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看书小说 > 科幻小说 > 赛博朋克:扮演法则 > 第23章 跳过

第23章 跳过

<< 上一章 返回目录 下一章 >>
    注意:下文全部都是为了赶在八号之前凑齐二十万字倒腾出来的废文,和本书没有任何关系(ai续写),以后会把这两章替换掉、勿要再往下看

    美国青年和挪威男孩的身影交叠在一起,刹那间,世界沉静默然。唯有他们的心跳混成一团,一声大过一声,响彻耳畔。

    alan咧着嘴,唇角止不住的上扬,他感觉心底的透明泡泡“啪”地破裂开来,热流源源不断地冒出,仿佛汩汩清泉,暖融融地充斥整个胸膛。

    “傻笑什么呢?”chris抬手,弹了他一个脑瓜崩。

    “没什么,”男孩将脸埋入他的肩膀,低低的声线也染上了三分明朗,“就是觉得我好幸福啊,幸福的都有些不真实了。”

    语闭,chris周围的景象闪了闪,黑暗的分子自画面的各个角落钻出汇作冰冷的洪川,奔腾咆哮着吞噬了所有光亮。

    chris眼睁睁地目睹回忆构建的框架一点点瓦解,琉金色的碎片四散于虚空。他伸出手,似乎想抓住点什么,可指尖才堪堪舒展,失重感便跌从而来。

    他向着梦境的深渊无限坠落,最后一眼看到的,是血色不断从alan的四肢百骸处流淌蜿蜒,滴滴答答地溅落,他的男孩像童话里的小人鱼一样逐渐化为漂浮的泡沫。

    日光温柔,alan亦是始终微笑着,像个普通的挪威少年,阳光又腼腆,温驯地承受一切。chris的心脏传来沉闷的钝痛,他几乎疼得快要窒息,视网膜却还残留着巴士上凄美的景象。

    “前世到底发生了什么?”像是隔雾观花,薄薄的一层窗户纸后,是呼之欲出的真相。chris企图赶走阻碍,然而……

    “chris,醒醒。”

    alan担忧地摇了摇昏迷的男友:“爬弗洛伊恩山这么累吗?已经是中午12点了哦。”

    chris慢慢地睁开眼,精神的疲惫涌上来,他环住面前的男孩,一时间竟有些分不清真实与梦魇。

    还好,他想,还好这次我抓紧了他。

    “你在做什么,alan”

    “9,10,11……”男孩的侧脸被晨光镀上一层金辉,蓝眼睛闪闪发亮,他一边数数一边好笑地撇过头,“chris,不要明知故问。我记得你一直嘲笑我弱不禁风,所以现在我要锻练腹肌啦!”

    chris的视野里,一只白球鞋鞋尖正稳稳地踩着巴士台阶的栏杆,另一只则随着alan虚假的引力向上动作而晃晃悠悠地悬于半空。

    男孩修长柔韧的双腿被贴身的黑色长裤紧致包裹,在一上一下的过程中,那优美的线条显得很是惹眼。

    chris无奈地摇了摇头,嘴角的笑意却出卖了他的心情:“alan,你可真是个幼稚鬼。”

    最后记住的景象,是从头顶压下来的、倒立的高楼大厦,还有指尖掠过的白鸟。

    “alan!”

    似乎有人在撕心裂肺地呼唤他,耳畔白鸟振翅的声响渐渐远去。

    3,2,1……

    “skrillex”

    “chris,找我什么事”电话那头传来sonny微微有些沙哑的嗓音,chris思索了几秒,艰难地开口道:“我最近,呃,遇到了一个世纪大难题——怎么哄一个人开心”

    “你这小子,别告诉我你又把alan惹生气了。”

    “事实上,这段时间他就没开心过,他甚至不想再巡演,”chris惆怅地叹了口气,“我阻止了他,可又总感觉自己做错了什么。我真的受够了他整天垂头丧气的样子,我是说,我希望看见他以前在舞台上闪闪发光,而不是……”

    “chris,alan不是你。你有没有想过,他可能根本没有看起来那么强大。如果真的爱他,你就必须接受他的全部。

    既然他变不回原来了,或者说,他抛下了过去的自己,那你为什么不试着尊重他的选择。

    兄弟,好好想想,alan到底想要什么。”

    sonny说完便挂断了电话,chris知道他也挺忙,自从死老鼠和他确定关系后,基本上两人已经很少再单独交流了。

    alan,alan……

    他突然有点想念男孩深蓝色的眼眸。

    其实是自己太沉溺于过往,不肯去面对现实。

    我爱他,chris在心里轻轻地说。

    这比任何事情都重要。

    怎么了

    血,大片的血,他的男孩躺在冰冷的水泥地上,一缕缕殷红从四肢涌出,仿佛是个被人遗弃的玩偶。

    血水浸湿了alan柔软的发尾,栗棕色染上了金属的光泽。chris钟爱的蓝眼睛无神地望着苍茫的天穹,视网膜好似还残留着白鸟飞翔的剪影。

    alan死了。

    巨大的冲击下,chris的大脑一片空白。

    他一下子跌在alan身旁,颤抖着搂住alan的身体,将男孩的头轻柔地搁在膝上。

    “不,不要!”温度一点点消逝,缓慢而坚定,这具失去灵魂的躯壳无论如何是再也捂不暖了。chris的双手沾上淙淙流淌的鲜血,他拼命去贴合alan脑后凹陷的伤口,却始终对死亡无能为力。

    “对不起。”他吻他的唇,吻他的眼睛,吻他翘起的额发。齿间不知不觉满是血腥味,chris却毫不在意。

    “我爱你。”他抱紧了他的挪威男孩,像在拥抱此世唯一的珍宝。

    chris不知道的是,心脏骤停的一段时间,alan还能听见声音。他的耳边是爱人低低的呢喃,可惜却再也无法弄懂爱的含义。

    《退位之后》第三章

    “我会成为你的影子。

    雅各布总觉得有人在呼唤他。

    他踩着厨房的踢脚板,手里握着盛满清水的陶瓷杯,准备去拿橱柜上的茶包的时候,耳边会莫名其妙传来窸窸窣窣的呢喃。

    “所有结果都经过了权衡利弊,把我算在内,一切都可以利用。”

    “如果您的计划出错了呢。”

    “搏一场,否则就不惜任何代价杀死他。我给过他机会了。”

    心脏猛然悸动了一瞬,仿佛跳动的刹那被无限放大,雅各布捂着胸口,身体歪歪斜斜地摇晃了一下,手颤了颤,光滑的陶瓷杯随之跌落,砰的一声坠落在地板上,溅落成不规则的白色碎片。

    而雅各布没有去管,他头疼的厉害,太阳穴处的血管突突地撞击着皮肤,心脏像是要飞出胸膛一般跳得极快。

    “我给过他机会了。这是唯一的办法。”

    那是雅各布自己的嗓音,吐字清晰,声线柔和得好似喃喃絮语,单词的弹舌有模糊的口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慑力。

    意外的是,他的语气听起来很悲伤。

    金色的雏菊在四月的春光里开得热烈灿烂,藤蔓绕着窗沿一路攀爬,缠绕着灶台上的挂钩 ,天边明媚的日光一束束透过玻璃窗洒进来,空气里微小的浮沉在交错的光线中翻滚。

    一片祥和寂静。

    缓了半晌,雅各布动作迟缓地弯腰收拾破碎的残片,即使柔软的指腹让边缘的锯齿割开,血液渗出来,他仍是面无表情。

    约翰喜欢在别墅里摆放鲜花,让清新甜腻的香气充斥房间。雅各布也爱花,这些生机勃勃的植物总能产生一种莫大的欢欣,对于他早已垂暮的灵魂大抵是个慰藉。

    花多了以后,风一吹就轻轻地摇摆,有时候雅各布会觉得自己住在起伏的花海里,绽放的花卉像被赋予了生命的风铃,互相摩擦时发出沙沙轻响。

    约翰把门廊的门闩钩打开,走进厨房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景象——雅各布冷静地拧水龙头,把流血的手伸入清水中,周围茂盛得过头的雏菊和玫瑰簇拥着他隐隐绰绰的削瘦背影,天花板倒吊的藤蔓在微风中晃荡。

    画面梦幻得如同海面的金色的泡沫,或是贝尔加湖漾起的涟漪。约翰停住了脚步,静静地驻足眺望,分明是近在咫尺的人啊,他却畏怯地不敢靠近,生怕那身影一触及碎。

    “愣着干什么,不要像个木头似的傻站着,”雅各布转身冲他示意,“把创口贴递给我。”

    “你的手”

    “我打碎了陶瓷杯,小伤,不碍事。”雅各布接过创口贴。

    “您总是这样。”约翰无奈地捧起他的手腕查看。

    雅各布只是直直地凝视着他,垂落在腰侧的右手慢慢抬起,像是想要抚摸约翰毛茸茸的头发,可在快碰到发旋的时刻,又打算悄悄放下去。

    约翰眼疾手快地扣住他的手腕,重新拽至自己的头顶,然后半蹲着,像个乖巧的猎狗一般蹭了蹭雅各布温热的掌心。

    “布卡,”雅各布低头,手指漫不经心地深深插进约翰的棕发中,轻柔地梳理着一绺绺有点扎手的发丝,突然他收紧了五指,眯着眼睛俯身探到约翰耳畔,“你应该是爱我的,不是吗?”

    冷银色的锋芒在他袖口处一闪而过。

    “是的,”约翰像是浑然不觉危险的警兆,眼神孺慕迷蒙地落在雅各布身上,“我永远爱您,必要时我会为您去死。 ”

    约翰就像第二个雅各布,他一直走着雅各布走过的道路,无论是学业上还是政治上。他似乎在尽力使自己成为和自己的信仰相似的人。

    首先是强人政治,约翰治理下的布沃尔保持着高度自治,甚至具有独裁倾向,这里个人崇拜主义盛行,布沃尔的士兵都对信仰有被洗脑了一样的狂热,你可以说,他们如一群眼珠猩红的鬣狗,分工明确,咬住猎物的喉管和四肢,用最野蛮的打法去攻击,哪怕是以伤换伤。

    可他们也是阴险狡诈的。约翰在平时回答记者问题时便能看出,他很擅长避重就轻,并且抓紧镜头展示自己的个人魅力。他惯是把自己塑造的热烈直率,直爽,因为这是布沃尔人推崇的品质。

    比起国际上那鲁莽笨拙的样子,实在相差甚远,尤其是关于雅各布的话题,他经常变得会有些失去理智,难以想象,这到底是不是一种伪装。

    一种让雅各布放松警惕的伪装。

    雅各布遮住约翰的眼睛,不去看那炽热的几乎灼穿他的目光,他撇过脸,冷冷地开口:“先收敛你的最近的举动吧,什拉卡德经不起你折腾。约翰,你的野心太强了。”

    他应该在退位前约束好约翰的权利的,雅各布扶额叹息。

    “但您已经不是总统了。”

    约翰双手撑着桌角缓缓站直了身子,他健壮深沉的影子完全笼罩住了雅各布。这个过程无疑是极具压迫性的,像一场静默的角逐。

    他把下巴搁在雅各布的肩头摩擦,和往常那般要甜蜜地拥抱他的最高统帅,原本为了佯装无害下垂的眼角在雅各布的视野盲区一点点上扬,那双浅灰色的瞳孔暗潮汹涌,最后一丝蓝也被敛去,阳光照不到的角度里,他的眼睛沉淀成完全的黑暗,这本不该出现在一对浅色的眼眸中的,也许是光线的原因吧——也许吧?

    然后约翰笑了起来,无声的,嘴角的弧度越来越大,直到张扬肆意的笑容占据了他的半张脸,显得有些狰狞可怖。

    这时候的他看起来愈发像一匹嗜血的,杀红了眼的豺狼。

    “您瞧,我现在正威胁着您最珍贵的东西,您,您会杀了我吗?”

    约翰的虹膜泛着钢铁似的冷硬光泽,他看起来十分高兴,语调都激动地微微颤抖。

    仿佛是在向年老的狼群首领挑战,证明自己已有了超越他的能力,让那对素来只把自己当孩子看的蓝眼睛正视自己。

    说不清是赌气的成分多些还是故意的选择了冒犯。

    “您在位时向来是溺爱我的,就算我做得太出格了也默许着。父亲,是您为我铺路,是您一眼选中了我,布卡约翰的一切都是您给的,

    只要您看着我,下达命令,便是无上的幸福与骄傲,”约翰边说边用尖牙抵住雅各布裸露出的一截脖颈,逼的雅各布不得不稍稍仰头,他巧妙地一转话的内容,坦白剖析出自己阴暗的欲望,“我该感谢您的,可是看您展现不同的一面实在难得,实在难得,您不会责怪我的对吗?”

    他的神态又变得惶恐不安起来,仿佛人格分裂了一样愧疚地自言自语,想要安抚雅各布的情绪:“您不会责怪我的。我都是为了您,我付出了很多,您明白的”

    雅各布掐着他的后颈把他拉开,左手的伤口由于大幅度的拉扯再次撕裂,青筋在疼痛中暴起,血管弹动,殷红的血珠顺着伤疤流淌,衬得他的皮肤更加白皙。

    约翰知道雅各布的手腕和脚踝非常纤细骨感,两根手指就能圈住,这本是不太适合作为一国领导者的,它们过于美丽了,流露出的是与什拉卡德这片冰原冻土不符的脆弱。

    人们看到,会想起振翅欲飞的候鸟,每一根轻盈的羽毛都让太阳照得闪闪发亮,;会想起收拢羽翼的黑脉金斑蝶,这些漫天飞舞的造物像绚烂的流光在墨西哥的峡谷之巅降落,短暂地点燃了路过者的双眸,接着迅速凋谢。

    “冷静点,约翰,我如今没什么权利威胁你,我只是个普通人而已。”雅各布注视着约翰渐渐僵硬的脸,忽然明白他在害怕什么,这让雅各布觉得好笑。

    他喜欢他示弱,却又不喜欢他主动示弱。

    “我没精力和你闹了,约翰,你扰乱了一个美好的早晨。”雅各布拍拍他的头顶,手心在发尖旋转一圈,懒散又灵巧地侧身从他的怀抱里挣脱,像一只猫。

    “您给您的心上了锁,对吗?”

    约翰挽留似地按住他的手腕,“里面隔绝了所有的噪音,您甚至不愿意光芒洒进来,一丝也不许。”

    雅各布沉默地伫立了很久,然后他用轻得不能再轻的声音说道:“我不需要治愈,是我一手打造了我自己。”

    我不需要治愈,因为一切都在无可避免地滑入深渊。

    光线霎时黯淡下去,约翰惊恐地去触摸雅各布的身影,却发现眼前的画面在一寸寸碎裂,宛如打破的玻璃,裂痕像蜘蛛网一样蔓延,伴随着咔嚓咔嚓的清脆声音。

    而雅各布的背影像一道遥不可及的幻觉,在约翰的视野里远去。最后的记忆,是呼啸而过的子弹,夹带着凛冽的冷风。

    “以后人们会怎么评价您呢?”

    “这很重要吗孩子,功过是非,终将随历史消散。”

    “也许对您而言,这并不用去在意,但我在意,只要我的人民还活着,只要我的血脉还存在,您就是我们唯一的信仰。我对我的人民说——什拉卡德的国家政治人物早已成为我们的真理、我们的民族色彩、精神本质之类的象征……您超越了通常对谁是什拉卡德总统的理解。 您适合所有人。 您是希望、保护和支持。 您是一个能够团结人民的现象,因此是克服我们这个时代任何全球挑战的主要内部储备只要您与我们同在,我们与您同在。 这意味着我们是无敌的”

    “布卡,你留不住什么,我明白你的意思,但世界就是这样,一个个离去,最后只剩你一人。你无法把记忆烙进血脉里。”

    他的声音雾蒙蒙的,像大雨浇在房间下面来往的没有声音的车辆,约翰看啊看,他的脸在回忆的透明屏障上留下前额、鼻子、嘴唇和脸颊潮湿的印记,他是那样专心,那样用力,可他看不清雅各布的面容,什么也看不清。

    约翰哭了。

    他慢慢把手边的杯子倒满,坐在窗户边的椅子上,盯着雅各布模糊的样子发呆。雅各布的嘴开开合合,吐出来的是约翰咀嚼过上百遍的内容,仿佛一台老旧的留声机在吱呀吱呀放着上世纪的曲目。

    “我知道这对您来说很难,”约翰突兀地打断了他,“但是求求您,看我一眼吧,一眼就好,我很想您,我已经快忘了您的容貌了”

    但那声音没有停歇。

    “人们或许会在书本上编排我的故事,用文字侮辱我,打着喜爱或讨厌的名号,宣泄他们可悲的欲望,但那又怎样,我想我必须全部接受,这是代价,布卡,这是代价,学着享受痛苦。”

    约翰在桌子上低垂着头,泪水爬满了他的脸颊,他尽力掩饰着他的狼狈,即使他非常清楚地知晓这没什么必要。

    “爱也分很多种,可这是爱吗,那些人明知道您不会做这种事,我会烧了所有沾污您的书。”约翰听见自己愤慨的抗议回荡在空旷的房间。

    “哪怕人们会千夫所指,哪怕那些政客将你称作没有人性的独裁者?”

    迎着那调笑似的温柔语调,约翰眨眨眼睛把眼泪抖落,哽咽着跟随他记忆里的声音,坚定地回答:“是的,哪怕千夫所指。”

    “为了您,我想一切都值得。”

    “人类啊,总是随大流的,他们渴望认同感,如今在任何环境下,我都可以成为认同感的工具和代名词,每一个动作都有人通风报信,”彼时的约翰只听到雅各布叹了口气,那双柔软的手掌落在他头顶,“他们不在乎真相是什么,假如能从我身上得到利益,前一秒痛骂我不愿与我为伍的人后一秒也能心安理得地利用我的东西,他们的大脑会屏蔽这举动,用遗忘来保护自己。”

    “那是错误的。”

    “已经不重要了,对与错,清醒的人是少数的,而他们大多无法发声,布卡,你只有站在更高处,才能说你想说的,无人反驳。这就是权利。规则在群众中不值一提,我唯一担心的,是我的人民被蒙住了双眼,看不清事情的真相。”

    约翰觉得自己的心很痛,但他不知道该怎么包扎,因为触碰不到伤口。他好像变成了一张不断有水滴流下来的脸,没有鼻子,满是泪水,而雅各布变成黑暗和微尘,像是空气里漂浮尘埃组成的阴影,有时变幻出粘稠的人形,大部分时间只是一台留声机,只有一个观众,记录着约翰永远听不厌的话语。

    在静到只有自己呼吸的房间,约翰一直一直注视着雅各布的影子,恍惚间,那个扭曲的身影似乎要开口说话,一些不一样的话,关于思念,关于爱,曾经未倾诉的语句汇聚成一片悲伤的湖泊,湖泊在约翰满溢的杯子里,安静的没有一点起伏,就像早已死去。

    《退位之后》第四章

    后来约翰经常做梦,梦见西伯利亚一望无际的冰原,梦见冻土之上连呼吸都会结冰的旷野,梦见一个背影,在梦的尽头,赤裸着伤痕累累的双脚站在破碎的浮冰上,像一尊受难的神像。

    他知道那是谁,于是发疯了似地奔跑,拼命追赶,他感到锋利的冰雪划开他的脸颊,火辣辣地疼,心脏重重撞击着肋骨,但世界仍旧是那样寂静,唯有极光笼罩头顶。

    他脚下覆着雪的大地在崩解,这意味着约翰不能退后,在整个世界没有全部消失前,他必须抓住那个背影。

    他就这样一直跑,恍恍惚惚的,好像忘记了一切,他变成了一只狼,蓬松厚实的毛发掩住风雪的侵扰,四肢修长有力,带着原始的野蛮。

    狼的肩狎骨低低地往下压,随着奔跑的动作上下滑动,狼猩红的眼睛瞄准着他的目标,狼的喉咙里翻滚着哀凄的嘶嚎。

    他的生命仿佛成为了一个个慢镜头,脚下的原野在不断延伸,然后然后浮冰融化了。

    约翰醒来后,身体僵硬,汗水粘腻地吸附着后背。他头痛欲裂,撑着床起身大口大口灌矿泉水,床头的电子闹钟把猩红的数字投射在天花板上,凌晨三点。

    “我们只有一夜,清晨有人将乘火车离去,晚些时候有人还将乘飞机”

    他摇摇晃晃地走向洗手间,打开灯,水流顺着脊背打湿脚底,嘴里哼唱着忘记了名字的歌谣。约翰觉得自己一定是醉了,可他从不喝酒,怎么会醉呢。

    “你猜怎么着,我会把酒倒进花盆里。”有人握住他的手,身子前倾,低语着,轻柔的笑声在胸腔里回荡 。

    约翰看见一双冷蓝色的眼睛,雅各布正抬头看着他,一副全天下他最想见的人就是约翰的样子,他的瞳孔折射着彩色灯泡的华美光泽,眼底却是淡漠的一片。

    雅各布喜欢这样低声说话,约翰猜测他是为了吸引别人往他身上靠近,高明的社交手段,即使被识破,也丝毫不折损雅各布的个人魅力。

    雅各布轻轻动了动唇,拍拍约翰的手背:“不要走神,布卡。”

    约翰记得那晚的天空有零散的星光,花园里的帆布上人们彻夜不眠地跳舞,布沃尔悠扬的民谣伴着鼓声响起,约翰弯腰,即兴邀请雅各布来一段舞蹈。

    他推着雅各布向后退,再牵着指尖绕回来,雅各布的脚步很灵活,他们在节拍与欢呼里微笑,永无止境般转着圆圈。结束时,约翰单膝下跪,克制地亲吻雅各布的指节,他的眼睛被闪着光的银色戒指刺痛了,不住地眨动,手风琴拉出一个长长的尾音,人们开怀大笑,这是一场成功的晚宴。

    后来他曾无数次单膝下跪,左手覆住胸口,俯首朝他的总统露出脖颈,就像把栓住自己的绳索献给他的真主,而雅各布总是斜晲着他,皮鞋鞋跟在地毯上不耐烦地小幅度打着拍子。

    他的总统撑不过多久,控制欲发作后就会伸手强硬地掰过约翰的脸颊,居高临下地用手指沿着唇缝撑开约翰嘴,指头在齿列剐蹭,再按压温热的舌苔。

    约翰顺从地跟着他的动作,感受雅各布的手指划过上颚,直到他的口涎被撑得滴落下来。他浅色的眼珠始终讨好地盯着雅各布,热切而真诚。

    什拉卡德的总统是极有压迫力的,没人有胆子忤逆他,他站在那,双脚踩着大地,肩背宽阔挺拔,头顶的枝形吊灯投掷的辉光在眼睫上跳跃,加深了眉骨下的阴影,这使雅各布看起来更像一尊庄严且充满神性的雕塑。

    约翰说不出话来,他激动得几乎要浑身发抖,面前这个俯视自己的人是如此强大,他毫不怀疑雅各布能随意地摔翻任何人,然后静静地离开。

    哦,崇拜,他崇拜他,崇拜他目光所及内的一切,弗拉基米尔雅各布小小的个子里好似潜藏着整个宇宙澎湃的力量,以至于约翰永远需要仰望他。

    约翰想问——我虔诚的信仰会让您更加崇高吗?我昂头挺胸的样子,可以得到一个属于您的抚摸吗?

    我遵从您的一切指令,我将追随您,无论何时何地。

    只要,只要

    雅各布被口水濡湿的指尖刮着约翰的鼻梁骨一路向上,最后插进粗糙的深棕色短发里,捋了一把,貌似是扎到手了,矜持的总统先生不满地从鼻腔里挤出一声轻哼,皱着眉抽手。

    约翰得寸进尺地微微起身,把毛茸茸的脑袋顺势埋进雅各布饱满的胸膛,低沉浑厚的喉音贴在雅各布耳畔,有些嘶哑:“奖励,父亲,我想要奖励。我应该拥有的,您许诺过的。”

    “可以吗,求您了。”他小心翼翼地祈求道。

    “关于亚马达耶夫兄弟,关于你建的体育馆?”雅各布挑了挑眉,悠悠地数着约翰做过的一件件事,显然他并没有心思和约翰调情,“布沃尔和巴西队的比赛花了多少钱?还是你与苏尔科夫之间的小动作,以及你不停强调的‘只效忠于雅各布’?适可而止。约翰,不妨说说什么目的。”

    黑色的高领毛衣触感柔软,摩擦会产生轻微的瘙痒,约翰把下巴搁在雅各布颈窝,蹭了蹭,嗅闻到须后水的味道:“您知道的,父亲——”

    这简直是在撒娇了,当然,也有一部分的闪烁其辞。布沃尔的首领是个早已成年的男性,甚至称的上一句“壮得像头熊”,因此这个举动使得雅各布感到惊讶,接着变为哭笑不得。

    有点幼稚——雅各布想,他怎么不知道布卡这么缺乏父爱,但值得一提的是,雅各布对此很受用,他的嘴角松弛地下垂,眼底嘲讽的寒光淡去了一些,眼神顿了顿,温柔了些,这证明他确实被取悦了。

    雅各布不是神,他的人性弱点还是存在的,例如过于泛滥深沉的情感,年轻时青涩的言语无法去表达,造成他严肃急躁,很不好相处的性格,柳德米拉对此深有体会。

    能把求婚说的像分手的人啊。

    约翰不是想比较什么,他心知肚明他没资格,雅各布对待爱人的动作——那些局促,不安,宠溺,以及发自内心的甜蜜笑容,孩子气的话语,约翰都得不到。当雅各布遇到和爱人有自己不同的意见,他会选择沉默,避免给对方施加伤害,但对约翰,就像对待他的任何下属,没什么不同,他会冷酷地指出,批评,乃至于用钢笔盖帽一下下戳着文件发火(他连生气时都不动声色,脸上的表情是平常的冷淡,可你能很清晰地察觉到,他的心情非常糟糕),然后他就开始噎人,冷嘲热讽,这是能骂的佩斯科夫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程度。

    约翰不怕,他一直敢于尝试,正如现在,弓着身子把总统抵在办公桌边缘。总统坐在桌面上,两腿膝盖曲起滑到约翰背后,虚虚缠住,黑色牛津皮鞋的鞋跟无意识地磨蹭约翰的后腰,约翰手肘支撑在雅各布身侧,脊背下压,肌肉虬劲,深色西装勾勒出背部一道线条优美的脊柱勾。

    雅各布常常认为约翰把正装穿得太鼓胀了,他的身形和对方比起来都显得纤细。他好整以暇地观察约翰的下一步动作,看着约翰扬头黏黏糊糊凑过来索要一个吻,雅各布偏头思考了一秒,手指隔着西装布料缓缓叩击布沃尔人的后背,像是督促又像是提醒。

    “注意分寸。”他说。

    然后雅各布抬臂,张开右手五指,漫不经心地覆上约翰满是渴望表情的脸,指甲深深陷进皮脂里,保持着抓握的姿势往后推开他。

    约翰不甘心地舔舐男人的掌心,雅各布不睬理他,自顾自地收拢膝盖,一副不想继续玩够了的模样。他曲起的,被深色长袜包裹住的胫骨优美修长,大腿的肌肉却足够结实——当那尖头哑光的定制黑皮鞋鞋尖抵住约翰胸口时,约翰还满不在乎,蹬腿那刻的爆发力却生生把约翰踹得退后两步。

    雅各布警告地竖起一根手指,再次强调了一遍:“注意分寸,约翰。”

    约翰忿忿地咬了一口雅各布卡在自己唇边的指节,印下牙印,注意到总统因为他这放肆的举动眉头紧皱,呼吸紊乱了一瞬,才恋恋不舍地退到安全距离。

    见状,雅各布的悬在半空的皮鞋晃了晃,他从桌面上轻巧地滑下来,动作敏捷地像一只大猫,让约翰怀疑他是否一早就决定了逗弄自己一会再迅速收手。

    中段的鞋跟与大理石地板接触发出清脆的脚步声,约翰转身,看见雅各布坐在昂贵舒适的皮质沙发上,似笑非笑地翘着脚。

    “做的不错,布卡,我知道你在说什么。”他垂着眼,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坐姿,交叠的长腿放下来换了一边,重新叠起来,膝盖压着膝盖,只是拉伸的时候故意从裤筒下方露出了一截脆弱的踝骨。

    他把黑色高领毛衣穿得优雅稳重,多了一股西装没有的温暖禁欲,叫约翰想拥抱他。这欲望灼烧着约翰的心,一刻不停。

    雅各布抿了抿嘴:“布沃尔的建设越来越好了,但不要忘记我们的约定,我给你权利,你管好你的人民,做个合格的仲裁官。”

    “至于我本人,我只能说,收好你的念头,别有下次,”他手上的银戒指又开始一闪一闪地刺痛约翰的眼睛了,他听见雅各布的冷笑,“我想我没有挑逗过你。”

    他不知道在约翰眼里他的一举一动都是诱惑 ,致命的吸引力驱使着约翰疯狂,宛若缠绕的毒蛇在暗处张开獠牙,但又必须克制。

    这个人,雅各布,他只要存在,就是一个漩涡,约翰则被裹挟着卷入其中。

    是的,毒蛇。

    约翰不是笨拙的,你可以说他的性格里有布沃尔人狂热质朴的一面,毕竟一有时间他就会到岑托罗伊村和邻里乡亲享受美好时光,那个时候,他是普通平凡的。但是,如果你天真的认为他在国际上无法控制的拙劣言论是在说明他过于冲动,或者他憨厚的笑容像熊一般笨拙,能被人耍的团团转,又或是他不善言辞,不能打动人心,那么朋友,你显然缺乏思考。

    他和雅各布是互相成就的,踩着阿尔哈诺夫上位的布沃尔首脑,在发言方面“长袖善舞”,与面对什拉卡德人民对退休金太少的指责耿直温柔地说出“没钱”的梅德韦杰夫不同,约翰是和雅各布一样的强硬型领导人,平时也许会藏起野心,但细小处就能看出来他的深沉城府。

    就像在父亲遇害后三个月,收养什拉卡德族人的维克多,约翰在表态——对于什拉卡德的态度他是亲和的,以求雅各布选择他。

    所以

    “你老是学不会控制你的言行,约翰,你明明知道你只有在什拉卡德联邦的政治层面站稳脚跟才能达到政治生涯的巅峰,却还是让失控的言行毁掉安全部门对你的同情”雅各布无意识地微微歪头,他有些疑惑,“为什么,如果是想让我放松警惕故意藏拙,倒也不必,我本来就不信任任何人。”

    约翰凝望着他,这话不亚于一个晴天霹雳落在他心头,让他整个人快撕成两半,他张着嘴,像个哑巴,什么都说不出来。

    “因为我爱你。”

    过了很久以后,他听见自己干涩地开口。

    他以为他知道的,哪有什么原因,只是偏爱而已,约翰是个自私自利的人,但他对雅各布个人的偏爱甚至超过了他自己,以至于他可以不管前途去为雅各布个人的重量增加砝码。

    他还记得自己是怎么想的——有了我的威胁,什拉卡德就会更珍惜雅各布了,他们只能让他一直做那个威严的总统,不敢暗杀或是折辱他一丝一毫,我的眼睛隐匿在黑暗里,永远守卫着,如果雅各布受到一点伤害,我就加倍讨回来。

    “我只效忠与弗拉基米尔雅各布。”

    我要他一直高高在上,做他的总统,无人敢忤逆他。若什拉卡德想得到完全衷心的布沃尔,就只能保护好雅各布——而这,正是约翰的目的。

    很好,约翰想,我真的栽在这个人手里了,他在雅各布身上讨不回一点尊严,他卑微到了尘埃里,却又心甘情愿。

    他高大的身影摇晃了一下,颓然地跪倒在雅各布脚下,无止境的悲伤浸透了他的心脏,连愤怒都被挤下去了。他的声音在发颤:“对不起,父亲,我爱你,我太爱你了。”

    雅各布没有回答。

    假如约翰抬头,也许可以看见雅各布难得的失态。总统反复地舔着唇,眼神涣散失焦,像是被刺激得想起了什么,脊背僵滞,表情茫然。

    慢慢地,雅各布抬手捏了捏鼻梁,只觉得自己心跳漏了一拍,鲜血从里面猛地泵出来,流向无数血管,奔涌的洪流像钟罄在演奏一场盛大而哀恸的乐章。

    错了,都错了,爱这个东西,对于他们这个阶层的人来说仿佛谎言与毒药,轻易地操纵人心,稍有不慎就是背叛后的身败名裂,雅各布讨厌失控,更讨厌背叛。

    他从来都不擅长应付这些过于柔软的情感,他们之间也不能有爱,只能是互相掣肘的虚情假意。

    爱太危险了,他这个年纪,已经承受不住撕心裂肺的后果了,为了什拉卡德,他不可以有爱。

    有那么一刹那,雅各布收敛垂落的眼神几乎是愧疚的,如同揭下一副戴了很久的面具,他看着约翰俯首的身形,沉默了良久,轻轻伸手,似乎想要抚摸约翰的发顶,安抚他,说上一两句宽慰的话,告诉他,我知道了。

    但他最终还是没有这么做,他只是缓缓地,叹息般地喊:“布卡。”

    约翰嗓音低低的:“我该怎么向您证明,我的总统,我该怎么做,您才愿意接受我的爱。”

    就只是单方面的接受,不需要回报,约翰知道雅各布的爱太少了,万分之一都不能匀给自己。

    他的语气也算不上疑问,因为约翰心知雅各布不会给他答案,永远不会。

    可他还是说了。

    约翰想起那场晚会,想起他和雅各布倚着刷白的铁路矮栏栅,手插在口袋里望着繁星,果汁和碳酸饮料一批批送进来,彩色的灯泡把自助餐台上的食物照得无比诱人。

    “我们只有一夜,清晨有人将乘火车离去,晚些时候有人还将乘飞机”

    雅各布嘴里轻声哼唱着没有名字的歌谣,声音寂寥。

    “我有跟你说过吗,布卡,”唱到一半,他撇过头来笑着说,“谢尔盖在列宁格勒服役时,我开着拉达汽车去看他,我们四处兜风,夜晚的空气就和现在一样凉爽,后来汽车消音器失灵,我们就边开车边唱这首歌。”

    “您喜欢开车?”

    “没有人会不喜欢。我开车很野,所以曾经我总是担心把汽车撞坏,撞坏了拿什么修,我当时并不富裕,我拥有的只有漫天的星星和看不见前路的未来。”雅各布长叹一口气,微笑着,像是在怀念什么。

    那个肆无忌惮地和朋友唱着歌,感受风拂过脸颊的忧郁少年依稀和他的面容重合,约翰看着他,就像看一段古老的,无法触及的岁月。

    雅各布是什么,他是用泛黄牛皮纸包裹的蓝宝石,纵使外表在时间的流逝中一点点腐烂,当你注视他的双眸,你会看见一片无垠的海洋。

    你需要去倾听,这片沉默的海洋会袒露所有的过去,无声地,平静地。不是指海浪这样激荡的东西,是更里面的,那些深邃而痛苦的情感。

    “您偶尔会想要回到过去吗,那个动荡贫困的年代。”

    雅各布晶蓝色的瞳孔雾气氤氲,泪滴从他的右眼流下来,就这么一滴,圆润剔透,宛如一颗奇异的珍珠,淌过他僵硬、疲惫的脸颊,那样触目惊心,震撼了当时尚且稚嫩的约翰。

    “不会。”然后,他坚定地说。

    “我不会接受的,约翰,你死心吧。”

    一如既往地,雅各布斩钉截铁地拒绝了他。

    “唔!”

    约翰捂着昏沉的脑袋,他又回到了现在,洗手间的灯光亮得刺眼,而那首歌谣回响在周围的各个角落。

    床头柜盛满水的玻璃杯内漾起一丝波纹。

    后来呢,后来

    红场的太阳高挂在云层之上,刚刚退位的雅各布意外地选择第一时间约他出来散步,他们踩着滚烫的砖头转悠了一圈又一圈,明年,在这里阅兵的,不会再是雅各布了。

    走到后来,雅各布的体力有点跟不上,约翰就搀扶着他走,前总统还在笑着和他做打算:“我做的沙拉很好吃,也许以后你愿意尝尝我的手艺。就是不知道布沃尔的天气好吗”

    “暴风雨后的河流总是满溢,但太阳会在雨后出现,我等着您的光临,您不会在其他地方看到更好的山脉了。”

    枪口无声对准了约翰的背影。

    “砰!”

    尖锐的疼痛敲击着太阳穴,雅各布眼前的景象变得逐渐模糊,他蹙着眉费力睁眼去看,却只看到了白茫茫的雾,约翰的嘶吼声和视野里所有的景象一起晃动。

    他感到喉咙腥甜,血气涌上来,浑身都像没了力气似的,无助地脱力后仰。

    就这么微微抽搐着,倒在红砖上,神志迷蒙,鲜血从胸膛的小洞里止不住地冒出来,蜿蜒流淌,沾湿了西服里雪白的袖口。

    “瓦,瓦洛佳?”

    约翰跪在他身旁,不住地发抖,头晕目眩,他想要用手去捂流血的伤口,又怕弄疼了雅各布。他好像回到了父亲死去的那一天,恐慌狠狠扼住了他的喉咙。

    雅各布浅金色眼睫上的阳光跳跃了一下,在那双深蓝的眼眸里溅开成破碎的亮片,一息之后,光散了,蓝眼睛一点点黯淡下去,悄无声息。他的嘴唇动了动,手臂慢慢伸长,似乎还想抓住约翰的手对他说些什么,但还没来得及触碰到约翰的衣角,他的动作就像断线的木偶一般定格了,放大的瞳孔静静凝视着未知的虚空。

    “不,不,看着我,瓦洛佳,父亲,最高统帅弗拉基米尔雅各布!看着我!”约翰抓住那只手,怔然地喃喃着,声音从低语渐渐变为不可抑制的怒吼和满腔的嚎啕,他连哭泣都忘记了,大脑空白一片,死亡倒映在他的双眼里,像是某种诅咒。

    有人来到他身边,很多,人们惊骇地议论,然后是救护车的刺耳鸣笛,医生拽着他要把他从雅各布身边拉开,但约翰只是死死地盯着雅各布沾满尘土的脸,像一尊失去了语言的石膏像。

    雅各布死了。

    原本死的应该是约翰。

    以后不会出现另一个雅各布了,活生生的雅各布,会微笑,流泪,会唤他“布卡”,狡黠地勾着唇角,眼神却是那么温柔。

    他在世时约翰竭尽全力想了解他,走进他,他离开后,约翰用视频和幻灯片闪耀的斑点的后面去窥探他,从传记采访的字里行间,从黑白的老旧照片,从窗边飞过的金色蝴蝶,他入了魔,于是一个很平常的下午,约翰想——我真的好想念他,好想好想,我想再见他一面,我们甚至还没来得及告别。

    他得偿所愿了,他创造了一个只属于自己的雅各布,他们每天一起吃饭、刷牙、洗澡,或者睡觉。

    约翰的雅各布手上没有银色戒指。

    可能是那天的源源不断涌出的鲜血太过深刻,约翰最后活在了一个被红色薄雾笼罩的世界里,耳畔都是歌声和枪响,还有冷冰冰的水滴声,滴答滴答,搅得人头疼。

    有时会有人造访这个被血色弥漫的世界,人们问他:“你现在不难过吗,约翰?”

    他很平静地回答:“当然不。”

    然后在某个深夜,他去冰箱拿水,门柜怎么都关不上,约翰使劲一推,它又弹回来,砸中脚趾,就这么一件很平常的小事,约翰哭了,眼泪像破闸而出的洪水,喷涌着,泪流满面。

    他慢慢,慢慢蹲下来,膝盖撞到地板上,脊背拱起,像只被绝望逼到角落的野兽,喉咙里迸发出一声声压抑无声的嘶嚎,他掐着自己的嗓子,把脸埋进膝盖的缝隙中,他想大吼,却说不出任何话。

    父亲离去的那天,带走了约翰的稚气,雅各布离去的那刻,带走了约翰的声音。

    当然不。

    因为我每分每秒都在痛苦。

    已经没有下一个雅各布了,约翰抽泣着,别墅外的天暗沉下坠,太阳没有升起,从前没有,以后也不会了。

    “所有结果都经过了权衡利弊,把我算在内,一切都可以利用。”

    “如果您的计划出错了呢。”

    “搏一场,否则就不惜任何代价杀死他。我给过他机会了。”

    他还是心软了,舍不得下手。

    “他会疯的,您这样做”

    “疯了,至少也是活着。”

    什拉卡德总统看着这个目光淡然的老人,愣住了:“您还真是”

    因为知道自己的死对布沃尔首脑有多大刺激,选择雇人暗杀小约翰,再当着他的面替他挡下子弹。

    “他疯了以后,布沃尔就可以完全掌控了。”

    “您其实是在保全他吧,用您的生命。您约他出来,他不会识破吗?”

    雅各布走出克里姆林宫的大门,闻言,脚步停住,半晌,他轻轻地说:“不会,他只会认为我要暗杀他。”

    非恋人关系

    雅各布打开门的时候,伊古正站在阶梯上望过来,厚重的深色大衣被冰凉的雨水浸湿,但他却像全然不在乎一般死死地盯着雅各布深蓝的眼睛。

    “现在是凌晨两点半,”雅各布倚着门廊,低头看了看表,“外面下着倾盆大雨,你就这样站在我家门口告诉我,什么意图。”

    语闭,他嗤笑一声,抱着胸斜眼睨视伊古。

    “今天是你生日,”伊古撇开脸,不敢和他对视,这个高大的男人像是被毒蛇咬了一口似的,举止罕见得有些局促,“我想”

    “嗯哼?”

    雅各布随手拿起挂钩上的黑伞丢给他,居高临下地强调:“我记得我说的很清楚了——我们只是朋友,我没有邀请你,请你离开,谢尔盖·库茹盖托维奇·伊古。”

    结尾的称呼貌似刺痛了什么,伊古的手陡然握成拳,借着朦胧的月色,雅各布看清了他护在怀里的东西。

    那是一束娇艳欲滴的玫瑰。

    雨珠一滴滴从伊古的卷发下流淌,划过锋利的下颚弧线,最后在玫瑰柔嫩的花瓣上溅落成晶亮的碎片。

    “你走吧,”雅各布轻轻地说,他像一下子泄了气般疲惫地挥了挥手,“走吧,伊古,不要再来找我了。

    伊古是个聪明的孩子,这种天赋是他的优势。倒不是说他数学极好,在那些高深的领域钻研很深之类的,他的聪明是最原始的——抛开人类诞生至今所有复杂专业的自创名词,他仅仅是在时机的把握上炉火纯青,就像过去在丛林内觅食生存的人类幼崽,对于危险的感知能力和看透人心的能力,风吹草动都能成为他前进的指引。

    他天生就知道怎么讨人喜欢,而且不会给人谄媚的厌恶感,就好似真要把自己的心掏出来献给对方。毕竟谁会不信任一个第一眼看上去“沉默严肃”的人呢,人们会指着他说——你瞧,他绝对不是爱说些甜言蜜语的轻佻人物,他一定是可靠的。

    认识他的人会觉得像在不起眼的尘埃里淘到了宝,即使这个宝的存在感总是过低,但他是不可或缺的,就像你身体的一部分,太过习惯以至于忽视。

    看得太透有时并不是件好事, 比起远古时期为了得到庇护者的偏爱不得不变得更聪明以猜透一些见不得光的心思的幼兽,伊古则是玩多了这类人性游戏导致无法停止,他亲自给自己戴上了假面,连喜欢都不能大胆说出口,否则只会迎来别人诧异的眼神——“我们不是朋友吗?”“你一直那么乖巧贴心,现在却让我失望透顶。”

    殊不知那是聪明人难得的真话。

    圣彼得堡的夏日温度适中,阳光充足。

    “伊古!”

    雅各布踩着墙檐冲他招手,布面凉鞋叩击砖瓦时发出啪啪啪的脆响,惊醒了伊古在浓郁暑气中混沌的大脑。

    “小心!”

    伊古手里的书掉在地上,他跑到墙角,朝雅各布摇摇欲坠的身影张开双臂。

    “你又接不住我,”雅各布好笑地望着他,他沐浴在光芒中的影子像一只展翼的白鸟,仿佛下一秒就要飞离这个世界,“往后退几步。”

    伊古照做了。

    几乎就是刹那间的事,雅各布摔在了草地上,他顺势打了个滚,跪着大口喘息了一会。

    伊古想要扶他,可惜这绅士的举动并没如往常一样赢得赞赏,雅各布冷笑了一下,自己踉跄着站了起来。

    “别跟我玩你的那套。”他竖起一根手指摇了摇,神情轻蔑。

    出乎意料的是,伊古没有被惹恼,他像是抓到了自己渴求已久的糖果的小孩,脸上绽开一个大大的微笑,又很快被收敛好了:“嗯。”

    然后他们一起坐在后花园走廊尽头的台阶上,雅各布微微叉开双腿,这是个很典型的放松姿势。

    “留下来吃午饭吧,弗洛迪亚,”雅克夫列夫娜夫人正巧牵着科尼走过,她利落地向雅各布点点头,“玛利娅被面包房的事绊住了,可能还需要些时间。”

    “我知道了,谢谢您。”

    科尼在院子里撒欢,阳光把它的皮毛照得油光水滑,雅各布托着腮若有所思地看着,他似乎又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了。

    偶尔伊古会觉得雅各布像是从某个世界投下的一具实验躯体,他拥有人类的骨骼、血肉、毛发,却缺少大部分情感,或者说隐藏的太过完美,他坐在那里,就像一个抽象的概念般闪耀着理性的光辉,普通人难以靠近,无法捉摸。

    当他尝试去,尝试去揣测雅各布的思维(这没什么),他拿出他的看家本领,出于习惯性讨好这个人,不得不说最初这还是有一定效果的,他伊古走向角落里的雅各布,男孩鼻尖还有未愈合的疤痕,他像是警觉的兽猛地抬头,眼里的冰冷宛如利箭,然后他放下歌曲集《垂直》,扬了扬下巴,示意伊古说出来意。

    那样子,就像他是什么帮派首领,他也的确是班级里不好惹的那类人,特立独行,对自己自律到苛刻的地步,他让人畏惧。

    伊古是第一个敢打破这种蔓延在雅各布周身的沉默的。

    可就算他们如此亲近,伊古还是不能完全预料到雅各布在想什么,有时他认为他看透了他,在等待千遍一律的乏味涌上心头的那刻前,雅各布又会做出他意想不到的反应。他就像一个惊喜,伊古想,他从没遇见过的永恒变数,他感到久违的兴奋,那点燃了他。

    雅各布对他来说,是什么呢也许是苍白画布上唯一浸染绽放的色彩吧,他看着雅各布沉思的侧脸,像是坠到深邃扭曲的漩涡里。

    伊古的面具碎了,但是他无法抑制地开心,他等这一刻太久了,久到他开始害怕皮囊下的怪兽被释放,那个对一切感到疲乏冷漠的自己,找不到自己原本模样的自己,在一切偏离轨道之前,雅各布拉住了他,也许雅各布根本不知道,但那不重要。

    自始至终,他们之间都没有任何信任。

    日光从大敞的窗口洒进来,微小的浮尘在明亮的光斑中翻涌。室内燃着暗香,白雾缭绕,钱夏急急地闯进来,于朦胧中一眼望向了他。

    少年人一腔热血,纵使已在心中千万次描绘过信仰的轮廓,却依旧陷在初见的悸动里久久无言。

    这一刻,章公邀来的访客来来往往穿梭于书房,在嘈杂喧闹的中心处,那人一席古朴的马褂,雅正而闲适的半靠在藤椅上,像只垂翼的孤鹤,纤长的手指环着白底蓝釉的茶盏,指尖一下一下的轻扣着光滑的外壁。

    似是被惊动了,他微微抬眼迎上少年赤热的目光,黑玉般的双眸幽光流转又悄然泯没。那样的场景,使人一眼看过去却仿佛在观赏一幅徐徐展开的水墨丹青,举手投足皆是由书卷词律中蕴养出的沉静,极是醉人。一时间,钱夏竟有些不忍上前,唯恐扰了他周身悠远的气息。

    而彼时,正是一九一八年夏至。

    。 &34;你在找谁?&34;亚历克斯问道,“刚才的声音,难道你是在寻求帮助吗?” 叶梓峰没理会他,转身就走。 亚历克斯追上去问:&34;喂,到底要去哪儿啊?我可以帮忙哦。&34; 回应他的依旧是安静的背影。 两个人一前一后往前走,叶梓峰忽而停步,亚历克斯差点撞上去。 &34;怎么了?&34;他疑惑地问。 叶梓峰抬手指向前方,亚历克斯顺势看过去,顿时惊讶得张大了嘴巴。 前面是一排排高低不同、造型各异的金属柜。每一层柜子都紧闭着,像是密封的坟墓。他们所处的这层则打开了三分之二左右,从外边往里看,能清楚地看见里边陈列着一些奇怪的器械和试管,但因为距离较远,看不太真切。 亚历克斯问:&34;你确定这里有人吗?&34; &34;我确定。&34;叶梓峰肯定地说。 亚历克斯挠挠头发,自嘲地笑了一下:&34;你是怎么知道这里有人的?&34; 叶梓峰没有回答,继续往前走,来到最近的一扇金属柜前,按动上边的机关,柜盖缓缓移开。 &34;咦?&34;亚历克斯跟了上来,好奇地盯着柜内的东西。只见柜中摆着几十支玻璃瓶,每个玻璃瓶里都装着黑红色或者黄绿色的液体。亚历克斯拿起一个透明玻璃瓶仔细观察着,瓶壁干净平整,并未留下任何字迹,看起来更加诡异神秘了。 &34;这是什么东西?&34;亚历克斯随口问。 叶梓峰站在柜前,目视着玻璃瓶里的液体,喃喃自语地说:&34;这是基因融合药剂。&34; &34;什么?&34;亚历克斯愣住了,&34;基因融合药剂,你是说人工制作?&34; &34;嗯,&34;叶梓峰轻轻地说,&34;虽然是由生物学家研究出的药物,但事实证明它具备完美的融合效果,可以很快提取人类基因里潜藏的某种特质,并且将其与其它基因结合,达到最佳的互补协调状态。当然,这个实验失败率非常高,因为每个人类的基因里都隐藏着某种强烈的抗拒,即便经过多次实验,也只能勉强做到百分之五十的稳定度,至少需要两年时间。&34; &34;这个药剂已经被投入市场了吧?&34; 叶梓峰微笑着摇了摇头,&34;没有,实验尚处于临床阶段,还没有获准对外销售。&34; &34;原来如此。&34;亚历克斯恍然大悟,&34;我记得你以前提过你父亲的公司是生产药品的吧,难道他们的技术水平比我们国家领先?&34; &34;不,这不一样。&34;叶梓峰解释道,&34;生命科学与医学,是两种截然不同的领域,根本无法比拟。&34; &34;那倒也是,&34;亚历克斯若有所思地说,&34;我听说人类最初的基因是来源于野兽和虫蚁,所谓基因突变其实也就是这个意思。&34; &34;不止是基因突变。&34;叶梓峰接话道,“生物学家通过研究基因,发掘人类的遗传信息。人类的祖先,有许多都是在野生动植物中诞生,而在这些动植物中,也包括昆虫和蛇类等小型哺乳动物。这些动物中,有一些在繁衍期时,基因突变出一部分适应力极强的基因,这种基因便被称为‘基因突变’,被称为‘基因序列突变’;另外还有一些生物,则拥有更加广泛的群居习性和攻击性,例如蜥蜴。蜥蜴是群居动物,它们会在自己的巢穴周围聚集大量的同类,并组建自己的王国,这就叫基因序列突变。这个过程是一个漫长而艰辛的过程,蜥蜴的寿命普遍很短暂,甚至活不到幼年期,但它们仍然孜孜不倦,直到死亡,都坚持着。&34; &34;你说的‘蜥蜴’就是这些东西咯?&34;亚历克斯举起一条拇指粗的褐色长虫。 &34;是的。蜥蜴的基因序列突变为‘蜥蜴基因突变’。蜥蜴在幼年期时,身体内的腺素含量超标,会导致肌肉膨胀,血液流速增快,行动迅速,攻击力强,破坏性强,这种突变会引发大规模的病疫爆发,给社会带来严重危害。&34; &34;所以你是说&34;亚历克斯脸色骤变,&34;这些东西都是病毒?!&34; 叶梓峰摇摇头:&34;我也不能断言,我只是猜测。&34; 亚历克斯沉默半晌,说:&34;既然这些东西会给人类带来危险,为什么你要来这里?&34; 叶梓峰说:&34;我需要一份实验报告,而这里的东西,就是我需要的。&34; &34;那你要实验报告做什么呢?&34;亚历克斯困惑地问。 &34;因为这些东西能够救我的命。&34;叶梓峰垂下眼帘,掩饰掉眸中闪烁的悲伤和痛楚。 &34;什么意思?&34; 叶梓峰深吸一口气,再次抬头时,双眸已恢复平日里的冷静和坚毅。 &34;你知道吗,我曾经在一个实验室中参与过一项名为‘基因修改’的研究,”叶梓峰缓慢而平静地说,“这是一项专门针对人类基因的改造实验。这项实验耗费了数万名医疗技师、科研人员,还有一个庞大的实验室,其中涉及的人力财力堪称天文数字。但是实验进展非常缓慢,在我参与的第四届实验中,这项实验终止了,而这项实验的主要负责人死于一场意外。这场意外使得我成功获得了那位先辈的遗传基因资料,并用它研究出了新的基因药剂,它的效果比现在这款基因融合药剂更好,但它却不能让人类拥有蜥蜴的基因。我一直想不明白其中的原理,直到今天,我才知道,原来人类的基因在受到强烈威胁时,可以激发出隐藏在基因中的抗体。&34; 叶梓峰看着窗外渐渐浓郁的黑暗,淡淡地说,&34;我曾经尝试过许多办法,想尽量减弱这种抗体,但毫无用处,反而加剧了它的存活时间。&34; 他苦涩地勾了勾唇角,转头望向亚历克斯,&34;我希望能把它们消灭掉。&34; 亚历克斯皱眉道:&34;你疯了?!蜥蜴基因突变是人类的共识,你竟然敢在实验室里偷偷摸摸地搞基因试验,这是犯罪!&34; 叶梓峰说:&34;我没有办法,我需要一份实验报告,否则我必死无疑。」 &34;可是你知道这件事的后果吗?你这是触碰了禁忌,你会受到法律的制裁!&34; &34;我知道。&34; &34;你&34; 叶梓峰打断亚历克斯的话:&34;但是我别无选择。我已经失去了太多太多,我唯一能抓紧的,就是这个机会。&34; 亚历克斯叹了口气,说:&34;你真的愿意相信我?&34; &34;我相信我的判断。&34;叶梓峰说,&34;从我认识你开始,你从来没有骗过我。&34; 亚历克斯低下头,凝视着手中的培育皿,片刻后,又仰起头看向叶梓峰,眼睛里满是怜悯。 &34;你确定,这是唯一的办法吗?&34;他的声音中充斥着哀求,“我们可以找到其他方式,比如用核弹把它炸碎,或者用火炮轰烂它的脑袋” &34;没用的。核武器不能随意使用,否则会引发全球范围内的核战争。&34; &34;那怎么办?&34; &34;我只能试试蜥蜴基因突变的抗体。&34; &34;你要怎么做?&34; 叶梓峰站起身,走到桌边,拉开抽屉拿出一瓶玻璃容器,里面盛放着一支淡绿色透明的管子,管壁光滑,表层覆盖着厚厚的胶皮膜。叶梓峰将管子递到亚历克斯面前,说:&34;这就是蜥蜴基因突变的抗体。&34; 亚历克斯惊讶地问:&34;这个管子?&34; &34;是的,蜥蜴基因突变的抗体,它的作用是阻隔蜥蜴体内的病菌感染基因细胞。&34;叶梓峰顿了顿,又说,&34;但是,我现在怀疑这个抗体对病菌的防御力有限,我不能完全保证它能抵挡住蜥蜴病毒的入侵。&34; 亚历克斯闻言皱眉,他犹豫了一会儿,说:&34;这东西你是从哪弄来的?&34; &34;当年的那位先辈留下的。&34; &34;哦?那你准备怎么办?&34; 叶梓峰笑了笑,说:&34;这个抗体,目前是我唯一的希望。我不能冒险,所以我想请你帮忙,你能帮助我把这支抗体注射到体内吗?&34; &34;这个&34;亚历克斯犹豫了一下,&34;我不敢保证。&34; &34;我知道,这样的风险非常大。&34; &34;但是,&34;他顿了一下,说,&34;这确实是唯一的希望,除此之外,我不清楚还有什么方法可以拯救这片土地上的幸存者。&34; 两人对峙良久,最终,亚历克斯妥协了,他点头答应,&34;我帮你。&34; 叶梓峰微笑道:&34;谢谢。&34; &34;不客气。&34; 叶梓峰走到实验台旁,拿起工具,开始往容器里滴入淡蓝色的液体。这种液体呈透明状,颜色浅淡,像是海水,但是没有任何味道,只是散发着淡淡的凉意。 亚历克斯盯着液体看了几秒钟,问:&34;你这些液体是哪里来的?&34; 叶梓峰解释道:&34;我自己配置的,每一种药物,我都按照配方的不同分析了十倍的剂量,我想,这应该足够消灭蜥蜴病毒了吧。&34; 亚历克斯盯着液体看了很长一段时间,忽然说:&34;这种液体似乎不是普通的抗体溶液,你能给我介绍一下它的特征吗?&34; &34;它的名字叫做生命之泉,可以促进基因突变。&34; &34;我记得《世界史》中提到,蜥蜴是由美洲神话中的龙族演化而来的,这种神秘的生物有自愈能力,但据我所知,它们的繁殖速度极快,甚至比人类还要迅猛,短短一百年便可以繁衍出一代后裔。这么快的繁殖速度,根本不符合生命规律,所以蜥蜴绝不可能是龙族的后裔。&34; 亚历克斯继续说道:&34;蜥蜴基因突变的抗体我也听过一二,这东西虽然可以抑制癌症,但是副作用极大。据我所知,蜥蜴基因突变后,会产生狂躁症。一旦产生狂躁症,就会攻击周围的人类,甚至袭击城市。蜥蜴是群居动物,它们一旦暴怒,整个城市都会沦陷。&34; &34;是吗?&34;叶梓峰若有所思地看着玻璃瓶里的液体,半晌,喃喃道,&34;我一直在研究蜥蜴基因,但是这种东西太神奇,我没办法解剖蜥蜴,没办法取出抗体样本,所以一直以来,我都不能确定这种抗体对蜥蜴到底有没有用。我不能贸然使用这种抗体,我担心它会害死更多人。但是,如果我们不这么做的话,蜥蜴的危害性依然存在。&34; 亚历克斯沉默了,半晌后,他抬起头说:&34;既然如此,我陪你一起去,万一情况有变,我们俩也好有个照应。&34; &34;嗯。&34;叶梓峰点头说,&34;我想,这也许是我这次最好的机会。&34; 亚历克斯深吸一口气,说:&34;我们什么时候出发?&34; &34;明晚八点。&34; 亚历克斯说:&34;好,那我先去准备一下。&34; 夜幕降临,天空被笼罩在一片灰蒙蒙中,街灯闪烁着柔和的光芒,街道两侧的店铺早早地关门,街上行人稀少,显得寂静而空旷。亚历克斯独自驾车赶往郊区,来到那栋小房子附近。 远远的,亚历克斯便看见叶梓峰背靠墙壁坐着,正抬头望天,脸庞隐藏在黑暗中,显得有些憔悴,眼眶发红。他停下车,推门下车,轻唤道:&34;叶博士。&34; 叶梓峰闻声转过头,朝他招招手。亚历克斯走过去,说:&34;叶博士,你等了很久了吗?&34; 叶梓峰摇摇头,说:&34;没有。&34; 亚历克斯在距离他三米处的地方坐下来,说:&34;我刚才路上耽搁了一阵,所以来迟了。&34; 叶梓峰看着他,问:&34;你怎么来了?&34; 亚历克斯苦笑一声,说:&34;我不放心你。&34; 叶梓峰没再说什么,沉默地喝了一杯茶,然后站起来,说:&34;走吧,带你参观参观我的新研究成果。&34; 两人绕着这座建筑走了一圈,期间,亚历克斯仔细端详着那些仪器设施。叶梓峰简单讲述了自己的计划,末了说:&34;这些都是经过严格测算和改造的,效率比原版高很多。&34; 亚历克斯点头赞赏道:&34;不错,真的很厉害!&34; 叶梓峰说:&34;我需要一套安全系统,你懂电脑技术,麻烦帮我调制一个程序,安装到这些设备里面。&34; 亚历克斯说:&34;ok。&34;他掏出笔记本,打开电源键,飞快地输入密码后,登陆了他的网络邮箱,将设计图传输进去,然后关闭电源键,重启了设备,说:&34;可以了。&34; 叶梓峰检查了一遍电脑,满意地点点头,说:&34;谢谢。&34; 亚历克斯说:&34;不必客气,你为我提供了这么优秀的实验材料,应该是我感谢你。&34; 两人聊了一会儿,叶梓峰起身告辞,临走前,他叮嘱道:&34;如果你觉得这些设备有异常的话,立刻联系我,我会马上撤掉设备。&34; 亚历克斯点点头,&34;好。&34; 叶梓峰转身离去。 亚历克斯站在原地目送他远去,过了一会儿,他才收回视线,低头看向桌面。那张纸上画着各式各样的设备,其中有一款是金属管,上面布满了复杂的纹理。他凝视那个设备片刻,忽然伸手摸了摸,然后惊喜地叫起来:&34;这是】 叶梓峰回到家中,他脱下防护服,换上睡衣,坐在沙发上。他仰躺下去,盯着屋顶,怔愣了片刻后,忽然叹息道:&34;唉&34; 叶梓峰在床上翻了个身,双臂交叉抱住头,脑袋埋在掌心里。 他的心绪乱糟糟的,总觉得今晚的事没有那么顺利,或许这件事并不像表面看起来的那么简单。不管怎样,他都得尽快把这件事搞定,否则他寝食难安。 想罢,他从口袋里掏出那个小瓶子,犹豫片刻,还是拧开盖子,将试管里的绿色液体倒进嘴里,吞咽下肚。 这种绿色液体非常粘稠,入喉后化作无数条丝线钻进血脉中,沿着筋脉游走,最终汇聚于脊椎骨处。他的脊柱骨很脆弱,稍微一碰就疼痛难忍。叶梓峰咬紧牙关,强迫自己忍受下去。渐渐地,随着液体逐渐融进血液中,他竟然感觉到了暖流涌现,浑身舒坦。他睁开眼睛,眼眸中充斥着绿莹莹的光彩。 叶梓峰欣喜万分,他已经忘却了疲惫,兴奋地爬起来,在屋子里跑来跑去,又跳又笑,完全没注意到门外悄然靠近的人影。 那人影在屋内扫视了几眼,然后缓步走近叶梓峰。她穿着一件白衬衫、黑色长裙、戴着墨镜和帽子,脚下踩着高跟鞋。女人慢慢摘下遮挡容颜的墨镜,露出一张漂亮的脸蛋。她冲着叶梓峰冷漠一笑,抬腿一脚踹了过去。 &34;啊——&34; 叶梓峰惨叫一声,倒在地板上,捂着肚子蜷缩成一团。 女人慢悠悠地蹲下来,俯视着他,说:&34;叶梓峰,我们又见面了。&34; 叶梓峰痛苦地说:&34;艾伦罗斯,你怎么找到我的?&34; 艾伦摘掉耳朵上的耳环,扔到叶梓峰身边,讥讽道:&34;你当我是傻瓜?你故弄玄虚骗了我这么多年,让我在监狱里待了四年,还差点死在牢里。你以为我会放过你吗?&34;她捏住叶梓峰的脖子,阴狠地说:&34;你知道吗?这几年来,我每天都活在悔恨之中。如果当初你乖乖听我的话,现在就不用遭受这些罪了,你这个混蛋!&34; 叶梓峰喘着粗气,艰难地说:&34;我我不明白,为什么是你&34; &34;哈哈哈!&34;艾伦疯狂大笑起来,笑够了,她愤怒地掐住叶梓峰的脖子,咬牙切齿地说,&34;当年如果不是你横插一杠子,你根本不配拥有现在的一切!叶梓峰,你抢走了原本应该属于我的东西,现在,我要加倍夺回来!&34; &34;咳咳咳——&34;叶梓峰剧烈挣扎着,“我没有” &34;哼,没有?我已经查清楚了,这些年,你和杰拉德都在秘密做研究,你们想干什么呢?你们居然敢偷取基因病毒的资料!你们知不知道这会毁灭整个世界?你们对得起列祖列宗吗?&34;艾伦恶狠狠地说,“我绝对饶不了你们!” 叶梓峰断断续续地说:&34;我只是想解决掉你,我不会伤害世界的&34; &34;呸!别假惺惺的!你早就恨透了我,巴不得杀了我,对不对?可惜,我命大,逃过了你的追捕!&34;艾伦狞笑道,&34;叶梓峰,我告诉你,我已经拿到了基因病毒的配方,很快,我就能研究出解药!到时候,我就可以恢复正常了!而你,你就等着被病毒折磨致死吧!&34; 艾伦的语速越来越快,叶梓峰的呼吸越来越急促,肺部仿佛炸裂般疼痛。艾伦松开手,叶梓峰直挺挺地跌落在地毯上,趴伏着不动弹了。 艾伦捡起地上的试管,将剩余的液体倒在了旁边的玻璃杯里。她拿起酒瓶晃了晃,闻了闻,然后轻蔑地笑了笑,仰头喝下了半杯红酒,然后丢下空瓶子,拍拍手离开了房间。 第二天,叶梓峰醒过来,他揉了揉酸涩胀痛的太阳穴,撑着手肘坐起来,发现自己竟然睡在卧室的床上,而且身上也没有任何异常,除了精神稍显萎靡之外,再无不适。 昨晚的梦境如此真实,真实得令他毛骨悚然,但是,梦境之中那个女人的脸却是模糊不清的。叶梓峰摇摇头,甩掉脑海里纷繁芜杂的念头,穿上拖鞋下楼吃饭。 吃早饭的时候,叶梓峰突然感觉到胸口有点闷,他皱眉想了想,然后猛地反应过来——刚刚梦到的那个女人,似乎也有这样的情况。难道说,那个女人也生了病? 叶梓峰吃过早餐,回卧室换衣服准备去公司。结果,刚换好衣服,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他拿起手机一瞧,顿时吓得魂飞魄散——打来电话的赫然正是那个叫“罗斯”的女人。 他赶忙挂断电话,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将手机塞进兜里。 谁知,电话铃声锲而不舍地继续响了起来。 叶梓峰深吸了一口气,按捺下恐惧的情绪,颤抖着手滑动接通键:&34;喂?&34; 电话那头传来熟悉的笑声,&34;呵呵怎么?怕了?&34; 叶梓峰低沉地说:&34;罗罗莎,你找我干嘛?&34; 电话那头的女人冷笑一声,说:&34;叶先生,别装了,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哪儿吗?我已经找到你了!&34; 叶梓峰慌乱地握着手机,结结巴巴地问:&34;我我在家里啊&34; 女人笑道:&34;叶先生,你以为你装聋作哑我就不认识你了?你现在在哪儿?马上给我滚出来!&34; 叶梓峰支吾半晌,说:&34;我我不在&34; &34;你在撒谎。&34;女人毫不留情地揭穿他。 叶梓峰闭了闭眼睛,硬着头皮说:&34;是是真的,我不在家。&34; 女人冷哼一声:&34;你别妄图蒙蔽我的耳目,告诉你,你现在就在家里。立即出来,我给你五分钟时间,否则哼&34; 叶梓峰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心脏砰砰地跳着,他犹豫了片刻,说:&34;那那好吧,我在】 叶梓峰看了眼墙上的钟表,距离五分钟的期限还有三分钟,他只好强忍着内心的恐惧,站起身,走向门口。 刚推开门,他便僵在那里,呆滞的目光盯着客厅沙发上坐着的女人,惊愕地说:&34;你你怎么你怎么来了&34; 罗莎从沙发上站起来,迈着优雅的步伐,款款走到他面前。她伸出修长的手指挑起叶梓峰的下巴,勾唇一笑,“叶先生,我记得,咱们好像说过要合作的吧?” 她的眸子闪烁着妖冶的光芒,看着叶梓峰,仿佛能把他的灵魂吸进去一样。 叶梓峰紧张极了,咽了一下喉咙,问:&34;你想干什么?&34; 罗莎抿嘴笑道:&34;我想要什么,你难道不懂吗?&34; &34;我&34;叶梓峰吞了一下口水,“我不知道。” 罗莎笑着往前走了两步,逼近他,叶梓峰退无可退,只好背靠着门板,惊恐万状地瞪视着她。 &34;你忘记了?&34;罗莎凑近他,在他耳边吹了一口热气,说,&34;你昨晚才答应我,要跟我合作的。&34; 叶梓峰惊讶地问:&34;什么?&34; 罗莎又贴近他一寸,暧昧地说:&34;你不愿意吗?&34; 叶梓峰慌张地摇摇头。 &34;那就好,”罗莎满意地笑了笑,&34;既然你不愿意,那我可要亲自去找你老婆谈了。&34; 叶梓峰吓坏了,连忙阻止:&34;你你千万别去找我老婆。&34; 罗莎挑眉问道:&34;为什么?&34; 叶梓峰咬牙切齿地说:&34;她怀孕了,她肚子里的孩子是你弟弟的。&34; 罗莎愣了一下,随即笑了,“哟,我听错了吗?” &34;你没听错,你弟弟已经死了!&34;叶梓峰愤怒地吼道,他真的受够了,这个女人根本就是疯子!她简直不把他当成人看,她甚至比禽兽更加残暴。他宁愿死,也不愿意跟这种疯子纠缠在一起! 罗莎收敛了笑容,阴测测地说道:&34;你最好祈祷她没事。否则&34; 她话未说完,叶梓峰就激动地打断了她,&34;你别碰她!你敢动她一下试试!&34; 罗莎的眸子眯缝起来,危险地问:&34;你在威胁我?&34; 叶梓峰冷冷地说:&34;我没有威胁你,我只是提醒你。罗莎,我告诉你,你最好放过我和她,否则你会失去你所拥有的一切!&34; &34;哈哈,&34;罗莎忽然狂笑起来,&34;叶梓峰,你凭什么认定我会失去我所拥有的一切?你知不知道,我已经拥有了全世界!&34; 叶梓峰嘲讽道:&34;你拥有了全世界?你做梦!&34; &34;哦?&34;罗莎停止狂笑,饶有兴致地问,&34;那么请问,你的全世界都在哪里呢?&34; 叶梓峰脱口而出:&34;你——&34; 罗莎微微颔首,&34;你猜对了,我确实在监视你。&34; 叶梓峰惊诧地瞪大了双眼,&34;你监控我?&34; &34;没错。&34;罗莎说,&34;叶梓峰,我调查过你,虽然你只是一名普通的医院主治医师,但是我知道你的父母并非常人,他们曾经是国际著名的黑客团队。所以,我很奇怪,你为什么会被派到江城这个小县城做一名小医生。于是,我花重金雇佣侦探社帮我查找原因。结果显示,你的父母早年遭遇车祸,双双殒命。但是,我却查到,你的父母在几年前突然消失,杳无音讯。这让我百思不解。&34; 叶梓峰惊诧地看着罗莎,问:&34;你调查我爸妈?&34; &34;没错。&34;罗莎坦白承认,“我调查了他们几年,发现了许多秘密,但是,我始终找不到线索。所以,我决定再次调查你父母的案子。” &34;你找他们干什么?&34; &34;这是我的私事,你不必管。&34; &34;可是,他们现在是我的父母!&34;叶梓峰愤怒地反驳,&34;我不准你伤害他们!&34; &34;我伤害他们?&34;罗莎冷笑道,&34;你太高估自己了,叶梓峰。你知道吗,我现在恨不得杀了他们!&34; &34;什么?&34;叶梓峰震惊地瞪圆了双眼。 &34;你不信?&34;罗莎抬起右手,指尖夹着一张照片,“你看,这是谁?&34; 照片上的男人,叶梓峰并不陌生,正是叶梓峰的父亲叶建华。 他颤抖着拿起照片,仔细地看着,脸色苍白如纸,&34;这是我爸爸!&34; &34;对,他叫叶建华,”罗莎说,&34;他曾经是一名黑客,后来被警方抓捕归案,判刑二十年。但是在审讯中,他供出了另外的犯罪集团,据说,犯罪集团涉及军火、毒品、走私、贩卖文物等等各项违法行为。&34; &34;你说什么?!&34;叶梓峰不可置信地问道,&34;我爸爸居然&34;他的脑袋嗡嗡作响,一瞬间似乎天旋地转,整个人都快崩溃了。 &34;这些都是真的。&34;罗莎说,&34;其中有一条消息,令我非常感兴趣,据我调查,那批文物之中,竟有几件价值不菲的稀世珍宝!所以,我一定要拿回它们!&34; 叶梓峰猛地倒抽一口凉气,他没想到,他的妻儿居然会参与到这么复杂的事情中来。而且,罗莎明摆着是冲着他父母遗留下来的东西来的。 &34;我不会让你拿走那些东西!&34;叶梓峰态度坚决地说。 &34;呵呵呵&34;罗莎轻蔑地笑了,“那你觉得,你能阻拦得了我吗?” &34;那我就和你同归于尽!&34;叶梓峰歇斯底里地喊道。 罗莎不屑地嗤笑一声,说:&34;你没有资格跟我同归于尽。&34;她缓缓掏出手机,点开相册,翻出一张叶梓峰父母的照片,递给叶梓峰。 叶梓峰怔怔地盯着那张照片,半晌说不出话来。他心里涌上一股悲痛和愧疚,他没想到,自己的父母早就遇害了。可怜的父母,还没有享福,就离开了人世。 &34;怎么样,”罗莎讥讽道,&34;看见他们的照片了吧?&34; 叶梓峰低垂着头,不言语,眼眶慢慢红了,泪珠顺着脸颊滚落下来。 &34;你哭了。&34;罗莎用手指抚摸他湿润的睫毛,“你是不是舍不得他们呀?&34; 叶梓峰依旧低垂着头,默然不语。 &34;那么你告诉我,他们究竟是怎么遇难的?&34; 叶梓峰沉浸在悲伤中,喃喃地说:&34;他们是被枪杀的&34; &34;你骗人!&34;罗莎厉声打断他,“我亲自去查过,他们根本就没有死!&34; 叶梓峰蓦地抬起头,不可置信地望着她,&34;你说什么?&34; &34;怎么,你不肯相信?&34; 叶梓峰咬紧了嘴唇,目光渐渐变得凌厉起来。他不是傻瓜,自从进入医院工作,他便隐约察觉到家庭背景带给他的诸多困扰。他一边努力工作挣钱,一边偷偷地寻求保护,只希望将来可以有足够的能力保护妻儿。但是,他没想到的是,他的家庭背景,竟然会招惹来这么强劲的对手。 罗莎又拿出一份材料甩在他面前,&34;你自己看!&34; 叶梓峰狐疑地接过材料,看了两三页后,身体顿时僵住,一颗心剧烈跳动着,连呼吸都凝滞起来。 罗莎继续说:&34;这上面清楚地记载着你父母当初的行踪和路径,还有一段录像,你应该很熟悉。&34; 叶梓峰急忙翻阅那段录像,只看了一眼,瞳孔骤然缩成针芒状,整个人仿佛坠入冰窟般,浑身血液都凝固住了。 录像的内容是他父亲叶建华和他母亲李芳华的合影,两人谈笑风生,画面温馨极了。叶梓峰看了一遍又一遍,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段录像绝不是假的,那就意味着—— &34;不!我爸妈不可能死掉!&34;叶梓峰激动万分,他把u盘塞到罗莎手中,&34;你看看这里面到底有什么?&34; 罗莎毫不费力地夺回u盘,冷冷地说:&34;别急嘛,先让我看完再说!&34; 罗莎迅速播放录像,看了几秒钟后,她忽然哈哈大笑,说:&34;好精彩啊!简直太精彩了!&34; &34;你你到底想干什么?&34; &34;你爸妈死了,你觉得我想干什么?&34; &34;不!这不是真的!&34;叶梓峰大吼道。 &34;你听好了,”罗莎凑近他,低声说,&34;我要你交代出那批货藏在哪里?否则,我立刻毁掉证据,将你爸妈的东西全部销毁!】 &34;你休想!&34; &34;那你就等着替你爸妈收尸吧。&34;罗莎说,&34;你不想看看他们最后的模样?&34; 叶梓峰闭上眼睛,忍耐着心头汹涌澎湃的巨浪,咬牙切齿地说,&34;好!我答应你!我会把那批货的藏匿地址告诉你!&34; &34;很好,&34;罗莎满意地点头,说,&34;我要提醒你,不要耍花招!否则哼,我会让你生不如死!&34; 叶梓峰闭上眼睛,深吸了口气,说:&34;我知道。&34; &34;那好,我给你三天时间,三天后,你如果不给我消息,我会派人来取。&34;罗莎站起来,冷漠地看着他,说:&34;你最好不要让我失望,因为,你永远也猜不透,我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34; 罗莎走后,叶梓峰瘫坐在椅子上,久久无法平静。他想象不出来,他父母当年究竟遭受了怎样残酷的折磨,才会死于车祸? 叶梓峰呆愣了许久,终于鼓起勇气拨通了电话,却是关机状态。他又打了许多次,始终都无人接听。 叶梓峰颓然地靠在沙发上,神情恍惚,他实在无法想象父母遭遇不测后的惨状。 他已经没有退路了,他必须救他们! 他的手紧握成拳,骨节泛青,他要报仇,为父母报仇! 叶梓峰拿出笔记本,输入密码,找到当年那份账本,然后飞快浏览。 这份账本上记录的东西,是他父母当年的财产往来记录,还有公司资金流向等等。 这份账本,叶梓峰曾反复研读过无数遍,每一个字、每一句话他都烂熟于心。但是,此刻再翻阅这本账簿,他却惊讶地发现,当年的记录竟然和今日截然不同! 叶梓峰仔细地核对了一遍,确认自己并未看错。他的脑袋嗡的一声响,一团浆糊。 难道,他的父母当年真的出事了?他们没有死!可是,他的父母为什么不联系他呢? 叶梓峰百思不解,他想起罗莎临走时说的话,心中突然升腾起一种不祥的预兆。罗莎既然掌握了这些资料,就表示她知道了所谓的秘密。 他们会不会对父母下毒手?会不会把那份账本销毁? 叶梓峰越想越怕,他猛地起身,拉开抽屉拿出钥匙,匆匆跑出办公室。 叶梓峰刚走没多久,叶氏集团门口就驶来一辆豪华轿车,车窗降下,露出一张美丽的女孩脸庞。 罗莎从车上下来,环视四周。此处正是她与叶梓峰相识的地方,叶梓峰的父亲叶建华就是在这里遇见了她的母亲。 罗莎走到叶氏集团楼下,仰起头望着五层高的摩登写字楼,嘴角浮现出诡异的微笑。 她掏出手机拨通叶建华的号码。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 “喂,你好。”叶建华的声音传来,虽然听上去有气无力,显然病重不堪。 罗莎淡定地问:“您好,请问您是叶建华先生吗?&34; &34;是,我是。请问你是哪位?&34; 罗莎勾起嘴角:&34;哦,您好,我叫罗莎。&34; &34;噢,原来是你,你好,有什么事吗?&34; &34;是这样,您的儿子叶梓峰昨晚来过我这里。我想知道,他是不是和您提过什么?&34; &34;没有啊,我从来没跟他说过我的住址,他怎么会知道呢?&34; 罗莎轻描淡写地说:&34;是吗?可是,我听他说,您曾经让他帮助您购买过一块地皮。&34; &34;什么?&34;叶建华明显吃了一惊,“我从来没有吩咐他做过任何事,更没有让他帮我购置过什么地皮,这件事绝对不可能!&34; &34;哦,这样啊,&34;罗莎故意问,&34;那么,他还说了什么吗?&34; &34;没有了,他说他只是偶尔听我提及过而已。&34;叶建华似乎非常生气

    语气变得严厉起来:&34;这是怎么回事?梓峰怎么可以乱说话?我根本没有嘱咐过他任何事,你不要听信他胡言乱语,我希望你能调查清楚,不要冤枉了好人。&34; &34;嗯,好的,谢谢您,叶先生,我会调查清楚的。&34; 罗莎挂断电话,嘴角扬起一丝冷笑。 她早就知道叶梓峰的父母没有死! 当年的爆炸案,叶建华肯定参与其中,而且,他是主谋之一!罗莎之前就怀疑,叶家兄弟俩和他们的母亲一起离奇死亡,背后肯定有黑幕。 罗莎不愿继续调查下去,毕竟牵扯甚广,她不想惹火烧身,她需要钱,她迫不及待地想把这个谜题揭开,让叶梓峰痛苦懊悔,她要让叶梓峰尝尽世界上最痛苦的刑罚,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罗莎转念一想,她不是傻瓜,当然不会随便听凭别人的片面之词。她需要进行详细调查。她首先打电话给叶家兄弟的律师,约定见面地点。 叶家兄弟的律师是一名五十岁左右的中年男子,戴副金丝眼镜,斯斯文文的样子。 罗莎坐下来,直奔主题:“我需要你为我提供两段录音,内容包括叶梓峰的父母被杀害的具体经过,还有,我要知道,他父母离奇死亡的真相。” 叶家兄弟的律师沉默了片刻,说:“我会尽量帮你弄到。另外,你需要支付一笔费用,我要保证你能顺利提取证据。&34; 罗莎毫不犹豫地说:&34;ok。&34; 罗莎带着那份账簿赶赴警察局。 当年,罗莎在警校学习的专业正是刑侦,她毕业以后,就进入社会工作。 她的目标很简单,抓捕罪犯。她不缺钱,不缺权,唯独缺少一份令她热血沸腾的工作,那就是——破案! 她的理想是成为刑侦大队长,她相信,总有一天,她将带领警队破获几百年积累的悬案,让警队的荣誉光耀千古! 她不甘寂寞,她渴望追逐荣誉,渴望战斗。 罗莎的父母就是她成功路上的绊脚石,他们阻碍了她的步伐。但是,他们活该!谁让他们不配合她破案呢? 罗莎在警队呆了八年,从普通民警一步步爬到刑侦大队长的位置,但是,距离她梦想的顶级刑警还差很远。 罗莎觉得,她还需要努力奋斗。如果有朝一日,她真的成为全国闻名的大侦探,她将感谢老天爷赐予她的天赋! 所以,她一边寻找线索,一边拼命赚钱,希望有朝一日能够完成梦想。

    “大部分时间,我还是更喜欢穿白色的卫衣。”

    抿了口手里的奶茶,alan咬着吸管,小心翼翼地抬头瞄了眼镜头:“呃……原因?没有原因啦。”

    镜头一转,chris微笑的面庞挡住了视线:“放松,alan。我们只是录个日常vlog。”

    alan不自然地撇过头,低声附和,他莫名有点抵触摄像机这类东西,但潜意识里又渴望通过它们与人沟通。

    真是矛盾的情感啊……

    两个人牵着手在大街上闲逛了一会,最后决定去打保龄球。

    youtube

    “好了。现在我们到了。”chris眨眨眼,他换了双白色的专用鞋,准备一口气冲上球道。

    球馆内闹哄哄的一片,眼见着自家男友飞一样奔跑过去,生涩地挥动手臂掷球,然后在口哨声和陌生人的簇拥下大笑,alan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缩在椅子上,很给面子地鼓掌祝贺,蓝眼睛在灯光下一闪一闪,遥遥映着某个为战绩兴奋得蹦来蹦去的身影。

    “alan,一起?”

    “不了,”犹豫了几秒,alan拒绝了chris伸出的手,“凭我的力量……”

    “来嘛,我也是第一次尝试,其实我过去的娱乐一直都专注在游戏上来着。”chris挠挠头,坦白了自己宅男的本质。

    可alan依旧选择了拒绝:“不用了,我还是更爱看你玩。我只是享受着这种氛围。”

    这种……好似大家都在身边,无忧无虑的氛围。

    心脏传来撕裂般的痛处,空洞的恨意涌上来,又被硬生生压下去。

    习惯就好了,alan悄悄安慰着自己,纤长的手指遮住了摄像头,留给画面的只余下喑淡的黑。

    “喂,我说,这样真不会被发现吗。”一头黑线的kygo捅了捅身边沉默不语的kenh。

    “。”

    “老兄,我感觉我们俩就像电影里捣乱的大反派一样,而且,alan也许压根就不想离开。”kygo低哑的嗓音流露出几分无奈。

    “。”

    “行吧。”哪怕面具挡着kenh的脸,kygo也能大概猜出他的表情。

    来自师傅的担忧……其实kygo或多或少有点共情,同为挪威出身的dj,虽然风格不大相同,私下里也会小聚。alan可以说是他们极为看好的后辈了。当年出了那档事之后,联系基本都断了,kygo也忙着在巡演和斯德哥尔摩两地飞,但这不意味着他们会放任同一个人伤害好友两次。

    “可是,说实话,kenh你是不是让特工片洗脑了……这样的打扮明显引人注目多了啊!”kygo扫了眼自己一身黑的怪异打扮以及kenh面上初看甚至略略慎人的面具,抹了把脸试图保持冷静。

    还好——不远处靠窗的爱情鸟正一门心思放在午餐上,完全忽视了他们。

    “等marshmello去结账,嗯,你就抓紧时间和alan交涉,总之,emm”kenh用一贯的语调,慢悠悠地轻声规划着行动,“提醒alan别太信任这家伙。”

    kygo比了个ok。

    他们都明白,一切心须看alan自己,正如几年前那件噩梦般的往事,他们能做的实在不多,对于这名执着的男孩而言,即便身为朋友,可以进行的劝阻大抵总是苍白且无力的。

    alan觉得自己出门前该用塔罗牌占卜一下的。

    不然为什么他最近老遇到些莫名其妙的人。

    反戴棒球帽的青年一袭黑衣,他拉开椅子,白皙的皮肤在alan惊异的目光下一点点爬上红晕:“那个,我可以解释……不过重点不在这个。”

    不安地搓了搓衣角,kygo缓缓道:“alan,我知道你不愿意去重拾过去。但伙计,你得学会从失败中成长。”

    他的声音洋溢着上扬的少年感,朝气、活力、坚定,独特的韵脚另alan一时恍惚。

    记忆里他似乎有个朋友……

    kygo认真地直视alan的双瞳:“你想起来了吗?关于marshmello,关于chris这个混蛋,alan,听好了,一定不要再交付你的信任了。bro,他不值得,永远都不值得。”

    “千万不要为他伤害自己,好吗?”

    kygo就像是普通的,很久没见的死党一样,拍了拍alan的肩。

    alan的太阳穴响起尖锐的嗡鸣,伴随着kygo单词末上翘的尾音,他猛地抱住了头,心跳快到几乎要爆炸的程度。

    好疼啊!

    潮水。

    他无止境地朝海底坠去。

    这是一个梦境般荒诞的地方。

    alan踩着覆冰的雪,耳蜗里灌满了呼啸的冷风和嘎吱嘎吱的碎冰声。他看见生锈的钢条纵横交错,维持着半崩塌的状态掩埋在白茫茫的世界之下,破烂到已经褪色的彩屑散在雪地中,像星星点点的花泥,诏示过去那场盛大的狂欢。

    电音节……奇怪,结束后的舞台居然没人拆除,反倒任由它让时光腐蚀,仿佛永远定格了一般。

    alan从厚夹克的内层掏出一张折皱得不成样子的门票,上面刻印着年份日期,是岁月久远的两年前。

    两年前。

    alan的大脑空白了片刻,他在精神病院渡过了一年,然后和chris一起生活到现在,刚好又是一年。

    alan想起那个自称kygo的青年满是笃定的目光——“你会找到答案的!”

    答案吗?

    风雪越来越大,视线里的一切都逐渐模糊不清。

    废弃的工厂,无人的旷野,萧索的电音节,还有一名一直,一直在奔跑的男孩。

    跨过窗口,攀过高墙,不断地跌倒,爬起来,擦干净磨出血的脸颊,把口罩提到鼻梁,再往前。

    最后的最后,去面对一个比梦境还要荒诞可笑的事实。

    alan冷得发抖,他感觉手心里紧握着的门票在某一瞬间化作熊熊燃烧的冰蓝焰火,钻入皮肤,冻伤骨骼,沿着手臂蜿蜒而上,直至胸口跳动的心脏也被深蓝色包裹冰封,凝固成美丽却不含一丝温度的脆弱模样。

    “我撑不下去了”

    那是一场音乐节,很寻常,很普通的一场,是巡演中的最终站。他和老k他们约定好,这次巡演完就暂时退出公众视野,休息一段时间。

    太累了,疲惫快把他的脊背压弯,印象中是做不完的飞机和闪瞎眼的夜店灯光。

    再加上marshmello,这个业界前辈像和他有仇似的,每每相遇总是阴阳怪气,alan常常在一场场针对自己的网暴背后瞧见他的身影。

    鄙夷,marshmello望向他的眼神问来充斥着居高临下的厌恶嫌弃,连头套都遮不住那恶意。

    谁又知道呢,他曾是alan最喜欢的dj。

    差一点,就解脱了。

    alan记得自己被锁在黑暗里的绝望。

    离他上台还剩三分钟,他拼命捶打杂货仓库上锁的门,用尽所有力气去喊救命,没电的手机静静躺在口袋里,隔着一层衣物,冰凉的触感另人心悸。

    黑暗吞噬了一切,他只能聆听自己起伏的呼息,时间慢慢失去了意义。

    不甘心,alan真的不甘心,不是说他认为这种在仓库中等死的倒霉死法多搞笑,仅仅是他最后一点点对生命的希望也让命运掐灭,这使得所有的努力都变的苍白无力。

    就像一个想死的人好不容易有了丝活下去的欲望,又有一双手把他拉向深渊。

    “你让我失望。alan walker——我曾那样敬佩你的勇气与才华,可看看你现在的音乐,它们简直是一团垃圾。”

    那个关门的人留下一句话便转身离去。

    “抱歉”alan捂住脸,耗完力气后他软软地缩进堆积的纸箱中,像一只脏兮兮的流浪猫。

    “我,对不起”喃喃的话语也不知是说给谁听,alan通红的眼睛疼得厉害,但泪水仍止不住地涌上来,打湿了口罩。

    他的确遭透了。从chris摔门离开,从莫名其妙的分手后,他就没好过了。

    而压力,它们像毒品,对一些人是动力,对一些人是梦魇。

    多了以后,它发酵成了淤泥,陷在心底。

    “chris,chris……”

    再之后,alan睁开眼的时候,奄奄一息的他躺在医院的特制病房内,一袭白大褂的主治医生告诉他他在河里一路飘荡,最终冲刷到医院附近。

    他失忆了,脑袋磕在水中的礁石上,眼睛也间歇性的疼痛,伴随而来的是无边的黑暗。

    也许是当初那位粉转黑的极端人士毁尸灭迹时没做好,扔到河里的他佼幸活了下来。

    无良公司便干脆舍弃了他,他们找到了新的木偶,正在大力培养,alan的出现只会抢去热度,于是他连活着都不配由世人所知,人们彻底遗忘了失踪的他。

    那些还爱他的人啊,放下了悲伤,继续过他们的生活。

    alan抬起头,雪花纷纷扬扬洒在他裸露的苍白皮肤上。

    只是,chris,你到底想要什么呢,那给予我的,是爱还是讥讽的怜悯?

    chris在散步,和alan一起。卑尔根罕见的没有下雨,这座历史悠久的港湾之城在三月春光里显得无限明媚,很适合于沿海的街道漫步,当然,最重要的是,他身旁那个十指相扣的人。

    “alan——”

    大步向前的挪威男孩放慢了脚步,他微微侧身,笑着望过来:“?”

    “没什么,就是想叫你的名字。”chris连忙小步跟上,黏糊糊地大声喊道,“alan,alan,alan……i love you”

    alan的面容一下子红了。

    他僵硬地捂住脸,偷偷瞄了眼路边木制长椅上喂鸽子的老人,对方此时正用一种“我懂我懂年轻就是好可以明目张胆地撒狗粮祝福你们”的温和眼神看向自己,alan不由地干笑两声,然后迅速地冲某个蠢兮兮的棉花糖低声道:“chris,拜托,你你你,稍稍离我远点,还有,老兄——不要往我耳朵里吹气!”

    可怜的挪威男孩,骨子里多少还是偏内敛羞涩,像那些他生长之地里特有的深邃幽冷的深蓝冰川,永远学不会太过生气和热情,尤其是在他不算擅长的领域:爱,或者说,一切和chris相关的。

    但chris不在乎,他恶劣地扬起嘴角:“什么,alan,风太大了我听不清。”说完,他又吹了一大口气,试图给alan人工营造风的狂野程度。

    哦,美国人——alan在心底发出长长的叹息。

    而在他彻底恼羞成怒前,chris早已知趣地退后了半步,当然,也仅有半步,再使用必杀技,毕竟那超无辜的狗狗眼对alan来讲总是容易令人着迷的,不是吗。

    很长的一段时间,磨合期的两人都是这样的相处模式,chris作死,撩骚,开美式玩笑,在alan的底线360度螺旋旋转并不断试探地伸出小jiojio,然后在alan似乎要行动的前一秒利用天生优势(他的脸和狗狗眼)卖萌装无辜,让人又爱又恨。

    但后来,一个发现底线这玩意在自家恋人身上就像根本没有似的,一个发现果然就不该对棉花糖的羞耻心抱什么期待,不过,为什么感觉越来越习惯了呢。

    本身性格所驱与针对chris的高光偶像滤镜使alan在刚开始总是不主动的那个,他也挺想同chris一般,肆意地表达、大笑,又或是做点很酷的大事情来引起chris的注意。

    挥之不去的自卑感……alan向往着chris,向往着marshmello,向往着火光中,高台上,万众嘱目的那道身影。

    所以小心翼翼,收到回应后也带着始于意料之外的惊喜和渴望被戳中后的炸毛傲娇。

    [崇敬,也许吧。]

    [但是啊……]

    “alan,发什么呆呢?”宾夕法尼亚州的青年在阳光中转身,眼角眉梢绕着灼人的笑意,灿烂至极。

    他摊开手臂,白色的连体卫衣浸着温暖的气息,像一颗柔软的巨型棉花糖:“一个拥抱,小男孩?”

    [但是啊……]

    [这些都是因为……]

    alan突然觉得眼眶有点热,于是便赶在泪水即将落下之前,迎着光一路奔跑,跌入那个怀抱。

    [我真的好爱好爱他。]

    end

    电话被挂断的那一秒,chris的心脏漏了一拍,胃袋沉甸甸地下坠。

    本能的,他开始大步狂奔,大雪渺渺的冬夜里,他顺着空无一人的街道拼命地跑,明明没有方向,却还是执拗地不肯停下。

    直到鞋底在雪地上打滑,chris一下子栽倒,重重摔进厚厚的积雪中,衣服也被雪水浸湿,凉意刺骨。街边路灯惨白的光芒照射在脸上,chris睁不开眼,他挣扎着要站起来,一个踉跄过后,又忿忿地陷进雪里。

    “fuck!”来不及了!

    一只手伸过来,朦胧的光线下,一张与他一般无二的脸映入眼帘,“起来!”

    身上裹满雪团的chris揉了揉眼,颇为滑稽的样子引来一阵嗤笑:“呵,难得看见你这么狼狈。”

    chris压下心底的惊疑借力起身,他看了眼那人,转身就走。

    “他已经死了。”

    雪地里跌跌撞撞的身影停下了脚步,愣在原地。

    “你在梦中看见的,是我的故事,”那人慢悠悠地走过来,和chris并肩,“要听吗,听一听你忘掉的真相?”

    不等chris做出反应,他便淡淡地开口道:“我和alan很早就认识了,那个时候他还没养happy,我们一点点从网友变成朋友,再变成恋人。他是个路痴,喝酒后疯得厉害,唱歌不好听,混熟了你会发现,他就是小孩子性,爱玩爱闹,但你总归没法对他生气,所以就和他一起闹。”

    “电音圈水太杂了,不适合他,”他点了支烟,修长的手指夹着凑到嘴边,唇畔腾起的朦胧雾气遮住了那双晦暗不明的绿眼睛,“可他选了这条路,那也怨不得谁。正常人都要名利。”

    “当然,我也有我的恶欲,”他无视chris手背上一根根崩起的青筋,痞里痞气地笑了笑,“既然我留不住他,他不听话,那干脆毁了——他有多漂亮,我一个人知道就好。”

    握紧的拳挥过来,破风的响声涌动着,他轻松地侧身躲开,脸上却面无表情:“生气吗?我只是想想罢了,你却实施了,你才是真正害死了他。”

    “你是我的另一个人格,marshmello。”

    似乎一切都解释的通了。

    “我当时并不知道你的存在,你用着我的身体开小号,顺道把大号玩死,没人看见头套下的那个人是我。我亲眼看着alan从屋顶跳下去,至死也没能解开这惨痛的误会。

    我离世后,我的世界一遍遍重启,我忘记一切重新开始,走上注定的命运,然后死亡,记起全部,接着重启我都快忘了这是第几轮了,直到你出现。你改变了世界,它刷新了。

    不是在夸你,marshmello。不过也有好处,比如我可以暗示或间接控制你。”

    “一刀两断”marshmello像是记起了什么,他倏地拽住面前洋洋得意的人,愤怒地质问道:“是你对吗?你他妈做了什么!”

    “alan曾经有个叫chris stock的恋人,就像过往的无数次轮回一样。”来自过去的chris绽开一个甜甜的棉花糖式微笑,眼角却泄露出些许讥讽,“我帮你和他一刀两断,还好心地删了和他有关的记忆。你安安心心地做你的marshmello,安安心心地站在高处网暴他,开心吗?”

    “为什么”

    “他不是我的alan,但你是我的仇人,”他果断地堵了回去,“marshmello,你永远无法理解这种麻木。只要能达到我的目的,暂时的牺牲值得容忍,不然你以为你只是脑子一抽才在忘记后编出chris这个名字的,愚蠢。”

    沉默良久后,像是被人狠狠打了一拳的marshmello低声询问:“那么,你达到目的了吗?”

    “达到了,我们两清了”过去的chris放下持烟的手,眉眼间染上一抹疲惫,仿佛之前所有报仇后的沾沾自喜全是伪装似的,“但我还是很难过。”

    “没关系,你可以现在杀了我,”marshmello抬起头,不知不觉间已泪流满面,“但在下一场轮回中,在alan遇见我之前,你必须再杀我一次,让一切结束。”

    “如果你还爱他,那就杀了我。”

    来自过去的chris没有回答。其实这么久以来,目视着marshmello学习着去爱一个人,抛下属于dot的高傲和粗暴,逐渐成为独立的人格,即使有记忆灌输的影响,对skrillex说的话却是真心的。

    说到底,marshmello早已不是marshmello了。他是chris,一直都是。

    而自己也只是在迁怒而已。

    “你确定?这意味着你将会消失,没有走完剧情的人死亡是会被时间碾碎的。”

    “拜托了。”

    “啧,”过去的chris叼着烟叹了口气,“原本我打算报完仇自己去下个轮回结束的,也许你还能忘记一切做个普通人活下去”

    “算了,当你欠我个人情吧。”

    “等等,你…”

    满身痞气的青年潇洒地叼着烟,他抬手打了个响指,整个人一点点化作金色的光,像泡沫似的融于空气中,而周围的景象也在飞快回溯着。

    “忘了说,不管怎样,我都不会原谅你的,chris”他拍拍marshmello的肩,肆意地大笑起来,“所以也别摆出一幅感动的样子,娘死了,大傻蛋hhh。”

    “fuck you!”

    快去找他吧,这次,一定替我抓紧那个不省心的家伙啊…

    “再见。”

    alan正闭上眼朝下坠落,突然失重感消散了,取代的是一只紧紧抓住自己的手。

    “chris!”

    “alan,我抓住你了。”

    alan空洞的双眸亮了亮,又喑了下去。

    “松手吧,我不欠你什么了,你也不必再骗我。”他说。

    似乎全世界的重量都在一瞬间涌入chris的手臂,缓慢而坚定地拉扯着他往下坠去。

    反握的掌心从腕骨一点点滑至脆弱的指节,chris眼睁睁地看着连接的指尖在骨骼扭曲的轻微响动中,应声断裂。

    alan重新合上了眼。

    “我说过,我抓住你了!”下一秒,chris竟然纵身一跃,也跟着跳了下去。

    alan睁大了眼,湛蓝的瞳孔中,chris下落的姿态好似展翼的白鸽,他伸长了手臂,一把将alan揽入怀中,让自己的背部朝下。

    两道下坠的身影融成一个拥抱,像一颗流星一般在漫天大雪的夜色里划落。

    chris温柔地护着alan的头:“对不起,我曾经做了很多伤害你的事,alan,对不起。”

    他没有提到过去的chris,也没有乞求原谅,甚至不敢说我爱你。只是收敛了平日不正经的模样,郑重而温柔地道歉。

    alan默默地握紧了他们交握的右手,一声不吭。

    chris开心地笑了。

    黎明将至。他们一直是最好的朋友。

    kenh站在原地,突然觉得有点难过。

    这很不正常,可如果牵扯到alan,一切又隐隐说的通了。

    kenh天性里对情绪不大敏感,即使用黑色来比较alan和他,两者也是完全不同的结果。

    alan是溶入暗夜中不时闪烁的电流,永远在奔跑,向着无尽的未来和时空。

    他无声地集结散落于世间的孤独,执着对抗所有他厌倦的东西——以他的方式。他是比光更独特的存在,冰冷,耀眼,却并不灼热。

    他告诉徘徊的灵魂,哪怕我们不曾相识,哪怕彼此一言不发,独自前行的路上,总有人陪伴身侧。

    无关乎任何社会捆绑的枷索,仅仅是一种心灵的陪伴,一种黑暗的信仰。

    你不孤单。

    而kenh,他只是冷漠。

    在遇见alan以前,周遭事物都是麻木的黑白配色,boring,无聊至极。你得承认,生活对这个家伙来说的确没有太大意义。

    羞涩腼腆是alan保护自己的外壳,但kenh则是单纯用它来躲避社交,这些我不感兴趣——懒散的挪威青年想。

    他从来只对特定的人付予温柔。

    “alan”垂着头的他像一只悲伤的大狗,怎么也唤不回自己的主人。

    问题是,他本来也不擅长劝人这档事。

    于是他一个电话打给了kygo。

    另一边,chris正在和alan进行协商。

    “no,chris,我不会答应你的。”

    “well,please,alan,我认为可以一试。”

    “想!都!别!想!”

    “……”

    alan看了眼chris跃跃欲试的手,揉了揉额角:“chris,你……不觉得往披萨上加烤焦的棉花糖是件,呃…”

    chris投来亮晶晶的目光,里面满是肯求的味道。

    “bro,你赢了,”alan举起手作投降状,“答应我,这次请放过微波炉,它已经是我们买的第五个了。”

    “当然,没问题!”chris挑起粗粗的眉毛,绿眼睛中染上一抹狡黠:“放心吧,我的厨艺越来越棒啦。”

    “其实我不是很放心……”

    “so……chris,这就是你跟我哔哗了十几分钟你们小情侣日常的原因?”skrillex表示很想让他闭嘴。

    “sonny,我只是想说,”电话那头的声音微微有些发抖,“我真的舍不得这样的时光,我不希望alan记起过去了,一点也不希望。”

    “我很害怕,可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像是卸下了在alan面前所有的伪装,chris将他最肮脏的想法坦露开来:“我害怕他恨我,但我不想他永远缩在这个小镇里。你知道的,他值得世界上所有的美好。”

    skrillex闻言,默然了片刻,突兀地道:“哈,chris,如果是曾经的你,是绝对不会这么说的。”

    “啊?”

    “那个自私得要命的疯子,这个时候也只会默不作声地把所爱之物紧紧拴在身边,至于这种爱是否对人好,他完全不在乎,”skrillex冷冷一笑,“占有欲,这玩意真够恶心。”

    他似乎是想到了另一个人,语气里带着牵连的恨意,chris很少听见他如此冷酷且愤怒。

    “不过,他说到底也不是你,”skrillex叹了口气,“做一切对alan好的事,不要再以爱为名去肆意伤害他了,其他的,我也不能去告诉你,我必须遵守和你的承诺。你终于学会成长了,我挺欣慰的,伙计。”

    end

    尖叫,alan在尖叫,但没有一点声音。

    黑暗中无数冰冷恶毒的诅咒涌入耳蜗,扎在心上,血淋淋地翻出内里的软肉。那么多张嘴,开开合合,每一个都附在他身上拼命撕咬,血肉横飞,抢食的野狗似地大声咀嚼着,像是手刃了仇人般的畅快。

    只要骂alan walker,就是电音圈大佬了。

    什么在努力,他明明只有一首faded,从来都不改风格。

    是,我以前是喜欢他,可现在我知道电圈里最烂的也是他,他的歌只适合给圈外的小白听。

    我就是讨厌他,凭什么他可以这么火,明明只是个普通人。

    当初他亲手为世人推开一扇通往崭新世界的大门,如今亦是沦为他们高高在上,藐视一切的垫脚石,榨尽了最后一丝价值。

    以不屑为名,他们肆意嘲讽着过去那个卑微弱小的,沉迷于faded的不可自拔的自己。

    仿佛在告诉曾经信仰过的神明,你所有的改变,进步和努力,都无法洗去任何标签,不如像我们一样,沉浸在失败的现实里颓废。

    好似这般他们变得更加心安理得。

    向来伟人的遗言流芳百世,画家永远长眠后作品才被人们铭记。所有的热度都仅是一颗炽热耀眼的魂魄燃烧殆尽的余温。

    多可笑,人死后还会在乎什么呢。

    alan觉得冷,他抱着头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喉咙中迸发一阵阵小兽似的呜咽,指甲陷进肉里,掐出血痕,也浑然未觉。

    唯有在面对恐惧,alan才显现得不那么呆板。

    走廊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下一秒,卧室门让人狠狠撞开。

    chris抱住了alan。

    “对不起…”怀里的蓝眼睛猫猫眼眶通红,大滴大滴的泪珠划过消瘦的脸庞,濡湿了chris的肩。

    “太黑了,”他低声咕哝着,像是在辩解着什么,“chris,太黑了。”

    不要留我一个人。

    后来的夜晚,chris和alan都是一起睡的。

    他把alan圈进怀里,如同搂住一朵轻飘飘的云,保护式的姿态像一只标记领域的雄狮,似乎这样便能帮他爱的人抵挡梦境里无止无休的恐惧。

    相比褪色到不真实的前世记忆,亲眼看着alan抑郁症发作时的癫狂模样更令chris心碎。

    其实重生并没有什么用处,他想。

    藏在时间夹缝里闪烁的画面,大多是alan苍白地躺在病床上,输液瓶里的水滴不断下坠,在嘀嗒嘀嗒的背景声中,他的心理医生平静的告chris,这次alan又在身体的哪处留下了无法抹去的伤疤。

    前世的自己就像个:傻 :逼:一样,只要alan不想让他知道,不论几次,他都无法阻止或目睹alan的痛苦。

    他明白他是不想让他难过。

    前世的记忆倒更像是游戏里需要触发的关键词,只有在特定的场景才会浮现,而且只是不连贯的片段和突然涌上心头的情绪。

    真正深刻到随时能想起的,只有这些。

    它们无法解答chris的任何疑惑,关于过去,未来与现在,但也足够使他痛彻心扉。

    chris清楚的认识到,艾伦什么都没有了。

    他记得口罩下腼腆局促的挪威男孩可以为了粉丝疯狂到三天三夜不睡觉,固执地守在电脑前创作。

    他愤怒地揪着他的衣领质问他,可是男孩却先一步哭了。他说,chris我不能辜负他们。现在全世界除了他们还依旧在相信我,就没人了。

    那是游戏于金钱与荣誉,单纯为了自己快乐而随心所欲的marshmellom所不具备的。

    (私设老棉的人生态度是自由不羁的,不怎么在乎别人的想法。这也是一种很棒的观念,并没有拉踩的意思。毕竟老棉是强攻+老油条,更懂怎么保护自己,我很赞成,我爱老棉。)

    alan walker从来不是什么神,他不过是个为保护粉丝们赤热信仰而战斗的普通人。

    因为被爱着,被救赎着,所以所向披靡,永不言弃。

    也因为孤独的他只有他们了。

    前世与今生重合,alan的脸上再也不复当年孤注一掷的疯狂。遗忘使他不必再背负着巨大的压力前行,解脱的同时却也死去了。

    “我们明天去弗洛伊恩山看看吧。”鬼使神差的,chris心中回想起alan承诺的——带自己去看挪威美丽的景色。

    “好。”

    记忆……

    alan坐在校门口的台阶上,午后的阳光细碎地闪耀在他苍白的指尖,像绽开的泡沫。

    一个学校总有几个离群的怪胎,至少alan已经习惯独自一人。他咬了口三明治,感受风拂起别在耳后的发丝,在略略刺眼的光线中微微眯眼。

    “嘿,兄弟,你也喜欢吃这个牌子的棉花糖?”

    很明显的美音,漫不经心的语调带着上扬的尾音,明朗又阳光。一些单词轻柔得有些含糊不清,被刻意拉长的停顿,以及人萦绕着的若有若无的笑意,仿佛一片羽毛擦过心口最柔软的地方,引来一阵颤栗。

    苏炸了啊。

    alan扭头,就看见一个飞扬的身影半蹲在斜上角的花坛边缘,像一只羽翼半敛的鹰,正好整以暇地望过来。

    棉花糖……什么鬼,又是一个想整蛊他的混蛋?alan默默握紧了拳,他完全不介意再和人打一场,反正自己也没有可顾忌的东西了。

    似乎是察觉到alan极富攻击性的目光,chris大笑起来:“e on,别这么激动,我只是希望和你一块分享它。”他从背包里掏出一个外表粉嫩可爱的袋子,冲alan眨了眨眼,“来一个,好吗?”

    或许是那双眼眸里潋滟的晶绿色太过迷人,或许是面前这位古怪的英俊青年长了张还算单纯无害的脸,原本计划起身走开的alan鬼使神差地伸出了手。

    “chris,你在认真听我说吗?”

    moe焦躁的声音慢慢清晰,chris甩了甩脑袋,只觉得自己的头皮都快炸开了:“拜托了,moe,我必须,必须留下,我得照顾他,alan还需要我,拜托了moe。”

    “见鬼的chris,你他妈当初自己决定和那个挪威来的小子一刀两断,如今又屁颠屁颠跑过去做救世主,你是不是有病啊你!”moe愤怒地大吼,试图唤醒自己脑子进水泥的艺人。

    chris愣住了,他的嗓子像是被堵进了什么,连带着吐出的单词也变得干涩无力:“一刀两断?moe你在开什么玩笑呢,我以前根本不认识alan啊……”

    电话那头却陡然沉默了。

    “你在说什么啊!你告诉我啊!moe,求你了,求你告诉我,我到底忘记了什么!”

    但moe只是沉默,在chris歇斯底里的余声中留下一句“如果他记起一切,他不会原谅你的”便挂断了电话。

    chris将手机摔向地板,抱着头呜咽起来。

    alan见到了一个奇怪的人。

    彼时他正在商场里一边挑选一款速食披萨,一边心情愉悦地哼着不成调的曲子,那是一首古老的挪威民谣。

    “嘶…”他钟爱的那款高高放置在最顶端,凭他178cm的身高,踮脚居然够不到!这距离,就差一点点啊!

    “(o﹏o)……”早知道和chris一起来了……

    这时,一条骨节分明的手臂绕过他的头顶,稳稳地拿下披萨盒,替他放进了购物车里。

    “欸?呃,谢谢。”alan惊讶地笑了笑。

    对方的回答是一个大大的熊抱:

    “al,对不起。”

    “我应该早点找到你的,我很抱歉,兄弟。”

    青年的声音闷闷的,语速也是慢吞吞的,咬字却清楚而坚定,夹着挪威人的内敛腔调,让alan有种莫名的熟悉。

    alan缓缓推开他,打量了几眼,在贫乏的记忆中搜寻无果后,只好试探地问道:“emm你是?”

    “kenh ”

    “好吧,kenh,实话实说,我失忆了,挺荒诞的。然后,我并不认识你,也不想认识你,”alan冷淡地摊手,眉眼中流露出一分厌恶,“在我遇见chris以前,我被关在精神病院里很久很久,所有认识我的人都放弃了我,是他把我从死亡里拽回来的。

    所以,我对我的过去不感兴趣,也请你离我远点。不过,谢谢你帮我拿它,再见。”

    语闭,他转身离开,留下风尘仆仆的青年在原地错愕失神。
<< 上一章 返回目录 下一章 >>
添加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