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红红紫紫的温柔世界

    7月初，小米约苏潼青带着孩子去农场摘树莓。小米的节目很多，很会玩儿，苏潼青是她的反义，对于娱乐很不在行，需要有人带领。remlinger农场离贝尔维尤不远，开车半小时左右，占地面积很大，收拾的也整齐。如果不是疫情，农场几乎全年有节目，草莓、树莓、南瓜、圣诞树，还有自己的游乐场、餐厅和农夫市场。疫情期间，这些人挨人的项目暂时关闭，现在情况稍有好转，所以室外的采摘项目重启。

    树莓在农场的一角，很大一片，一米多高的植物一行一行整齐排开。他们踩着开门的点儿到的时候已经有人采完过秤交钱了，哪里都有更早起的鸟儿。早来的好处是人少，又不会很晒。苏潼青拿了一个木盒子，工作人员说有两种树莓，大的和甜的，很公平。苏潼青给自己和丸子戴好帽子，一起往里走。

    这是苏潼青和丸子第一次摘树莓，因为往年这个时候都在北京。不动手摘一次就不知道为什么每颗树莓中间都有那么大一个洞，原来是盛放花托的地方。只需要轻轻拉动树莓，花托就可以脱离，干净利爽，没有一丝拖累。叶子很密，面上容易发现的地方基本都看不到什么红色，早已被人摘走，不用担心，只要稍微扒拉一下枝叶，或者蹲下来，从下往上看，就可以发现藏在叶子下面一枝枝一串串的淡红色果实，透着光，惹人喜爱。树莓应该是最完美的采摘活动之一，它不像草莓，一点遮挡都没有，全程都要蹲在地上，只要不是正午，树莓总会有一些阴凉；也不像桃和苹果，需要爬上爬下，摘的时候过瘾，都摘到自己的桶里要走的时候突然发现好沉，过于高估肚子的容量；树莓小，既可以充分享受采摘乐趣，带回家又不会压力过大，摘的时候也不会很累，可站可蹲，累了热了还可以蹲在阴凉里一边揪几颗果子解渴一边玩儿会手机，还不会产生垃圾。两个小姑娘摘一会儿果子，聊一会儿天儿，等到吃够摘够聊够，结账发现一磅只需要两块五，比超市里便宜很多，这样，十来块钱就可以度过一个美好而硕果累累的上午。

    苏潼青和丸子回到家，背心儿刚起，看到她们的收获，加上两个人兴高采烈的样子，有些羡慕，也要求去一次。苏潼青把树莓分出来一半，装在袋子里，放到lynn的门口，然后在微信上告诉她。两个人兴奋地聊了会儿，这么美好的树莓就这样直接吃掉岂不是太浪费，总得打扮打扮、做做文章才不枉它美貌地存在。苏潼青和lynn分别在pinterest和下厨房翻出喜欢的点心模样，说好做完发群里，看看会不会撞点心。

    可可戚风是苏潼青的最爱之一，每过一段时间就会惦记的那种，无论味道、色彩还是质感，跟树莓鲜奶油应该都很搭。苏潼青烤了一个三蛋六寸蛋糕，比较高，几颗树莓稍微捣烂，加在打发的奶油里，白白的奶油就变成有着不规则红色小颗粒的淡粉色。等到蛋糕完全晾凉，抹好奶油，表面再摆满一层大小相似、貌美如花的树莓，稍撒糖粉，唇红齿白，一个娇滴滴、美艳艳的树莓蛋糕就做好了。苏潼青把蛋糕放进冰箱，又用一些树莓做了一点树莓酸奶，盛在漂亮的杯子里，插上三两根巧克力棒饼干，扔几颗歪歪扭扭的果子，门外花盆里摘两片薄荷叶子插好，简单清爽的树莓酸奶杯子也做好了。lynn比苏潼青稍微慢一点，她做了传统美式树莓挞和树莓派，因为要熬树莓酱，要烤派，树莓挞放上水果后还要刷果胶，营造晶晶亮的效果，所以花的时间长一些。她们把照片发到群里，很久不热闹的群又叽叽喳喳起来。苏潼青分享了农场的地址，她们又把用到的方子以及改动发在群里，大家各取所需。

    苏潼青可以感觉到lynn最近心情不错，因为她的朋友圈又开始出现比较复杂、颇具艺术气息的食物。人只有在精神愉悦，好吧，至少要心绪平和的时候才会有心思折腾比较复杂的食物，而越复杂就说明越平静，因为所有步骤都是多余而不必要的，唯一的目的就是消遣，享受与自己共处的美妙时光，所以需要久一点，再久一点。这种心境下做出来的食物看上去也是赏心悦目的，不会让人感到一丝急躁和狰狞。无论什么食物，都是线条均匀，上色刚好，形状匀称，该奔放的奔放，该内敛的内敛，该蓬起来的蓬到位，该平静的静如水。做好以后，用挑剔的眼光转着圈地打量着自己的作品，欣赏着自己的作品，在柔和的黄光下拍几张照片，就是内心最充实、最满足、最美好的时刻。

    lynn说公婆马上要走了，走之前还要有一些检测，需要卡着点儿，算好小时，不过跟之前各种心焦相比，现在这些已经可以忽略不计。这倒不算什么，真正让lynn心情不错的是经过一段时间的修整，她已经思路清晰，重拾信心，整装待发。蛋糕继续做，分两条线，一条是基本款，另外一条是提供价格适中的个人定制升级，这个升级包括设计上的和成份上的，只要客人有想法，都尽量满足要求。网课继续上，细分需要更加清晰，可以为有基础、有需求的客人介绍更专业、更高端、更小众的美食和烹饪，还可以按照地域以及各种主题分类。世界那么大，好吃的那么多。除此以外再加一个新的门类——上门面对面的私人课程，控制在1-3人，每次3小时，可以做两种食物。这样，lynn就可以做到既实用，又能让自己希望在艺术方面拔高一点的愿望得到满足，而不是整天都在重复不用过脑子的简单动作，实现馒头和远方的相对平衡。不过这些都只是lynn的初步想法，可能过于理想，走着看。

    lynn的第一位私教客人是位新妈妈，住在sammamish湖的另一边。大西雅图地区天上地下都是水，海、湾、湖、河、池塘、小溪，各种规模，各种味道，或妖娆，或无声，滋润着大地和双眼。加上到处都是大山和小山，所以才有那样多变的景致、繁盛的植被、美丽的花朵和缤纷的色彩，一年四季都不会干涸，也不会寂寞。sammamish湖位于贝尔维尤东边，像个头尾都被抻长了的“2”，懒洋洋地躺在地上。湖的一圈是居民和大大小小的公园、林子、绿地和步行道，湖外湖里有很多节目，是附近居民锻炼玩耍的好去处。湖上没有桥，所以要去到湖的那一边，要么从南绕，要么从北绕，苏潼青跟着地图走，开车差不多半小时。

    新妈妈叫索娜，说话声音却是同音乐器的反义，是个稀少的女中音。她是在一次朋友聚会上吃到lynn的蛋糕，然后进到lynn的群里的，是群里的活跃分子，美食骨干，也是她主动询问lynn可不可以到家里教她烘焙，才让lynn有了增加服务门类的想法。索娜的小宝宝刚会爬，正是离不开人的时候，又赶上疫情，所以她很少出门，lynn和索娜也正是知道对方都不怎么出门，应该比较安全，才会见面。索娜其实会做饭，也喜欢做饭，小美锅有俩，经常开烤箱，家伙什很全，专门喜欢做世界各个犄角旮旯的特色食物，非常不均匀地发到群里，总是能收获一众赞美。如果单单想学做饭，自己在网上就可以搞定，之所以请lynn到家里来，是想让她妈妈也一起参与，多个人说话，一起聊聊天，稍微热闹一点。索娜的妈妈也是被疫情困在这里的，又出不去门，疫情开始已经快半年，每天除了面对一个小宝宝，再看看中文电视，也没什么其他活动，时间长了索娜感觉她有点儿要抑郁的意思。她试着跟lynn提了一句，不知道疫情期间lynn会不会介意，没想到她答应得很痛快。

    lynn把车停在索娜家门口的小马路边，打开后备箱，拎出两个大手提袋，一个里面是工具，一个里面是帮索娜买的她没有的材料。虽然知道索娜家伙什齐全，第一次来，lynn也还是带了所有需要用到的工具，以防万一。她戴好口罩，按下门铃。

    3个小时很快，也很愉快，她们一起做了北海道戚风杯子蛋糕和奶□□皮月饼，时间刚刚好。无论是索娜，还是她的妈妈，还有lynn，都各自满足，第一次私教圆满而成功。看着美好的食物和兴奋的索娜，lynn第一次感受到比自己一个人做食物更多、更丰富的愉悦感，看来授人以渔确实要比授人以鱼收获更多，因为你的对象不再是一堆静止的原材料，而是可能有着各种奇思妙想和有趣灵魂的人，他们会不时提问题，分享自己的感受，可能还会有比自己更多的想法。谁说只能自己是老师，与任何人相处的过程可能都会从对方身上学到自己没有的东西或者从来不曾想过的事情，自己只不过是比他们早几天、先做了这些事而已。所以不光是索娜和妈妈学到了新的烘焙技巧，lynn也收获了很多有意思的想法和宝贵的经历与经验。虽然网课也上了一段时间，总体感受还是比这样面对面差很多。所以网络确实可以解决很多问题，但可能永远不能完全替代面对面。

    这天回到家，lynn虽然饥肠辘辘，但是心情大好，连郑光辉看起来都没有那么烦人了呢。

    7月，不仅是红色覆盆子的季节，还是紫色薰衣草的季节。

    薰衣草之旅也是因为疫情才能成行的，之前的若干年苏潼青只有遗憾的份儿。奥林匹克半岛上的塞奎姆（sequim）是华盛顿州最富盛名的薰衣草小镇，镇子上有很多家庭式的薰衣草农场，一家挨着一家。每年7月，小镇都会举办薰衣草节，各家农场的薰衣草田连绵不断，生机勃勃，各种薰衣草制品精美可人，芬芳美好，据说还有食物、游园会和现场表演，今年因为疫情都取消了。各家农场虽然开门，但是每家疫情防控的规矩不同，需要提前在网上查看或者预约。

    从贝尔维尤去塞奎姆，可以坐船，也可以绕着水直接开过去，距离稍长，好处是可以省去轮渡排队的时间，不用被时刻表绑着，自由很多。一路多是山和深林，接近目的地的时候，眼前的景致突然开阔起来，路边是一家接一家的薰衣草农场，大片大片的薰衣草一行行整齐地伸向远方，心情一下子舒畅许多。

    他们去的第一个农场目测是这一片最大的一家，几座大大小小的房子，有主人住的，有礼品店，还有一个小厂房，剩下所有地方都是薰衣草田。农场定时有讲解，讲解员就是男主人，一位头戴草帽，一脸络腮白胡子，穿着格子衬衫和牛仔裤的老人，面色黝黑，也挡不住红光满面。老人介绍了农场种植薰衣草的历史，带客人走进小厂房，整齐的薰衣草花束挂满整整一面墙，是要在这里把它们晒干，旁边有一个很古老的小蒸馏器，据说每家农场都有这样的蒸馏设备，自制有机薰衣草精油，如果喜欢，可以在隔壁礼品店购买。

    薰衣草喜欢干燥和日晒，那怎么会出现在以阴郁和雨水而闻名的西雅图附近呢？其实整个华盛顿州从东到西、从南到北的气候差异很大，塞奎姆这块地方碰巧是个既干燥，阳光又很充足的地方，仿佛专为薰衣草而生。过去几十年，苏潼青对于薰衣草的兴趣外形大于味道，因为接触到的与薰衣草有关的东西最多就是精油了，她说不上喜欢那股味道，不是很讨厌而已，可是今天对于薰衣草味道的看法却被完全颠覆。只需要5块钱，就可以去花田里剪一大捧薰衣草，苏潼青拿着篮子和剪子跟丸子一起往花田深处走去。

    原来薰衣草精油的味道是高度浓缩以后的味道，新鲜薰衣草的味道淡淡的，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薰衣草不光是各种浓浓淡淡的紫，还有白色和淡粉的品种，非常符合它们的原种植地——法国和英国乡间和田园的气质。一大丛一大丛的小花朵虽然不能用盛放来形容，但当并不起眼儿的很多小花组合在一起，浩浩荡荡形成规模，那种浪漫的情怀就开始四处蔓延了，四下望去，无所不在。紫色赋予了周围的一切神秘而又浪漫的气息，在清雅花香的包裹和渗透下，一切阴霾散去，万物变得美好。

    只要是旅行，无论远近，必有收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