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炼丹
湛凌被叔父湛群英带回千步峰将近半年，他乖乖服用各种丹药，疼得满地打滚是常事，哪怕剖腹割筋碎丹塑脉几度昏厥，他对湛群英也生不起半点怨恨。
他五岁前随生父湛秀、生母颜璃生活。湛秀没有灵根，颜璃三灵根是个苍山派掌院，颜璃也是湛群英的师父。虽然颜璃不会炼丹，但她从山匪中救下了湛氏兄弟后领了湛群英入门。湛群英悟性奇高，对着修士人手一册的炼丹入门指引，三年后生生练出了驻颜丹送给湛秀，只因湛秀不能修炼。
湛秀是一个极其温柔的男子，容貌担得上“秀”字。他自小对弟弟湛群英无微不至，湛群英修炼后，他便结庐苍山下，为其准备衣食，再次邂逅了前来看望弟子的颜璃，湛秀心动了，情意来得凶猛，他却半分不露，只是对颜璃极其有礼体贴，他曾是个木匠，于是费劲心力打制了一个又一个百宝匣，各种木制簪环玩物应有尽有，他在山林里建了精致的木屋送给她。
颜璃修炼两百年，在俗世间行走数百次，当然不会为小恩小惠动容，她一开始以为礼物是送给湛群英的师父便酌情收下了，但后来发现是送给她，颜璃拒绝了。湛秀并不强求，只是建了木屋，里面放满了被颜璃拒绝的礼物。砍一棵树便种下两棵，山林永远青绿。
说不清颜璃是何时动心的，等湛群英闭关出来，师父与兄长结了同心契。湛群英心惊肉跳后干巴巴说了声恭喜，转头又闭关开始炼丹，这次是炼制生灵根的丹药。
他手边尽是师父颜璃四处请人搜罗来的丹方，有些无方的便用灵石买回了丹药。颜璃对这个弟子非常尽心：“我师父便是这样教导我的，我只是照做一遍。”小宗门的修士勤奋修炼却不执着飞升，养养徒弟种种花。
湛群英修为越来越高，甚至超越了金丹中期的师父。颜璃劝他：“你有如此天资，何必囿于苍山。”劝他去丹熏派碰碰运气，若丹熏派不能接纳他，就去投奔天意宗，有才之人在哪里都不会被埋没。
湛群英没有听从，他送了师父一些辅助修为的丹药后出门寻找灵材。数年后回到苍山，他发现师父还是金丹中期，湛群英第一次对湛秀发火：“我竟不知道兄长如此自私！”
湛秀脸上褪去温柔，淡漠道：“我与她结契时，你不就知道了。”
湛群英忍无可忍：“那兄长不知道我正在研制改变体质的丹药吗？”
湛秀笑出了眼泪：“太迟了。”湛群英闻言抓过他的胳膊一看，手臂微微青紫，皮下骨头脆薄。驻颜丹只是延缓了衰老，并不能中止，他如今的身体等同于俗世五十岁的身体，只有容颜如昔。
湛群英瞬间茫然，如坠尘埃。
湛秀却打算离开苍山入世，颜璃拦住他，湛秀轻笑：“同心契只是骗阿英的啊。”他们结的是同灵契。
颜璃固执地拦着他：“我们苍山一派向来从心，明明是你不愿结同心！”
二人对峙很久，湛群英闻讯过来看了一眼就走了，湛秀叹息：“阿璃，湛氏需要一个孩子，我已经拖了太久。”
颜璃仍没有放他走，他们一起找到了湛群英，请他配生子丹药。湛群英狠狠瞪了兄长一眼，无奈道：“师父对我有什么误解？改变体质的丹药这些年我也没研究出结果，修士生子丹药岂是那么容易？”
颜璃无所谓，她只是想留住湛秀。但湛秀听过后，却望向颜璃，意图不言而喻：“既然不能生子，那我便要下山。”
湛群英能怎么办，一个是兄长，一个是师父，只好改成研制生子的丹药。生子丹药竟然不难，只需要将修士在谷雨祭中受到的不利于子息的药剂中和掉，这个药剂在灵气浓厚之地会保持非常久，并且效用增强。对这份秘事他只是挑了挑眉，并未吐露一个字，但有求子的，随便掺了一点中和药剂，如此虽有零星生育，并不显眼。
颜璃怀孕生下一个男婴，湛秀取名凌。他夜不能寐，日日心绞痛，面对颜璃仍然温柔，只是依然想离开苍山。
“颜璃杀了湛秀，然后死了。”湛凌平淡地说完整个故事，见清和没什么表情地清洗药材，他恶声恶气：“你这是什么反应？”
清和漂洗掉尘土，头也不抬：“你五岁怎么知道这些的？”同心契，同生共死。
得到回应，湛凌微微靠倒在榻上：“师伯们说的呀。”
清和顿住：“苍山派还有其他修士？”她还以为颜璃一脉传承下来的。
湛凌脸上勃然作色：“大胆！竟然嘲笑我们苍山派，我要告诉叔父！”湛凌对生父生母直呼其名，对湛群英倒是规矩称呼叔父。
湛凌对她的表情了然，向她勾勾手指：“过来啊，我告诉你原因。”
清和将药材铺开晾晒，从他身边进进出出就是不搭理他，浑身就两根手指头能动，还敢招惹她想找她报仇。
湛群英将她从雪岭抓来后什么也没说，只让她整理药材，见她能分辨了，便打发出去山林里采药，都是极其普通的采药：蒲公英、车前草、桔梗、地黄、天麻等等。但如此普通的草药经湛群英之手，立即变成了各种神奇灵药。
清和大感惊奇，趁机问无忧花的功效。
湛群英一脸疑惑：“什么？”清和再问了一遍，湛群英道：“平心静气。”虽然不觉得清和需要凝神，鉴于她干活不错用得顺手，不久后递给她一瓶药：“一次一粒，不可多服。”
清和有些惊讶，不得不当着他的面服下了一粒。怎么说呢？她觉得自己悟了，心中古井不波，哪怕湛凌废话连天，她都能从容修炼弄药。尤其是运行神隐功法时，差点蒙蔽过湛群英。
“嘿嘿！被抓回来了吧？死心吧！叔父只把你当做药僮，想偷师？没门！想偷跑？更是没门！”湛凌幸灾乐祸。
清和觉得他性子有点像天涯，受人宠爱长大因而说话肆意。但她和观澜对上官兄弟也很宠爱啊，为什么他们谨小慎微？再看了眼湛凌，对方察觉到后无辜地眨眨眼，清和皱眉，不能将其与初次见面置人于死地的样子合在一起。她觉得湛凌更需要那瓶清心丹，但湛凌每天用药都有定数，她不敢乱给他吃。
清和整理了五十年普通草药，湛群英大部分时间都在丹室，教会了清和如何聚脉生根后，定期交给她一些新的丹药，让她动手为湛凌医治，毕竟剑修的手又稳又快。
湛凌每次拧着眉不住地痛吼：“你手艺太烂了，我要叔父来！”清和望向毫无动静的丹室，不得不接手继续干，指尖为剑切开血肉，迅速注入灵药在血液流出来前缝合起来。
又十年后，湛凌已经可以正常行走修炼，他的武器变成了宽刀，修为蹭蹭直升，很快到了筑基中期。
“你很焦虑？”湛凌肩上扛着刀蠢蠢欲动。
“尊者不知何时出关？这次时间有些久。”她快一百年没有回宗门了。
“担心叔父，还不如担心你自己，你这百年来修为一动不动，要不你也聚脉重生？”湛凌打量着她。
“她不必。不过若想做，自己准备灵材。”湛群英从丹室里走出来，他向来尊重别人的选择。
“叔父！”“尊者。”二人上前拜见。
清和直言想传讯回宗门报平安。
“你是没有传讯符？”湛凌一口道破，清和有些窘迫，剩余唯二的传讯符在她初来时用掉了，主要是告诉师兄与花寒她短期不会回宗门，但现在快百年了，需要将日期续一续。
湛群英望着她的眉心眨了下眼，道：“不必，她知道你在我这里。”说完便又进了丹室。
“谁？”清和满脑子疑问。
“你师父啊！”湛凌大步流星回了屋里。
清和觉得不可思议，但想想师父曾送她的三枚回春丹，终于想通了，看来师父与丹获尊者十分友好，她将湛凌伤得只剩一口气，对方也只是让她出力照顾病人。清和甚至不知道丹获尊者寻人没惊动她师父，世人也不知二人交好。
前脚说师父，没过几天，师父就出现在眼前。琳琅尊者打量了一下弟子：“不错！阿英果然会养孩子。”师父是认真的！
平日里湛群英很没有大乘修为的高阶修士样子，就像医馆里痴迷医术的大夫，但现在站在琳琅尊者身侧，澹泊从容，不会错认丹获尊者了。琳琅尊者此次前来是道别，她打算再去一趟极北之地。湛群英只是让她小住几日，他准备些丹药。
这几天清和被拎出来当着师父的面练剑，两个人没用灵力，纯剑对战了几回，琳琅尊者修正了她的一个身法，自此落霞剑法运行更加流畅。
琳琅尊者临行前对清和道：“你暂时就在千步峰跟着丹获尊者学习制药炼丹吧。”清和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在炼丹一道上与湛凌半斤八两，差别只是她稍微有点兴趣，耐性好一些。
“酿酒与炼丹没什么区别，好好学！”琳琅尊者鼓励她。
湛凌将自己锁在屋内不出来，丹获尊者不提他，琳琅尊者也不提他，直到她离开后，湛凌才慢慢走出屋子。
丹获尊者果然开始教她炼丹。让她旁观自己炼了两炉极品筑基丹后，给了一套炼丹手册、上百种丹方以及丹炉让她自己摸索去。
“所以真不是我炼丹本事不行，叔父不会教人。”湛凌看着她捣腾丹炉，远远旁观，已经炸了好几次，但炉子结实，清洁废料后可以继续使用。
“你的功法和谁学的呢？”清和其实有用灵力设防护结界，但湛凌远一点更好，他身体泡过丹药还是很脆弱，需要继续调养。
“对着玉简练的，我学的都是很容易的！”湛凌说得理所当然。
清和来到千步峰后才了解到，湛凌根基不牢，只是灵根的原因，他本身功法练得极好，因此两人在天南山算是旗鼓相当，他会败是因为恐惧剑域，但他当时发疯也是因为遇见了剑修。说得多了，就是曾被琳琅尊者出手狠狠管教过，让他学会畏惧。
“这不能怪我。但凡你有个能时时将人从鬼门关拉回来的叔父，你很难觉得畏惧，反正不会死。”湛凌解释。
清和一想，经历过两次生根塑脉，确实没什么可怕的，再疼也不过如此了。
又一百年，湛凌修炼到元婴初期，尽情嘲笑了一番元婴中期的清和后，向丹获尊者告别，丹获尊者例行嘱咐了几句后提醒道：“不要过度使用灵力，会损坏你的灵根筋脉。”
湛凌点头后御风离开了。丹获尊者不会干涉他修炼远行，只是会为他炼体调养，直到这具身体完全不行。
十年后，丹获尊者送了清和一些丹药也打发她离开了。她果然是被找来看孩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