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4章 百姓和爱人，如何抉择（二）
做出决定的一炷香后，凌暮歌以沐千尘的字迹写了一封盖印的手书，便和季柳轻装去往陶城。
陶城距此不过五六座城，即便她现在为一己私欲留在这里，可瘟疫一经蔓延，便如疯长的野草，若此事有心人故意为之，半个月传至此处，不是难事。
而她即便留在沐千尘身边，也可能抓不住柳疏桐，到头来，两边都没能守住。
“你可知道，你走了，那小子便真的命悬一线？”
“我知道。”凌暮歌的眸色微微黯淡，却又迅速隐匿在风中。
“但我不能让您受千夫所指。”
“你这丫头，小老儿可没说过要出手，明明是你要去，还硬拉着我一起。”季柳不满地说着，只是眸中不见丝毫生气。
“您的性子，他们不清楚，可徒弟我却最清楚不过。”
凌暮歌知道，即便她不去陶城，以季柳仁爱的性子，一定会过去。
季柳微微讶异。他们成为师徒以来，似乎除了医术上的指点探讨，并无其他，她如何就知晓自己会去？
凌暮歌自然不是基于今生，更多是因为前世，她跟的便是他。
也是因此，她对神医的动向以及性子，都一清二楚。
这件事，她自然不会和季柳提及。
沐千尘处，凌暮歌在走之前给谈袂留了一招。
赌柳疏桐还是舍不得沐千尘。
凌暮歌离开的当晚，谈袂便暗中命人准备一副冰棺。
“看清楚了吗？”
“看清楚了，四个人，抬着一个用黑布盖着的东西，至少有七八尺长。”
“他们从路边过去时，属下就扮作乞丐睡在旁边，那黑布盖着的东西满是寒气，我当时就打了个哆嗦。”
“寒气？”柳疏桐转了转眼珠子。
将脸换回来之际，大夫们只粗粗给她缝了几针，代表这个人的身份，以至于她的脸根本没有长好。
即便是现在被救出来，也只能整日戴着黑色的面纱，遮住脸上不均匀的缝合痕迹，只露出一双眼睛。
此刻她的双眸，早已没有从前那般恬静淡雅，取而代之，是无尽的恶毒与阴翳，加上额头还有些不对称，看起来怪异极了。
“风把黑布的下角吹开，属下看见了棱角，猜测，那可能是一副棺材。他们所有人的脸上都有些悲伤，尤其为首的那个人。”
“冰棺。”柳疏桐喃喃低语。
“主子，可是东凛太子已经……”那人猜测着。
“他没死，如果死了，金蚕蛊一定会有反应，我能感受到。”
那么买冰棺是做什么？
将活人冰冻起来？古书上有这样的记载，却没人敢真正实施。
因为这只金蚕蛊，就要把堂堂的东凛太子冰封，未免过于武断。
突然，柳疏桐好似想到了什么，看向一旁站着的另一个人，“凌暮歌人在哪里？”
“凌暮歌已经出发去陶城，她身边还跟着神医。”
“哦？”殷红的唇角微微翘起，“看来，她是准备先救天下。”
千万人和一个人，凌暮歌这样的人，当然能做出最正确的选择。
因为选择救去陶城，所以才运了冰棺来，想将沐千尘的痛苦和蛊虫都暂冰封一段时间。
虽然极寒之地，金蚕蛊的威力的确受限，假以时日，蛊依然会侵蚀掉沐千尘整个人，最后只剩下躯壳，成为她手中的标本。
“去告诉毒仙，他师兄来了。他知道该怎么做。”
“是，属下这就去办。”
“主子，东凛太子这边，若他真的被冰封起来，咱们可是要趁他们群龙无首，联合西珑一起，将他们全部一举歼灭？”
思索片刻，柳疏桐一时没说话。
那属下又劝道，“主子，那边说了，花心思救您出来，不是为了让您为了私欲任意妄为。”
“您已经在东凛太子这里栽了两次，若是再被抓……”
眼瞧着柳疏桐神色不佳，这人只好住口，“求您三思。”
柳疏桐垂下眼帘，遮住眸中一闪而过的杀意，“我心里有数，你先去回话吧。”
若不是手上可用之人渐少，这人方才必定是一具尸体。
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东西，居然敢对她说三道四，她柳疏桐何时受过这种气？
“先去打探沐家军的部署，观察几日，再做打算。”待那人离开，柳疏桐淡淡出声。
……
两日后，凌暮歌和季柳来到了陶城。
只见地方官员齐齐捧着乌纱帽，跪在门口告罪。这样黑压压一片，大有不处理此事便不让进城的架势。
说是告罪，可有些人的脸上，不仅毫无愧色，甚至眼眸中划过些许得意。
这些人竟然以为，所有官员一起出面，就会法不责众，甚至所有官员一起请辞，朝廷一时间派不下人，必定重新启用他们。
好一招威胁，难怪这些人脸上毫无害怕之色。
只可惜……
凌暮歌黯了黯神色。
“师父，我已经通知清亭阁的人出城接您。一会，您只管进城，其余不必理会。”季柳淡淡点头。
“臣等，见过太子妃。”
“您先进去。”凌暮歌恭敬开口。
那些官员跪得严实，一时间，季柳还真没找到空隙可以入城。
突然，城内传来车轮与马蹄声。
且愈来愈近。
官员们最开始还稳得住，但随着马车到了跟前，纷纷你推我挤朝两旁避让。
就连带头的太守，也往一旁散去。
只有凌暮歌和季柳站在原地。
马车到两人身边绕了个圈。
“带我师父进去。”
“是。”
暗卫们恭敬领命，将季柳一提，送进马车端坐，便又驾着马车，风风火火冲进了陶城。
“太子妃，您这……”为首的人手上拿着告罪书，还没反应过来。
“叫什么名字？”
“下官任宽，是陶城太守。”任宽说着，将告罪书呈到凌暮歌跟前。
凌暮歌粗粗看了一眼，整张告罪书，最显眼的，便是这数十人的名字和画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