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36章
太阳渐渐升起来,雪不再下了,天气依然很冷。
傅月回到屋内,用布包住装着热水的陶罐,暖热冻僵的手。炉子里火焰跳动着,白色的蒸汽从汤锅里冒出来,散发着食物的香气。
夜送她回来后又出去。没过多久,他就带着新鲜的肉回来。白狼的表毛湿透,长毛上还挂了长长短短的冰凌,他满不在乎地甩甩毛,脸上满是笑容。
肉片在沸水中三下四上涮上一涮,或是在石板上停留几息,刚刚熟的时候,细嫩爽滑,滋味审美,傅月也能吃上不少。
最近他们天天享受这样的美味。傅月心中产生了些疑惑。夜不怕寒冷,他的毛色在雪中更容易隐藏,不会缺乏食物,为什么他还畏惧寒冬?
在森林里她见过像是热带的植物,本以为再冷也不会冷到哪里去。可自从第一场雪后,积雪从未融化过。
晴朗时,傅月会跟白狼出门,带上一木车枯树枝回来。大雪填平了沟壑,白狼拉车也要容易得多。
大部分时间,傅月都待在家里,享用美食。有时候玩玩织布机,有时候和夜坐在地上下五子棋,两人打打闹闹、说说笑笑,永远都不会感到无聊。
屋内是暖和的,夜穿着傅月送的单衣,仔细看看挺简陋的,不过他硬是凭着一张脸穿出了国际超模的感觉。
傅月会加个外套。有时,她敞开门,门前放个木靶,练习射箭,寒风迅猛,难度比平和的天气里又增加不少。
休休好久没来过了。之前兔窝按照傅月的建议储存了大量干草,应该不用愁度过寒冬。
夜搬了几块巨大的石头,堵住山洞。等吃完了房子里的库存再进去拿。下面的地窖就更隐蔽,木门盖着,上面覆了泥土和厚厚的雪。
寒冷的天气持续着,夜很少出门,每天去泉水那里打水洗澡时,都会推着傅月一起。
傅月想着能出门透气锻炼身体,就和他一起。大多时候她在家里用热水擦擦。若是要洗,就会在洗完后用兽皮包裹住全身,不留一点空隙,然后让白狼载着她全速回家,用不了半分钟就能进入温暖的小屋。
这天晚上,傅月正在暖烘烘的被窝里睡得正香,被她压在身下的毛茸茸翻身,她揉着眼睛,睁开惺忪的睡眼,门外传来的一声兽吼让她瞬间清醒。
门开了,一股冷风呼啸进来,又关上。
傅月手忙脚乱地穿上外套,悄悄摸到窗边。经过大半年的适应,傅月的夜视能力好了很多。何况,屋外白雪皑皑,映得比室内还亮。
白狼在和一头像是豺狼的家伙打斗。豺狼的体型不到白狼的三分之二,在绝对的力量压制下,它不可能打赢白狼,但却以一种不畏死的勇气不停撕咬。
白狼没有下狠手,以威慑的低吼和不会致命的拍抓为主。
他们缠斗了好一会儿,最终豺狼力竭倒地。
白狼没有管它,冲着森林的阴影低吼警告。
夜回了屋,拿布巾沾水擦身上的汗。
“夜,怎么了?”傅月问。
夜转头,认真看她,“月,不要出门。”
傅月又渐渐睡去,朦胧间听到奇怪的声音。白狼用爪子上的软垫堵住她的耳朵。
次日,白狼照例推着她去泉水那边,傅月只看到雪地上各种形状的脚印,昨晚那头兽不见了。大雪总能掩盖一切。
傅月完全想不到,回到家门口时会遭到袭击。
好几头红眼的野兽冲向他们。
白狼左扑右挡,掩护着傅月回到屋内。傅月站在窗口,紧张地看白狼和小型兽群的战斗。
夜很强,注意自己不受伤,还能冲散兽群,不让他们形成合围。
几头野兽没有放弃,不断攻向白狼。白狼不得不扑出去,咬死一个,他没有再进攻,似是在看其他几头的反应。
野兽们有点畏缩,但在白狼跳到一侧后,他们拖着同伴的尸体走了。
本还以为他们是败退,可傅月看到后面的场景,她差点都吐了,又恶心又害怕。
就在秃到没有任何遮掩效果的的灌木从里,那几头野兽迫不及待地将同伴吞吃入腹。
接下来每天,都会有这样的袭击。傅月意识到,这些野兽或者兽人,是因为食物而来。他们打不过白狼,在清醒的时候,在食物较为充足的其他季节,不会进入白狼的领地挑衅白狼,但在饥饿的情况下,他们决定殊死一搏。以兽人们灵敏的嗅觉,路过附近便会发现这里有大量食物,这种诱惑冲昏了他们的头脑。
夜心知肚明,因此并没有硬要置这些家伙于死地,但是他要守护自己的食物,守护他们的家,驱赶不走这些家伙,就只能出手。
受伤的、死掉的,全都成了其他兽人野兽们的饱餐。
这些饥饿的家伙是疯狂的,战斗力胜于以往。傅月明白了这点,便老老实实地待在房子里。夜每次出去打水都是快去快回,不曾让她一个人面对袭击。
他们已经很久没有吃到过新鲜的食物了。夜几乎是寸步不离傅月,就是去山洞里拿东西,也嘱咐她关好堵住门。
好在他们储备充足,哪怕是像现在这样没有进账的情况下,也足以应付很长一段时间。但也远不到开仓放粮接济他人的时候,饥饿的家伙太多了。而且,在这些疯狂的兽人们的眼中,他们同样是食物。
这天,傅月正在煮水,夜去山洞里取肉。
忽的,她听到了巨大的翅膀拍打声,这唤醒了她恐惧的记忆。
她急忙从窗口往外看。
三只巨大的金雕正在围攻白狼。这三只雕没有上次捉傅月那头大,翅膀展开约两米左右。凭借着在空中的速度和灵巧,前后夹击,攻击白狼。
白狼明显地处于劣势,左右牵制之下,即使他选定了目标,也很难把空中的大雕一击致命。
刚躲开朝他眼睛的啄击,却无法躲避他们袭击他的尾部。
鸟嘴上飘落一团白毛。
傅月的胸膛像气球般吹涨,她生气了,还很心疼。
她提上弓箭,开门,弯弓,对准。
一箭过去,没中,金雕飞速在空中滑翔,躲开这一击。
白狼立马就是一爪,掉落几根羽毛。
嗖,又是一箭,擦着另一只鸟头而过,秃了一条,却未能造成致命伤。
傅月一箭又一箭,没能造成击杀,却也渐渐将局势的天平重归平衡。幸而这是在她家,箭支非常充足。
夜知道她在发力,因而愈加拼命,趁几次金雕躲闪箭支时狠狠地攻击,留下遍地鸟毛。
金雕们并没有退缩,白狼不会飞行,他们觉得自己永远有退路,狼崽本就在他们的食谱里,他们饿急眼了也经常会攻击成年狼。
傅月刚射完一箭,甩了甩酸痛的手,拿起下一根。
余光中金光一闪,庞然大物朝她扑来,是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第四只金雕。
来不及瞄准,傅月拉满弓弦立马松开。
箭直标标地飞过去,就在门的中间,射中了那个扑到门口的大家伙。
巨雕扑腾了两下翅膀,尖利的爪子朝里面用力抓了几下。
傅月畏惧地后缩,刀子抽出拿在手中。
大鸟卡在门上,想要进来,要么变成人形,要么缩回翅膀变成“走地鸡”。可现实不允许他做决策,插在胸口的箭,让麻痹蔓延了他整个身体,再也动不了了,向后轰然倒塌。
傅月急于看夜怎么样了,冲过去,拿起门背后的石斧又给了大鸟一下。
门外,夜还在与三头金雕打斗,金雕的羽毛胡乱支棱着,像是破拖把,状态并不好,但夜的背上也有明显挂彩的迹象。
“夜,快进来!”傅月喊着,立马又给了一箭,为白狼打掩护。
夜明白了她的意思,刚刚他发现有金雕飞向傅月,心中着急,急于战胜对手,才受了不轻的伤。眼见着傅月已独自干掉一头金雕,他心中振奋,边打边后退。
他退入屋内,门大敞着。
三头金雕却并未攻上来,他们是兽人,是有灵智的,知道那狭小的入口会限制他们在空中的一切优势,若贸然进攻只会像刚刚那头倒霉的金雕一样,生死不知。
几声鸟鸣,他们简单沟通了下,展开翅膀,飞走撤退。
“嗖!”“嗖!”
这两箭与傅月刚刚的不同,带着明显的破空声,迅猛冲向空中。
中了。两个黑点还被箭的惯性带着飞了会,而后直直落下。剩下一只,头也不回地飞走了。
“月好厉害!”夜收了弓箭,用亮晶晶的眼睛看向傅月。
傅月扶墙,不敢看门口一眼,她忍住内心的恶心,勉强道:“快把他弄走。”
这是她第一次杀人,即使对方是强盗,也带给了她强烈的冲击。
夜拍了拍她的背,拖着门口的尸体离开,还不忘帮傅月好好关上门。
片刻后,夜回来,带着满身的水汽,穿上了件布衣,屋内一点儿血腥气也没有了。
“让我看看你的伤。”傅月担忧地去扒他的衣服。夜并不习惯穿厚衣服,这么做一定是为了遮掩伤口。
“很快就好。”夜不自然地扭了扭。
在春天来临之前,他身上总有伤,好了又添新的。
大雪覆盖了一切,饥饿的猎食者们不断上门,想抢夺食物,想捕杀他们。
夜一直守在家里。秋天储存了那么多的肉,也逐渐消耗完,夜不再吃肉,跟着她一起吃蘑菇干和菜干。这些东西倒是还有很多,也没有凶猛的食肉动物会感兴趣。
偶尔,他用弓箭在附近射下一两只小东西,都坚持让傅月先吃,自己去啃傅月吃剩的骨头。傅月不肯吃,他也不肯吃。
夜瘦了。傅月只能在被窝里流眼泪。
如果不是守着她,要保护她,夜可以出去捕猎,森林对他来说几乎没有危险,即使遇到饥饿的兽群,他一个人逃跑也不成问题。他却不肯离开家,不肯离开她。
傅月阻止不了这头忠诚而执拗的狼,只能祈求春天快点到来。
傅月从系统里兑换出肉条,递到夜的嘴边。
夜接过,递到她的嘴边,“你吃。”
“我还有很多吃的。”傅月说。她是可以完全吃素的,况且她的系统金币已经多达几十万,不敢说让夜放开吃,但至少能保持一定的生活水准,不行了就把压箱底的宝石都卖给系统。
“你太瘦,要多吃肉。”夜摸摸她的头。
傅月避开,撇着嘴说:“你瘦了。”
白狼毛蓬松看不出来,可人形的他很明显,胳膊的肌肉线条都平了。
夜满不在乎地说:“我本来就是这个样子,夏天的时候吃太多长胖了。”
他背过身去,拿石头磨木碗。
傅月眼中泪光闪了闪。她知道曾经的白狼有多贪吃,如今白狼不管如何都要把肉让给她的场景,才这样容易摧毁她的心防。
他饥饿过,所以不愿让她尝试一点点饥饿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