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和尚
秋夜，凉风习习。秦羽睡不着，就拿上一件厚外套，悄悄出了门。
女孩讲过去的事，讲自家院子里的砖头下总会生出钱，讲她母亲是怎么在外面遭人欺负，又讲她母亲会一个人在晚上哭，女孩边哭边讲，最后讲到哭睡着，秦羽就把女孩抱进房间，替女孩盖上被子，擦掉眼角的泪。
漆黑的天空隐隐透着蓝白色的光，远方的山林是一片黑，而在那山林之上铺一层白纱，御着冷。
秦羽走到一个土坡上，坐下来，悠闲的看着天空，心想等到破晓，自己便回去。
山村贫穷，买东西远不及小镇方便，但好在风景优美，在这里，有时候只单单吹着风，看一看晚霞，便会觉得人生无憾。
有时候单因为地点的改变，人就会选择性的忘掉一些事，像在这座大山面前，秦羽就几乎快要忘了鹿泉镇，忘了自己在鹿泉镇的那些烦恼，也差点忘了自己是个将死之人。
有些事情的结果是定着的，任你如何也改变不了，但人最善自欺欺人，所以即使明明什么都知道，但还要骗自己说一切都很好，一切都很有信心，一切都很有希望，直到绝望的事实摆在眼前，任如何也装不下去了，才终于肯放弃。
好吗，其实也挺好的，秦羽不喜欢自暴自弃，所以也会骗自己，浑浑噩噩的做一点事，恍惚间呀，自己也会真的信，于是就有了开心和快乐，好像人生也就是这样，都是美满幸福。
“思考人生呢？”身后传来女孩的声音，秦羽回头望去，便见到苏瑾。
秦羽说：“没有，只是睡不着。”
女孩坐在秦羽旁边，有山风从发间穿过。
“今天没星星啊。”女孩抬头看天，一颗星星也没看见。
“冷吗？”秦羽说。
女孩看着秦羽，扬起笑脸，“不冷。”
山上有风过，秦羽抚着女孩被风吹乱的头发，浅浅笑着，女孩便也跟着笑。
看着女孩的笑容，秦羽想起之前同女孩说过的话，便觉得自己是个混蛋。
“阿瑾。”
“嗯。”
“你觉得路炎怎么样？”秦羽问。
女孩想了会儿，给了个简单干脆的回答：“是个好人。”
秦羽低头，轻轻嗯了一声。
“怎么了，突然问我这个，和路炎闹矛盾了？”女孩歪头看着秦羽。
秦羽笑：“怎么会。”
“那又是什么？”
面对女孩的询问，秦羽倒不知怎么回答了。
“我听说了，你想用鹤杏来吸引御主的注意，但路炎不同意……是这个吗？”
秦羽看女孩，轻声问道：“可以吗？”
女孩没有犹豫，“阿羽觉得可以就可以。”
秦羽目不转睛，“我想知道阿瑾的答案。”
女孩于是便捏住下巴，很认真的在思考，最后说道：“阿羽觉得可以就可以。”
秦羽无奈的苦笑，“这不是一样的嘛。”
女孩却一脸认真，“只要是阿羽要做的事，那个叫做苏瑾的人都会无条件支持。”
“如果是杀人呢？”秦羽问。
女孩一本正经说道：“阿羽不是滥杀无辜的人，如果真的要杀人，那也一定有原因，就像阿羽的计划一样，是为了救更多人。”
秦羽看着女孩的眼睛，目光温柔，“可是未必会救更多人啊。”
女孩坚定道：“会的，阿羽这么做一定会救更多人的，如果这个祭祀还在继续不被人所知的话，那一定会卷进去更多更多人，等到那时，这不仅仅是鹿泉镇一地的祸患，而是整个世界的灾难。”
秦羽微笑着看女孩，轻轻摸女孩的头，温柔的说道：“阿瑾，我知道了。”
“呀，有星星！”女孩站起身，指着天上的一个光点。
秦羽疑惑，心想今天哪来的星星，于是朝着女孩指着的地方看过去，却真看到天上的一个光点，仔细一看，秦羽发现这光点居然在动！
不知怎么，秦羽想到之前在那座岛上遇见约莫是叫做朱雀的女人。
只见那光点越来越大，最后朝着西南方向落去。
“落的地方不远，我们去看看。”秦羽说，苏瑾点头，两人便朝着那光点走去。
穿过漆黑的丛林，出现在两人面前的是一座小而破的寺庙，庙里有烛光。
“刚刚那光点是落这的吗？”见这里一片寂静，秦羽有些怀疑。
“去庙里看看。”苏瑾说完便拉着秦羽的手往庙里走。
寺庙太破，连门也没有，见庙里有光，两人便直接走进去。这寺庙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建造的，早已废弃不用，四周墙壁斑驳，砖缝间长满枯草，连正中央唯一的佛像也变得破败不堪，褪去了金色，露出深褐色的底子。
地上有火堆，没人吗？秦羽正想着，便看到苏瑾一脸惊喜的朝自己招手。
“阿羽，佛像后面有个大和尚！”苏瑾压低声音说。
秦羽走过去，看到佛像后面确实躺了个破衣老和尚，在一团稻草中，睡得正鼾。
“他不冷吗？”苏瑾疑惑，这深秋，老和尚却只穿着一件单薄的布衣，还破破拉拉，看着就让人心生寒意。
秦羽摇了摇头，道：“可能没钱买衣服吧。”
“那怪可怜的。”苏瑾说完便脱下自己带来的厚外套，给老和尚盖了上去，秦羽也脱了一件，盖住老和尚的腿脚，看起来总要暖和一点。
“对了，之前那个光点呢？”苏瑾有些迷惑，两人明明亲眼看见光点落在这里，怎么到这却什么都没有。
“再找找吧，或许落在外面也不一定。”秦羽说。
两人正准备出去，这时地上的老和尚忽然伸起了懒腰，开口骂道：“靠！谁啊，大晚上的吵死人了！”
和尚一开口，便知有没有，秦羽马上就知道这是个什么玩意儿了。
“不好意思，我以为你死的。”秦羽对和尚说。
老和尚生气，吹胡子瞪眼，“你这小娃娃什么态度？这么跟老人说话？”
秦羽无语，走过去拿起盖在和尚身上的衣服，说道：“既然没死，那我这衣服就拿回来了。”
老和尚一愣，随后不要脸的说：“什么你的，这衣服是我的，快还给我，一把年纪，是要冻死我吗？”说完，和尚就一把抢过秦羽手上的衣服。秦羽傻了眼，第一次见到脸皮这么厚的人，一旁苏瑾道：“大和尚你要点脸吧，把衣服还我们，我们走了！”
和尚冷哼一声，一脸任你怎样也不给的表情，“你们吵到我睡觉，就拿这衣服来抵，我年纪大，也不和你们耍赖。”
苏瑾气笑，“你这还不耍赖？”
“不算。”和尚振振有词。
秦羽不想和这和尚多费口舌，便说：“行，这衣服你先拿着，但白天要还给我们。”
和尚撇了撇嘴，道：“什么还你们，这衣服现在是我的。”
“诶？你这赖皮秃子……”
秦羽不愿再同和尚纠缠，拉住苏瑾转身就要走，但这时和尚却忽然叫住两人，“你们两个小娃娃，大晚上来这里做甚么？”老和尚看着两人，眼神忽然猥琐起来，嘴角也勾起意味深长的笑容，“莫非？”
“光点。”和尚还没说完，就被秦羽打断，“有光点飞到这里。”秦羽继续说道。
和尚半眯着眼，“光点？甚么光点？”
苏瑾回道：“是天上飞过来的大陨石，要砸死你个赖皮秃子！”
老和尚听了女孩的话，脸上意外的闪过一抹疑惑，随后却又不屑的切了一声，说道：“甚么陨石，还砸我这把老骨头，真不长眼！”
苏瑾冷笑一声，“知道天谴吗？平日里做的坏事多，就会被陨石砸！”
和尚撇了撇嘴，看起来很是不屑，把衣服盖身上倒头就睡，闭着眼睛说道：“大晚上不睡觉找什么石头，闲得慌！”
两人不再理和尚，一起出了庙，在寺庙附近转了又转，但终究是一无所获。
是自己看错了？秦羽开始怀疑，但转念又觉得不对，那么大一个东西，不可能会消失得无影无踪，就算是和朱雀一样的高手，也应该会留下点踪迹，至少来这里的目的要有。
“空无一物啊。”苏瑾有些气馁。
秦羽摸了摸女孩的头，轻声道：“算了，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东西，天快亮了，我们回去吧。”
“嗯！”
远方的天将破晓，漏出几道青白色的光，有鸟穿过山峦，带着林间的风，清晰着时间走过的轨迹，两人手拉手，欢笑着，一同朝家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