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南鸣寺(二)
“施主,有些注定的事情,是避不开的。”
“可……”意识到自己声音略大,凌暮歌急忙蹲下来,压低了声音,“前辈,我分明已经迟了一日,缘何还是……”
“施主可有想过,事发,因谁而起?”
事发?
凌暮歌怔了片刻。
难道此事本就因顾羽笙而起吗?
然而顾羽笙的性子大大咧咧,旁人得罪自己是事从不往心里去,也不与人作对。她做不了任何人的挡路石,又怎么会得罪人呢?
究竟是谁想要对她动手?
“我以为你会来询问关于自己的事情。”
凌暮歌收回些许心绪,颇有些不以为然,“前辈既然能看出我的来历,也应当知晓,我此生不会对人生出情意。”
这支姻缘签,不求也罢。
“那可未必。”老道士捋着胡须,“所谓因果循环,前世因今生果。施主又怎会知晓,那人不是你的因果呢?”
凌暮歌不知道这人说的是谁,也并不想了解。
“多谢前辈指教,小女告辞。”凌暮歌欠了欠身转身离开。
“施主切记,凡事莫要执念太深,徒惹困扰。”看着凌暮歌离去的背影,孤独而坚定,鸣锺的眸色有些沉重。
“师父,她好生傲气。”一旁的小徒弟忍不住抱怨。
何人见了他师父不都得毕恭毕敬,双手合十参拜,偏生今儿遇见这两名贵女,都没个恭敬模样。
“要变天了。”
小徒弟一脸疑惑,抬头看了看天色,分明万里晴空,“师父不像下雨的样子呀。”
“回去吧。”鸣锺淡淡说着。
凌暮歌离开摊位后,便进了寺庙,跪坐在蒲团之上。
佛祖,我知自己戾气太重,兴许不能得你庇护。重活一世,过去的恩怨我都会一一处理,不达目的绝不罢休,手中必然沾满血腥,也不奢望您能庇护我。
只是顾羽笙前世今生从不曾做下恶因,反而常做善事,您若真的有眼,可否能庇护她?
凌暮歌闭着眼睛。
“夫人小心!”身后一名上了年纪的妇人温声嘱咐。
“放心,没事。”一名温婉的女子声音传来。
此刻已过酉时,寺中香客已经走得差不多,还会有谁来上香呢?
凌暮歌睁开了澄澈干净的双眸,看向了身后。
一名孕妇正小心跨过门槛,两侧各有一名嬷嬷扶着,身后还有跟着四名婢女。
女子脸色恬静温柔,是那种一看上去便觉得舒心的模样。
凌暮歌前世在牢里见过她。
齐王侧妃,赵絮。
“夫人小心!”眼瞧着她到了自己身边,凌暮歌跪直起身子,扶她小心翼翼跪下。
“多谢姑娘。”赵絮看了一眼凌暮歌,温柔点头。
凌暮歌微微颔首,旋即不作停留,起身离开。
她在狱中看见赵絮时,人已经面如枯槁,身边也没有孩子在侧。
方才趁着赵絮跪下扶她的时候,凌暮歌为她把了脉,她的身体有些虚弱,但并非生来如此,体内藏了一种很浅很少的毒素,似乎是被人用慢性药物沉淀所致。
若是再继续下去,只能面临保大保小的问题。
慢性毒药是长期积累所致,想来只有齐王故意为之,才能进入赵絮的口腹而不被人察觉。
凌暮歌没有想到,淑贵妃与齐王本就不想要这个孩子,亦或者,他们想去母留子。
这原本不关她的事。但,赵絮是户部尚书之女。
而户部尚书正是一个女儿奴。府中生了几个男孩,才得了这么一个女儿。
若是能让赵絮相信这个真相,从而站到自己身边。兴许户部尚书也会跟着投靠过来。
就在方才把到脉的瞬间,凌暮歌便有了这个想法。
只是赵絮这人虽然知书达理,温婉贤淑,心思却极其细腻。
她方才不留下攀谈,也是不想被赵絮生出警惕。
此时天色已晚,赵絮又大着肚子,且胎象不稳,不会劳累颠簸回府,自在寺中住下。
若是今夜刺客来袭,顾羽笙会武功,自己也多少会一点,不知能否护住赵絮。
护不住孩子倒也不要紧,痛失怀了八个月的孩子,只怕更会对齐王恨之入骨。
这样想着,凌暮歌匆匆回了禅房,将止血止疼补气血的药挑出来放在一起,又将房中空置的茶杯摆上,尝试给赵絮体内的毒配制解药。
“歌儿,你这是在做什么?”见她拿出这么多小瓷瓶,顾羽笙瞪大了眼睛。
“不要相信那个老道士。他就是胡说,骗我们钱呢。”担心凌暮歌多想,顾羽笙安慰着,有些手足无措。
凌暮歌懂些药理,最近也在研究,她是知道的,但没想到,她竟为这次上山做了这么多准备。
“笙儿,你可会接生?”
顾羽笙红着脸摇头。她一闺阁女子,哪里懂得什么接生呀?
那便只能赌一把了。
“笙儿,你替我守好这些东西,别扔,也不能喝,我还差两味草药,这便去山里寻。”
“那些深山老林有蛇出没,我还是陪你去吧。”
凌暮歌摇头,“若是旁人要来,清漪她们挡不住。”
“而且我知道哪里能找到,只去一会儿就能回来。”
顾羽笙将红梅推了过去,“叫上红梅吧,她自小跟着我学了些功夫。”
凌暮歌没再拒绝。她能看出来,红梅是个练家子,武功兴许比顾羽笙还要高些。
“姑娘,是你呀。”凌暮歌刚到后山林,能拿到草药的地方,便瞧见赵絮竟然也在。
“夫人身孕……许有八个月了吧?天色渐晚,路面也瞧不仔细,夫人来这里,着实有些危险。”凌暮歌没想到,会与赵絮在这里碰见。
“快九个月了,”赵絮吩咐人去采摘草药,这才看向凌暮歌,“我听闻这里的草可以安胎,那些孕妇百试百灵,便过来了。”担心被熟人瞧见,这才选了傍晚人迹罕至的时候。
“八九个月了,夫人的胎象依旧不稳吗?”
“许是身子弱了。”
“一个月前,不过跌一脚,便隐隐有小产的迹象。”赵絮笑着,看不出有痛苦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