪又好笑,秦羽认认真真在修补,老和尚说不上话,就同两个女孩说:“你们真信佛?”
两人都说不信。
“那还修什么佛像,糟蹋钱。”
苏瑾奇怪:“我们不信就算了,你一个和尚也不信佛?”
老和尚反问:“我说过我不信佛?”
苏瑾无语,拔出几根枯草,问道:“做和尚的都要念经吗?”
老和尚说:“当然都要念经,不念经做什么和尚?”
苏瑾问:“那吃肉喝酒也做得和尚?”
老和尚回:“做得。”
苏瑾不信和尚鬼话,便说:“大和尚你说你念经,那说一说你念的那些经文呗。”
和尚支吾半天,最后说了句:“阿弥陀佛。”
苏瑾白眼:“阿弥陀佛也算?”
和尚义正言辞:“算!怎么不算?你要领会其中的禅意。”
这时李恨生问道:“师傅,什么是禅呢?”
这句话可又难倒老和尚,老和尚大字不识一个,哪知道什么是禅,这禅还是过去听别人说,老和尚写都写不出。
“咳咳,所谓禅,就是禅,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苏瑾告诉李恨生:“这就是个假和尚,肯定不知道禅。”
和尚气急,指着地上枯草道:“这就是禅。”
苏瑾傻眼,看着手上刚拔出来的枯草,说道:“草也是禅,大和尚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和尚面目平静,总算把“禅是什么”给解决了,现在就只要胡扯就可以,和以前一样,胡扯一通,谁见了都要叫自己高僧。
“地草是禅,春去秋来,岁岁枯荣,循环往复之中携藏禅意,可知天地流转之奥秘。”
苏瑾不理和尚,继续用力拔着草,看得和尚直摇头。
临近傍晚,佛像终于是修补完成,秦羽弄了个梯子,从上到下开始修,先修佛祖脑袋,再修身子,最后是底座,把缺的补上去,打磨凹凸不平的地方,最后全身上下再刷一遍漆,让大如来佛看起来金光闪闪,威严耸立,就是脸没修好,弄了个长鼻子有点丑。
老和尚看得直皱眉:“修的太丑了。”
三个人拿着工具木材,在山里一上一下,有人路过,就好奇过来看,发现破了不知道有多久的寺庙居然意外翻新了,内外修得干干净净,整整齐齐,到了晚上灯火通明。
四人吃完饭,围坐在一起,老和尚吃的撑,不停打饱嗝,摸着肚子道:“要是有酒有肉就好了。”
苏瑾说:“还酒肉呢?我们走了看你怎么办!”
老和尚毫不在意,“人嘛,走一辈子路,到地方就要停。”
苏瑾撇嘴:“你倒是看得开。”
和尚说:“看得不开,早死了。”
秦羽问和尚:“之前你说来这里是因为缘,真假?”
和尚闭着眼,饶有深意道:“不可说,不可说。”
和尚不愿说,秦羽也懒得再问,毕竟人总要有点秘密,至于和尚的说缘是什么,或许和尚自己也不知道。
老和尚念念有词:“东桥边的草,西山头的鸟,北海落的红棉袄,带给南屋的姥。”三人听不懂,觉得老和尚发了疯。
苏瑾道:“大和尚你偷喝酒了?”
老和尚笑着说:“明天喝酒吃肉。”
苏瑾摇头叹息,觉得这和尚是白做了,满脑子酒肉,不如还俗,省得还要剃成秃子。
见时候不早,几人准备回去,和尚忽然道:“你们之前说的那个光我知道。”
秦羽和苏瑾停下脚步,留李恨生一头雾水。
只见和尚从怀里掏出一个珠子,棕褐色,里面看得见无数细丝扰动。
“大和尚,这是什么?”
和尚得意一笑:“此谓因果禅珠,乃佛教至宝,价值连城!你们之前看到的流光就是这颗珠子创造的神迹。”
苏瑾不信,一个落魄和尚哪来的佛教至宝,一看就知道是在吹牛,大概是从哪里偷来的东西。
和尚见三人没动静,一时尴尬:“都什么表情?我还能骗你们不成?”
苏瑾说:“这珠子看着还真有点东西,但出现在你手上就掉价了。”
和尚白眼:“小丫头贬低人是不是?这珠子好就是好,说什么在我手上就掉价……”
苏瑾笑:“如果是无尘法师拿出来的我弄不好还真信。”
和尚一拍大腿:“诶,巧了,这还真是无尘那家伙送我的!”
苏瑾满脸黑线:“大和尚骗人不打草稿。”
和尚急了:“谁骗你了,当初就是无尘甩给我的,说让我保管!”
苏瑾也不争执,只点头说是,秦羽这时站出来说道:“你拿这个出来做什么?”
和尚一撇眼,嘿嘿一笑:“明天多带点酒肉,这个就是你们的了。”
苏瑾不屑:“我们要这破珠子做什么?”
和尚一抬头,脖子微微后仰,露出很不得了的表情,就像是在说:傻了吧,连这都不知道。
三人静静看着和尚,等着和尚的高深见地,只听得和尚开口道:“换钱啊!”
三人呆住,觉得这和尚真俗,苏瑾道:“大和尚不和你废话了,走了!”
老和尚挥挥手,随后扯一截棉被,躺倒在厚被子上,嘴里喃喃道:“东桥边的草,西山头的鸟,北海落的红棉袄,带给南屋的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