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绾绾，保重
楼弃摇摇头，“还没有，你想到了？”
宋玉暗中摸了摸藏在袖口里的那张纸条，“嗯，已经想好了。”
“叫什么？”
他把那张纸条拿给楼弃，“打开看看。”
楼弃打开那张纸条，只有‘不弃’两个字，没有姓。
宋玉心中颇感惊诧。
不弃，顾名思义不被抛弃。
阚首归为孩子取这个名字，也是意在告诉楼弃，他不会放弃寻求她的原谅，也把自己心底那仅存的一丝希望寄托在这个孩子身上，希望有一天她能重新接纳他。
至于为什么没有给孩子冠上他的姓，或许从一开始他就没想着让孩子跟他姓。
“云不弃？”楼弃轻轻念了一声，总觉得这个名字不太吉利，“为什么取这两个字？”
他回过神来，嘴边扯起一抹浅笑，“希望绾绾能够永远留在我身边，别抛下我啊。”
同时这句话也是他替阚首归说的。
楼弃无奈的笑出声，“宋玉，怎么到现在，你还是一副提心吊胆的模样？”
宋玉笑了笑，没说话。
照顾楼弃睡下后，宋玉从和欢殿离开后径直去了阚首归那儿。
也不知他何时醒来的，宋玉进来时，房间里只有他一个人，他正低头喝药。
听到脚步声，他抬起头来，脸上的憔悴与苍白，让他看上去十分孱弱无力，整个人仿佛老了几岁。
阚首归见他从进门的那刻开始就开始打量自己，不免觉得有几分好笑。
“看够了吗？是不是觉得我老了许多？”
宋玉目光复杂的盯着他看，“没了心头血，你还能活多久？”
“长命百岁你信吗？”
他似是开玩笑的语气让宋玉动怒，“阚首归，我没心思和你开玩笑，如果你不想让我帮你，让绾绾原谅你，你大可以跟我开玩笑！”
脸上吊儿郎当的笑倏然被收敛，他沉默片刻，“不必了。”
宋玉不解，“你不想让绾绾原谅你了？”
阚首归满脸苦涩，“我做梦都想让她原谅我，甚至痴人做梦的想让她重新接纳我，但是如今不想了。”
他道：“没了心头血，我也算是废人一个，能活多久连我自己都不知道，可能活不到让她原谅我的那个时候。”
“所以，我打算等身体痊愈后，便离开九空城。”
“离开九空城？”宋玉吃惊，“你要去哪儿？回大雍吗？”
阚首归摇摇头，“不回去，我想一个人游历山水，等哪天这副身子再也没力气支撑我走下去，哪里便是我的归宿。”
他说这番话时，脸上的表情格外平静，甚至带着一丝看破红尘后的释然，仿佛这世间再也没有值得他留恋的地方。
“那绾绾呢？”宋玉彻底动了怒，“你把她一个人留在九空城？让她下半辈子一个人孤苦无依？阚首归，你还是不是人？”
“不是有你吗？”他抬眸，一脸平静的看他，仔细看去，眼眶里闪动着一层薄雾，“你会好好照顾她的不是吗？我为孩子取名不弃，不冠以我的姓，就是允许他可以跟绾绾姓，也可以跟你姓，我做这些，就只求你一件事，照顾好她们母子俩，你的恩情我阚首归会记一辈子，下辈子定会还你。”
揪着他衣领的手倏然松开，像是被什么烫了一下似的。
宋玉面色略显狰狞与惊恐，“谁稀罕你这么做！阚首归，就算你不对我说这些，我也会照顾好她们母子俩！可是”
想到自己活不过三十岁的诅咒，他那口气便熄了，他颓然的坐在他身边，满眼苦涩，“我活不过三十岁，纵然我想照顾绾绾一辈子，也挡不住老天的安排。”
一番话让两个大男人都陷入沉默中。
“放心好了，有我在不会让你死的。”阚首归故作轻松的拍了拍他的肩膀，“作为你帮我照顾绾绾的回报，我会帮你找到破解你身上诅咒的方法，争取让你活的更久一些。”
虽然知道他说的话不可能实现，但宋玉还是发自内心的感谢他，想到二人从一开始谁也看不顺眼谁到如今知己般的惺惺相惜，他说不上来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
“阚首归，你把所有人都考虑到了，唯独放弃了你自己，你这么做，值得吗？”
“值不值得我不知道，但想到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便什么都值得！”
——
阚首归临走前，曾去看望过楼弃和孩子，孩子躺在楼弃怀里，母子二人相拥而眠，画面温柔静好。
他看着这一幕，忽然舍不得离开，但想到如今的自己，没了心头血，身体会以正常人的两倍速度衰败下去，他已经没有再继续保护她的能力，留在她身边反而成了她的累赘。
倒不如就此不告而别，让她误会正好，带着对他的怨恨活下去，也总好过让她知道真相。
就算知道真相又如何？她也不可能会为他愧疚一点点。
“绾绾，保重。”
在他转身离开的那一刻，一滴泪从楼弃眼角滑落，隐没在枕头里。
阚首归的离开就像某种不能明说的禁忌，楼弃醒来后没有问过任何有关阚首归的话，而整个九空城上下也十分默契的闭口不提这三个字。
日子一如往常平静而过，孩子最终取名云不弃，随着他一点点长大，那张脸像极了阚首归，唯有那双眼睛和楼弃一模一样。
只是这孩子生来就与其他孩子不同，性子天性沉稳，纵然楼弃与宋玉将毕生的爱都给了他，但他依旧懂事的让人心疼。
然而平淡幸福日子的背后却是宋玉越来越糟糕的身体状况。
从五年前起，他的身子便开始出现不正常的白，如今这不正常的白已经蔓延至全身。
就在一个月前，他开始不断的呕血，身子已经糟糕到这种地步，算算时间，再有两个月，便是他三十岁的生辰。
大朔的皇族，活不过三十岁的诅咒就像占满了毒药的藤蔓，刺穿他的皮肤，毒药与骨髓融为一体，逃不掉，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死。
阚首归曾说，能帮他找到破解诅咒的方法。
他很感谢他，但也清楚这种诅咒是不可能有破解的方法。
若是能轻而易举的破解，那那些已经死去的大朔皇族，岂不是死的太冤枉了些？
如今他什么也不期待了，只想在自己死的那一天，能死在楼弃的怀中，这辈子就足够了。
“马上你的生辰就到了，想好要什么礼物了吗？”
宋玉回过神来，正好对上楼弃的目光，嘴角朝上弯起，“只要是绾绾送的礼物，我都喜欢。”
楼弃皱眉，“每年我问你时，你总这么说，难道你就没有特别想要的礼物？”
男人睫毛微垂，他当然有想要的礼物，可是老天不允许他拥有。
“我特别想要的人已经拥有了，世上再好的礼物，也比不上拥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