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9章 和天界神女作对的日常（13）
银盔之下，竟是银发。
按理说修仙之人应该常驻青春之容，但赫连决年少修仙，想来也只是三十来岁的模样。
此时却是一副威严的老者相貌，满脸沟壑纵横，目露神光。
赫连醉不动声色地瞄了一眼赫连世家的席位，发现自己母亲脸上也是难掩惊愕之情。
母亲看上去只比自己大上十来岁，要是与此时的赫连决走在一起，怕是不少人会以为他们是父女。
赫连决的苍老让在场所有人都吃了一惊。
毕竟谁不爱光鲜亮丽的外表呢？
赫连醉心中忖度，自己的老父亲在行军打仗途中，想必是遇到了什么变故。
或者他纯属不爽，觉得自己在前线跟人拼命，后面自己女儿被人家欺负成什么样了。
又不好说话，就拿一副被气老的脸摆在众人面前，叫他人看看自己的态度。
无论如何，赫连决的出场方式叫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只是皇帝并没有什么其他反应，众人也没有说话。
赫连醉左右打量一番，发现随行的皇家队伍之中，并没有凌云烈的身影。
凌云月早早因为身体原因也告假了，并未出现。
她转念一想，也是，男主怎么会走寻常路呢？她已经大概能猜出凌云烈要干什么了。
就让自己这个三皇子妃独自美丽也好。
皇帝日常寒暄过后，赫连决坐在他的下首位，一时宾主尽欢。
就在此时，青鸟轻轻地在赫连醉耳边说：“醉醉姐，我感应到不远处有极为强烈的灵力波动。”
赫连醉看着手中微波荡漾的酒杯，轻声道：“我知道。”
在场有不少灵力高深之辈，纷纷不着痕迹地朝那个灵力爆发的方向看了一眼。
但他们只是感应到了有灵力波动，赫连醉却是真真切切地感知到，那是海兰铃积蓄已久的雷系灵力。
它们正在以某种不正常的方式，在一片空间暴动，恣意破坏着周围的一切。
胸腔里传来一声轻哼。
“时机未到，就试图提前达成目的。”她神色放松，仿佛在自言自语：“这下有得你们受了。”
“凌云烈，海兰铃。”
随着她话音落下，一道全身是血的身影踉踉跄跄冲进大殿，又被高高的门槛绊了一跤，猛地摔在地上。
场间丝竹之乐并未停止，舞女依旧在优美舞动，而那道声音凄厉的高呼便在衣袂飘飘中响彻大殿：“陛下！三皇子带人私闯灵觉殿，触发灵力觉醒仪式，引发了灵力暴乱！！”
“镇守的祭祀被波及……全死了！！”
满座哗然。
那道声音刚刚响起，龙座上的皇帝身影就消失了。
赫连醉眼睛一眯，心道果然这皇帝最喜欢的还是凌云烈。
平时遇事还会端着，一提到他，竟然直接爆发全部灵力而去。
许是她的脸色过于玩味，眼神一转，和下首的赫连决对上了。
赫连大将军看她一眼，面无表情，缓缓起身。
下一秒也消失在大殿之中。
席间众人此时仿佛才反应过来，修为高的先行一步，直接划破空间而去。
修为低的也开始运用灵力朝灵觉殿赶去。
一时五光十色，倒是比那舞女的舞蹈更加光彩夺目。
赫连醉缓缓起身，不紧不慢地朝那边走，全然不管青鸟满脸看好戏的神情。
凌云烈偷偷带着海兰铃去觉醒灵力，早在她意料之中。
所以她分出了一道神识，随时关注着这人的动向。
要是这人心思坏点，肯定要在父亲回归这日开始搞事。
果不其然，迎接完赫连决之后，凌云烈找了个借口就溜走了。
带着打扮成宫女的海兰铃。
可惜男主光环也挡不住智力上的硬伤，凌云烈不知道怎么开启灵力觉醒阵法！
遂随便威胁了几个祭祀给他打开大阵，全然不管他们说什么时候未到，灵力累积不够云云。
于是后果显而易见。
海兰铃隐藏天赋被提前激发，灵力成了个不受控制的早产儿。
首当其冲的就是凌云烈这个傻帽，被狂暴的紫色雷电直接卷到大殿之外，躺在地上七窍流血，生死不知。
殿中的祭祀被大阵直接反噬，又无法脱离大阵的阵法点，被生生抽干灵力，又被卷入海兰铃的灵力风暴之中，死无全尸。
海兰铃悬浮在半空中，眼鼻之中不断涌出雷光，照得整个大殿一片透亮。
她本人亦是面部扭曲，脸上的表情不知是痛苦还是什么，拧作一团，彻底失去表情管理。
此等恐怖景象持续了十几息的时间，最终，雷电喷射战士海兰铃灵气枯竭，重重摔落在地，昏迷不醒。
地上残肢血肉一片，失去灵力支持的大阵缓缓吸收着血液中残存的灵气，明明暗暗，闪闪烁烁。
皇帝与赫连决赶到此处，对视一眼，皆是脸色铁青。
赫连决当即大手一挥，内部饱受摧残的大殿在他一击之下，轰然倒塌。
根本不管大殿中间躺着的海兰铃。
皇帝的神色已经彻底阴沉下来，他伸手将凌云烈一捞，正准备将人带走，后面的王公贵族便赶到了。
众人看着已经成为一片废墟的灵觉殿，又看见皇帝拎着的、形容凄惨的凌云烈，一时不敢出声。
赫连醉是最后赶到的，场间一片默然，空气里血腥气明显。
没有任何人敢第一个开口。
灵觉殿唯一逃出生天的悲惨祭祀跟着跌跌撞撞赶来，看见残垣断壁中流出的鲜血小溪，痛哭出声。
“陛下！您一定要严惩三皇子啊！”
皇帝脸上的阴沉已经消失，随之而来的就是旁人看不出喜怒的冷漠。
气氛愈发僵持的同时，一声“父皇”响起打破宁静，无数双眼睛瞬间朝那边看去。
竟是告病休养的凌云月。
她看上去走得很急，平日里最顾形象的她连头上的步摇歪了也来不及扶。
凌云月神色急切，看见皇帝和凌云烈顿时眼前一亮，呜咽一声直接跪在皇帝面前：“父皇！”
皇帝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并未说话。
但众人都知道，要是凌云月有什么委屈，偏偏要在这时候告状的话，后果不会太好。
凌云月紧接着开口：“我宫中突然出现不明身份之人，意图对我不轨，正巧三皇兄有事经过大殿，才得以保住女儿清白！”
她跌坐在地捂住脸蛋，哭得凄凄惨惨：“三皇兄追逐贼人往灵觉殿这边赶，女儿担心皇兄安危，便追了出来。”
“谁知老远就听见灵觉殿一声巨响，三皇兄奋不顾身冲进殿中，想来是要阻止恶徒……”
话说到这里，她再控制不住，哭得话也说不出来。
一旁吃瓜的青鸟嘴巴早已张成“o”型。
没想到凌云烈能在必然受罚的情境下，还能有人出手相帮！
这就是男主光环的威力吗？！
皇帝脸色稍霁。
“不……不是……”灵觉殿幸存的最后一名祭祀瞪大眼睛，“四公主你怎能……”
他气急攻心，一口咳出鲜血。
赫连决冷哼一声，一道凌厉指风洞穿祭祀额头：“事态不明便诬蔑皇嗣，该死！”
那人瞪着不甘的眼睛，立时倒地气绝。
皇帝不知何时已经改拎为抱，将凌云烈护在怀里。
待祭祀死去，他将凌云烈交给赫连决，又亲自扶起凌云月：“月儿不哭，父亲为你做主。”
凌云月通红着双眼，泪珠滚滚而落，看上去我见犹怜。
她轻声道：“父皇，月儿无事，还是三皇兄身体要紧。”
皇帝神色更加柔和：“你是我的女儿，理应受到我的保护。”他说着抬起头来，神色威严：“侍卫长何在？”
一人应声跪地。
“皇宫内有贼人出入，尔等竟毫无察觉，吾唯一的女儿竟差点受到伤害！”皇帝满脸愤怒：“命你速带人彻查皇宫，将贼人捉住，将功赎罪！”
侍卫长心中满是惶恐与茫然，却不敢反抗，当即领命而去。
天知道那个贼人是从哪里来的！
事情得到了处理，紧绷的氛围顿时消散，凌云月恭恭敬敬行礼：“谢父皇！”
众贵族中有不少人轻轻松一口气，这才开始七嘴八舌说起那莫须有的大胆贼人来。
聪明的都没有开口，他们早已经看出了是怎么回事。
要是当真跟着去骂那所谓的贼人如何如何，岂不是触了皇帝的霉头。
他对凌云烈的保护，已经到了众目睽睽之下也能颠倒黑白、草菅人命的程度。
有人心思急转，又想到了更多事情。
至于最开始，祭祀所言的凌云烈带着闯殿的那个人，众人都默契的没有提。
谁不知道那是海兰铃？
也只有海兰铃，才能让凌云烈一而再再而三地越雷池。
连身家性命都不顾了。
赫连醉这个躲在人群外的三皇子妃，忽然被不少人关注。
要是皇帝如此偏爱凌云烈，那皇太子的人选必然是板上钉钉。
如果凌云烈心上的人死在了殿中，三皇子妃这个名头，顿时又值钱起来。
贵族内部早就在盛传赫连醉与凌云烈相看两厌，这是否会成为其他贵女的机会呢？
他们根本不看重凌云烈这个人。
他们看重的是未来至高无上的那个位置。
赫连醉从众人脸上的表情就看出来了这些人在想什么。
此时大家都围在这里，她身份也不方便立刻走人，遂缓步上前向皇帝行礼：“陛下，夫君深受重伤，臣女请求留驻宫中，照顾他直到痊愈。”
皇帝“嗯”了一声，对之前赫连醉在旁边冷眼旁观的行为选择性遗忘。
他神色更加温和：“你先陪着阿月回去，她受了惊吓，想是需要你这个好友来安慰。”
“烈儿的救治要安静的环境，待他稍好一些，你再去吧。”
赫连醉知道皇帝在给赫连决脸面，象征性地冲着皇帝、赫连决行礼，扶着凌云月便走。
刚转过身去，赫连决低沉的声音在背后响起：“陛下，我有话要对阿醉说。”
赫连醉的脚步一顿。
“如此，阿月先由嬷嬷扶下去罢。”皇帝答应，“出了这种事，为了众人的安全，宴会也不能举行了。”
“咱哥俩换个时间再喝酒！”
回过头来的赫连醉默不作声，跟上转身离去的赫连决。
该来的总是会来。
两人仅靠步行就走出皇宫，越走越偏，一直走了大半天。
最终两人走出了城，在城外的一片湖泊边停下了。
赫连决没有回头，银白的头发被寒风拂动，身躯伟岸，又带着一丝萧条意味。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气氛一时比冬日更加冷凝。
“她呢。”低沉的声音终于响起。
“死了。”赫连醉回得干净利落。
赫连决猛然回头，眼神如刀：“那你是谁？！”
猛烈的威压自头顶盖下，赫连醉脚下的土地都为之一沉。
赫连醉对于外人向来没什么耐心，也不想解释，竟是伸手直接朝赫连决的眉心点去。
赫连决瞳孔一缩，那根看上去毫无威胁的手指视他的威压如无物！
他不敢大意，足尖一点便向后飞去。
谁知那根手指依旧轻描淡写，以一种恒定的速度向他额间伸来。
两人瞬间移出百里远。
赫连醉的手指，还是轻轻巧巧地点在了他的眉心。
霎时间，原身无数的喜怒、痛苦、悲欢以一种爆炸般的信息量涌入赫连决的脑海，冲击得他站立不稳，单膝跪倒在地。
传输完信息的赫连醉一言不发，将手背在身后，目光望向远方。
赫连决保持着这个姿势足有半个时辰，站起身来之后仍旧有些脚步虚浮。
赫连醉第一次开口说话。
“能接受如此庞大的信息，想来你的识海足够坚韧，不愧是从战场上打磨出来的意志。”
赫连决神色复杂，刚要开口，已流出了两行泪。
他神光湛湛的眼睛失去了一半的神采。
声音哽咽沙哑：“阿醉她……”
没有回应。
赫连醉也没有转身。
不知又过去了多久，沉稳坚毅的声音自她身后响起：“不知尊者与阿醉达成了何等交易？”
赫连醉这才回头：“其实，交易并没有达成。她唯一能与我作交换的灵魂早已毁灭，这具身体只是一个空壳，我一旦离开，她也不会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