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曙光在即，苏潼青被第二针放倒
2021年5月13日，华盛顿州州长宣布全州重新开放日期为6月30日，全州各县将在短期内进入第三阶段。虽然只是四阶段中的第三阶段，但也是又迈出了一大步，与正常生活越来越接近了，这个决定是州长回顾了全州疫情数据出现扁平化趋势之后做出的。截至这一天，观测到的新冠病毒活性已呈下降趋势。州长在新闻发布会上说，我们有信心结束疫情这一章，然后开启一个新篇章，那就是集中提高疫苗接种率，并在重新开放的同时继续密切关注变异毒株。他还说，如果华盛顿州有70或更多16岁以上的人开始接种疫苗，那么全面重新开放还可能会早于6月30日。
这一年，每当遇到这种具有里程碑性质的消息，苏潼青的朋友圈就会刷一下屏，而今天这一条更是里程碑中的战斗机，说疫情即将结束，曙光已经近在咫尺也并不为过。苏潼青站在厨房的水池边，放下手机，戴上红色的塑胶手套，开始跟池子里泡了半天的高压锅较劲。虽然苏潼青在厨房里不能算是新手，依然会不定期发生把锅弄得黑黢黢的事件。小概率，也很抓狂。每到这时，她都会下决心下次一定要多加点儿水，可是黑黢黢事件总会像个若即若离的魔咒一样，并不能就此永远无影无踪。锅里是白醋和小苏打兑的溶液，这是最近听丸子念的其中一个句子里写的，所以卫老师的教材还有实用价值，不知道是不是也是生活中来？背心儿也曾经念过一模一样的句子，那会儿苏潼青就没有机会用上，时间长了不用就慢慢忘了，所以即使知道的事情过一段时间也要复习更新一下，refreshertraining，确实有道理。白醋加小苏打还算是一本正经的民间偏方儿，苏潼青曾经看过一个用洗涤灵、西红柿酱和白醋兑在一起擦黑黢黢的偏方，而且她还真的用过几次。要说能想起来用西红柿酱刷锅也够棒的，高手永远在民间，老外也不例外，脑洞大起来真是没有边界。苏潼青突然想起来原来得州一个中国同事说的，她先生是美国人，先生妹妹一家惩罚孩子的方式是舔肥皂。没有打骂，折磨程度也毫不逊色。
最近苏潼青开始集中消灭一袋印度全麦面粉，那是几个月前汪洋从costco扛回来的，当时米和面还时不时有点儿紧张，所以即使袋子上大字写着可以做出更软、更美味的印度小饼，也还是忽视了“印度”，仅仅当作粮食买回来了，每100克含膳食纤维15克。无论怎么加工，只要是全麦，就逃不脱那股泥土般质朴的特殊味道。苏潼青买过舅舅家白色全麦粉，看上去已经很接近普通中粉了，干着的时候好好的，只要一沾水便会原形毕露，仿佛那层魔法保护壳被点破。那袋白色全麦粉基本上都跟中粉和在一起做了软欧，因为加了味道，质地又很柔软，所以并不觉得难过。可那只是一个5磅的小包装，都吃了有一阵子，这一袋子面，20磅，豁大豁大的，苏潼青用它跟中粉混在一起包过小麦肤色的饺子；不是散吗？苏潼青又拿它当作低粉做过巧克力蛋糕，还复刻过几次星巴克巧克力蘑菇头大玛芬；前两天想吃煎饼果子，干脆不兑中粉，只用全麦粉，来个结实的。就这么变着法儿地吃，那袋子印度面粉依然倔强地立在墙角，岿然不动，根本不能把它怎么着，也是，毕竟这些吃的都是按照克记数的。
背心儿在楼上叫苏潼青上去帮他复习中文的时候，她正在看电视。苏潼青一年也看不了几眼电视，因为看电视需要固定在一个相对狭小的位置不能动，像苏潼青这样整天满世界移动的人，只有手机最亲，走哪儿带哪儿。电视和ipad？不存在。只有汪洋每天下班后会坐在电视机前看一会儿新闻，这个曾经的家电主角已经变得越来越没地位。电视里正好在播每日一问，今天的问题是有一件事情62的人都说自己会，但是从来没有实施过，是什么事？答案是：换轮胎。
苏潼青把洗过的案板立起来，擦干手，上楼去看背心儿。他明天有高中中文分班考试，这会儿又在临阵磨枪，做样题。背心儿初中在学校学了三年西班牙语，高中决定外语转回中文，估计是暗暗衡量了苏潼青的中文水平和汪洋自学的西班牙语的水平，加上卫老师的中文课，自己做出了一个更加稳妥的决定。以前苏潼青时不时会看到一些考外国人中文的帖子，都是搞笑的，这回可是实实在在的，听说读写四门，还真是有点儿难度。结果还没看两眼，苏潼青就发现了一个错别字，“戴帽子”写成了“带帽子”，这还是专门的中文考试样题？肯定不是苏潼青他们公司的客户。样题做完，背心儿的听力成绩最好，而且对话都是多少带点儿口音的。口音最重的是最后一道听力大题，听一篇文章然后回答问题，一个说不上哪里口音的嘶哑中年男评论中国高考制度的弊端，有一道题连苏潼青都觉得有点儿含糊。
一向强壮如牛的苏潼青终于彻底倒下了。她躺在床上，这次是左扇儿和右扇儿一起，浑身酸痛，翻个身都有点儿困难。她侧身从床边的小桌子上拿起温度计，“嘀”的一声，拿远一点，100度整。都说第二针反应要比第一针强烈，苏潼青通常对这种说法都是不大服气的，老觉得自己的身体是很小众的那种，最近却一次次地被打脸。朋友圈里看到爸妈正在四川哈皮，爸爸站在一顶被大红绸缎花朵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轿子旁，妈妈站在大梁酒庄古色古香的木头柜台里，没有戴口罩，也没有苏潼青。黎飒比苏潼青早几天打的第二针，告诉她做好发烧的准备，但是不用担心，来的快，走的也快，一天就差不多了，很神奇。可是此时此刻的苏潼青，光感受到那玩意神奇地来了，完全想象不出来它还能走，还按时？！
好在，这是一个礼拜五。打完第一针约第二针的时候苏潼青首先想到的是不能约在平时，要不然万一倒下了没法接送孩子，没法做饭，没法从事所有无人替代的活儿，影响太大。所以，发烧和卧倒时间都需要事先计算和计划好，尽量做到影响到最少的人和事。好在，苏潼青虽然是反应大的那一类，在吃了3次advil又断断续续睡了一整天之后，一切不适真的准时消失了，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过，的确很神奇。
满血复活的苏潼青第一件事当然是给自己做一个好吃的早饭。最近流行漏奶华，虽然名字很奇葩，但是内容还是很喜欢的，一盘里，面包牛奶鸡蛋和水果全包括。豪华版可以用布里欧修面包、炼乳和奶油，低糖低脂版可以用全麦或者keto面包、脱脂无糖希腊酸奶加水果，中不溜的可以用随便什么面包加普通酸奶和一点点炼乳，总之发挥余地非常大，丰俭由人，最大的好处就是有什么材料用什么材料，尤其是有不招人待见、怎么也吃不完的面包和酸奶时，漏奶华就是那根可以化腐朽为神奇的魔法棒。
伊朗姑娘纳薇塔在微信上问苏潼青在哪儿。这闺女，一年不冒两次泡，每次上来第一句就是你在哪儿。对于一个拖家带口的中年妇女来说，尤其还是疫情期间，有那么多不同位置的选择和可能性吗？之所以这样问，只能说明她自己老满世界乱窜。苏潼青回答完，也问她在哪儿，回答德黑兰。看样子，美伊之间的民间生活也并没有什么事儿，之前一直就没什么事儿，貌似整天水火不能相容的两个国家，根本想象不到有多少伊朗人在美国生活，该拿绿卡拿绿卡，该来回飞就来回飞，而且当医生和经商的很多。疫情到现在，两国之间通航看来也没什么影响了，各方面都慢慢趋于正常。苏潼青毕业那年离开得州的时候30多岁，纳薇塔20多，现在每人各长8岁，纳薇塔的生活却与8年前变化不大，她依然经常在美国和伊朗之间往返着，而且随着年龄的增长，回去呆的时间也越来越长，即使父母有时候在美国，也不耽误她自己往回跑。这8年，她很不专心地在dc读博士，她很专心并且努力地找男朋友。可她完全不是做学问的料，对于做学问也没什么兴趣，但是无论学校和专业都还不错；她很认真地找男朋友，都是奔着结婚去的那种，可是每一个都没有结果。所以对于有些人来说特别容易的事，换一个人可能会觉得怎么就那么难。越是特别想要什么，越是求而不得。对于所有类似解释不清楚的事，还是那句话，都是命。
每次纳薇塔跟苏潼青说话，都会翻翻她最近的朋友圈，她会把帖子粘到谷歌翻译，搭配照片，还是很容易知道帖子内容的，所以纳薇塔的“翻翻帖子”是翻译的“翻”。苏潼青是纳薇塔微信上唯一的联系人，她专门为了苏潼青才下的微信，她问苏潼青可不可以也下一个whatsapp，这样她们就可以更密切地联系。苏潼青答应了很久，总是忘记，其实说忘记都是假的，不足够当回事才是真的。纳薇塔对苏潼青的这种行为也并不介意，依然保持着非常低但是丝毫没有距离感的联系频率。她问苏潼青有没有可能把伊朗美丽的真丝地毯卖到中国，苏潼青让她多给点儿信息，然后这个神出鬼没的闺女就又没了下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