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3章 百姓和爱人，如何抉择（一）
待人走远，三人才朝着卧房走去。
“为了瞒她，不惜戳她痛处，还真是煞费苦心。只不过你这样，瞒得住一时，却瞒不了一世。”
“能多瞒一刻是一刻。”他不想，让小丫头看见他的模样。
一个人痛苦，总好过一起痛苦。
喝完药后，沐千尘的两鬓便开始浸汗，浑身开始颤抖，可见隐忍得极其辛苦。
半个时辰后，暗卫推着凌暮歌回来。
沐千尘已经恢复了正常，只是额头还有些许汗珠。
药碗虽然被端走，但余下的气味还在，不过轻轻一嗅，凌暮歌便知道，这是嘉妃给的那张方子。
“师父，他的药……是毒？”虽然极力保持冷静，可声音还是带着细微的颤抖。
“你问他吧。”晏尤没做解释，便和季柳一前一后离开了。
“原来，解毒之法，是每天都要再经历一次曾经的痛苦。”
“每喝一次，毒都会蔓延至全身，等毒性慢慢退却，正好是半个时辰。”
此毒名为青叶毒兰，是西珑才会有的毒素，每每发作，便是如此。
她以为，这种痛苦不会再承受，可现在，他每日都要尝一次？
现在，还是那金蚕蛊虚弱之时，凌暮歌不敢想象，两蛊相争时，沐千尘是如何熬过来的。
“傻丫头，”沐千尘轻抚着她的脸庞，“我不痛，真的。”
凌暮歌眼中滚烫，滴落在沐千尘的手上。
“你让我别瞒你，你呢，为什么还要想方设法不让我知道？”
凌暮歌万分心疼，落在沐千尘眼中，亦是难受。
“看见你心疼，我会更难过。”
……
此后，沐千尘喝药之际，都会找理由将凌暮歌支走。为了不让他分心，凌暮歌也从未拒绝。
这日，凌暮歌正被推着走，迎面看见了匆忙进来的谈袂。
“出什么事了？”
想到沐千尘还在喝药，谈袂便将手中密报呈上，“夫人，不好了，陶城一个小镇，短短三天，便死了数十人，还有上百人在病中。”
瘟疫爆发，比想象中更早。
攥着密报，凌暮歌感觉自己的心有些窒息。
为什么，她现在会这如此在乎百姓的生命？明明从前，她不会这样，不会因此而揪心。
“立刻封锁整个镇子，不准任何人，即便是一片衣角也不行。再派专门的士兵送物资，再召集一些愿意入镇的大夫，一切费用由朝廷承担。”
与此同时，琉光的消息也传了过来。
柳疏桐逃跑了。
第二次被抓，她已经留了心眼。
幽冥教的人找到关押地点，筹谋多日，直接将整个地方都捣毁了。
若不是顾羽笙他们不在那处，宁语蝶也去了安静的地方休养，早已成为阶下囚。
“推我回去。”
见暗卫不动弹，凌暮歌直接飞身离开，谈袂也急忙跟在身后。
房间里，沐千尘已经昏了过去，床边还有一丝猩红血迹。
“柳疏桐逃了。”看见沐千尘的模样，凌暮歌隐隐明白：柳疏桐对他下了死手。
“下蛊之人就在附近。”晏尤眉头紧蹙，沉吟着开口，“这么多日来，金蚕蛊的感知已经大不如前，只有下蛊人和它相距不远，才能互相感知，从而催动蛊发作。”
“若下蛊人死，会如何？”
因为不能让下蛊人死，凌暮歌才留着这女人的命。
“他体内以情蛊为主，金蚕蛊的主人身死，对他不会有致命伤，只是多少会损害一些身体，不过，假以时日，都是可养好的。”
闻言，凌暮歌轻轻颔首。
“师父，他如今的身体如何了？”
季柳不懂蛊术，只能对沐千尘体内的毒有所了解。
晏尤微微摇头，“情况不好。短则三五日醒来，若对方继续下蛊，甚至会危及性命，便可能……”
一辈子都醒不过来。
“当务之急，必须尽快将下蛊之人控制起来。”
闻言，谈袂的脸色也有些难看，“公子如今昏迷不醒，可陶城那边的瘟疫若不控制，很快就会蔓延开来。”
“陶城那边出了瘟疫，传播速度迅速，当地父母官无能，竟没能及时发现管控，再让朝廷指派一名官员肯定来不及……”凌暮歌愁眉紧锁。
季柳和晏尤都是不涉朝政的江湖人士，若她不出面，以自己为媒介，请二人过去看病。
且不论那里的地方官，是否会听从他们的指挥，只论江湖人士主动出面帮助东凛，就足以令两人陷入千万人的敌视之中，无异于恩将仇报，将两位师父架在火上烤。
但这边，柳疏桐已经陷入了癫狂之中，若不及时抓住她，沐千尘即便能活下来，也是凶多吉少。
便是铁打的身体，也经不起来回折腾。更何况，他被那毒日复一日的折磨，早已变得亏空。
偏生这个人诡计多端，有过两次被抓的经历，再敢出现在附近，一定做了万全的准备，她若离开，谈袂等人，不一定能将这人抓住。
可若是不去陶城，她心中同样难受。
每晚一刻，便会多一些百姓被传染，多一些百姓带着病痛，无端被那些人的私欲害死。
他们是无辜的，不应该遭此飞来横祸。
百姓和爱人，该如何取舍？
盯着床上的人，凌暮歌的内心正在天人交战。
须臾后，她做出了决定。
“谈袂。”凌暮歌深深吸了口气。
“属下在。”
“我把千尘，还有这里的沐家军，都交给你了。他的性命，也拜托给你。”
“夫人，您这是……”
百姓和爱人，她显然已经做出了选择。
凌暮歌一走，两位大夫必然也跟着过去，为治愈疫病出力。
他家公子这边，无异于直接被放弃。
他只是暗卫，头脑连白钰都比不上，更不必提设计抓住柳疏桐了。
“夫人，请您……”谈袂话到嘴边，可瞧见凌暮歌眼眶打转的泪水，便再也说不出话来，“属下，遵命。”
“晏师父，求您在这边，护住他，至于抓凶手的事情，交给他们。”
晏尤看了一眼季柳，见他点头，便也不情不愿地答应下来。
沐千尘中的是蛊毒，季柳不会，担子只能落在他身上。
凌暮歌跪在地上，冲着三人深深将头埋了下去。
“千尘，以及天下人的安危，尽数交托给三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