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63
叶翎跟程楚倒是没想到过去云杉见证了什么，这个时候他们忽然不约而同地生出一种直觉：这人似乎没有恶意。
关于没有具体在心里生出的念头，即便强大如真魔，也无法得知，只是他隐隐地感到程楚跟叶翎都放松了一些，对他也放心了一些。
见到程楚吃糖糕的模样，他问：“你是喜欢吃甜的，还是只喜欢吃这个？”
程楚眨了眨眼，心里吐槽师父连这个都不知道，然后她告诉真魔：“甜的都喜欢，即便不太好吃，只要是甜的就觉得不错，如果是好吃的甜的，那就更喜欢了。”
难得遇到跟自己口味相同的人，真魔朗笑：“我也是。”
程楚内心：是就是吧，值得开心吗，大多数人如此。
“是吗？”
“什么？”
“大多数人都喜欢甜食？我以前待的地方，他们都不喜欢甜食，不，他们是不喜欢吃东西，甜的不甜的都不喜欢。”
程楚几度眨眼：“你能听见我心声？”
真魔看向叶翎，问：“他不是也可以？”
又指了指魔童：“就连这个乳臭未干的，都能听到。”
转而他又问：“你不能？”
程楚摇了摇头，小声跟他说：“你若不说，我不知道我徒弟能听到我心声。”
真魔的眼神有点像看傻子：“或许他是真的听不到，而不是瞒着你，毕竟他没我的资质。不过，无论你说话多小声，想必他都能听到吧。”
程楚却洒然一笑：“按道理该听到，我没有不让他听，因为即便他瞒着我，我也不担心。”
“”真魔拉下脸，“哦”了一句。
他越来越讨厌人当着他面秀恩爱了。
程楚问起正事：“你是谁？该如何称呼？”
真魔喜欢有礼貌的问话，程楚勉强算是过关：“我是尔等的祖辈，即便知道我名字，你也不能直呼我名，不如就省省，喊我爷爷。”
“我不偷这种懒。你告诉我名字，若能证明你是爷爷辈的，我愿意喊你一声某爷爷。”
“行，我姓雷。”
“那你如何证明你的辈分？”
雷一个恍惚，终于想起来有问题要问程楚：“我有一事需先查明。”
“何事？”
“你体内有一个神？几日不见你，也不知道你经历了什么，但见你破心境内莲花满池，是要突破镇心境的意思。”
既然对方什么都能看到，程楚也不遮掩：“我不清楚，总觉得那个神就是我自己呢。”
程楚语惊四座，却见雷若有所思地点头认同：“我想也是，如果是寄宿亦或附身于你，都应该能看得出来，但是既然看不出来，那就不是这样的关系了。”
“前辈可知其中内情？”
雷笑程楚改口之快，程楚则是心里坦荡。
“我看，你怕是神明转世的。”雷深思道，“不过也不是普通转世，神魔死后散入混沌之海，可没有投胎之说，而你这看来分明转世投胎之道，恐怕是你前世有意为之，只不过具体的细节嘛，该等你彻底恢复前世意识，才能知晓。”
雷突然睁着眼睛凑近问：“还有一个办法，就是让我附身于你，这样我就什么都知道了。”
程楚当即跳起：“倒也不必！”
确实不行，要说原因，雷第一个就不乐意，现在跟程楚离得近都能闻到一股若有似无的酸味了，若是附在她身，岂不得被酸死。
雷忽然问道：“诶，我问你，你可有闻到苦味？”
程楚撅起鼻子嗅了嗅，而后重新看向雷，神色狐疑：“你不会是之前待在这石头里的那人吧？”
程楚举起左手，左手手腕戴着的手串，正是那串来自魔道的石头手串。
这手串也是雷当时打上人界时掉落的随身文玩之物，所以严格来说，雷待在里头，不是借住，该算是物归原主罢了。
见到雷默认，程楚好奇心顿时活跃起来：“哇，你的本体难道不是人类吗？”
雷看了程楚一眼，离她远些，而后才道：“我当然不是人，我是魔，真正的魔，比你那仙魔双修的魔王徒弟真了不知道多少倍的魔。”
被讽刺的叶翎站在不远处，如劲松挺拔坚韧，他正在默然整合信息——尽管不将细节描画，避免雷读心。
程楚自然是见不得叶翎被嘲讽的，她眼皮一眯，问道：“叶翎本就不是魔。你说你是魔，可是古时三界互通的那种魔？”
“得亏你知道这个，我还以为你这人什么都不管不顾不知道。”雷随性道，而后眼睛看着四周，又忽发感慨，“不止是你，这人界，一整个都很无知。”
“”要不是雷表情过于认真且松弛，程楚就要以为他是故意说话气人的。
雷说的也算是实话，他对于两百年后对“仙魔二道”所知甚少且自大而混乱的人界，感到十分无语，之前在石头里修养便多次有此感慨，如此出来，他更是深刻地体会到了这荒谬的人间。
不过，挺好的，这就是人间，这就是他舍不得丢下的人间啊
雷忽而笑了。
“诶，差点忘记了，我说，你那个把我灵力套走的玩意儿，是什么玩意儿？”
“是好玩意儿。”
“认真点。”
“认真的，就是好东西啊，不然哪能拆你灵力。”
“哼。”雷脸上并无怒意，反而带着点笑，“也就你是神转生而来，才能做到这样。”
这话听起来并不讨喜，尤其是讨程楚的厌，程楚道：“你管我是人是神，反正都是我的。你也就是个真魔，才能在这里为所欲为。”
不管雷是什么想法，叶翎一听这话，连忙上前去陪在程楚身边。程楚不肯吃亏的特性显现了，若不提醒她，惹恼雷，事态便难以把控了。
雷倒是想发火，可还没来得及做什么，见到叶翎赶来护妻，他就只剩下一腔酸意了。
“叶家小子，你倒也不必如此紧张，雷祖宗我虽没有什么好脾气，但也不是一个坏脾气。”
叶翎看向雷，没有挑战，眼神刚一对视，他便垂下眼眸，毕恭毕敬道：“小辈明白。”
雷眼神一变，变得悠长而饱含意味。
他忽然想起来，他一开始是很欣赏叶翎的哦不，应该说从一开始被叶翎吸引注意力，便是他对叶翎又爱又恨的开端，这种复杂情感至今也没有改变。
比如此时，雷欣赏叶翎能屈能伸，且屈得情愿又真诚，却又想起叶翎过去一切对魔道的不屑与不敬。
“坐下吧，我有事要跟你们聊聊。”雷对程楚和叶翎二人说道，同时挥手施法，轻易将其余人屏蔽在外。
“我修养多年，精神力极好，奈何这个云杉的身子骨不太行，我差不多得把身子还给他，避免透支身体，对二人都不利。”
“离开前想问你俩一点事情。”
“人间变得这么热，你们到底有没有办法根治？可有找烛阴跟陆吾问过？他俩一个掌日月，一个掌四季，天地气候的变化跟他们脱不了干系，你俩可知？”
叶翎道：“前辈，这些我们也想查清楚，可是烛阴神苍老衰弱，无力回应，陆吾神则是神力剥离，无法言语……”
“不能说话还不能有想法吗，你读心啊！”
叶翎温和一笑：“我连程楚的都读不了，别说正统神明。”
雷：“……没用的家伙。”
“小辈关键时候派不上用场，所以冒昧想请前辈帮忙查清天地变化的原因。”叶翎垂颌作揖，一副谦卑姿态。
“哼。”若不是雷过于了解叶翎，读心道法也足够高深，险些就信了他，“我下凡，说好听点，是来玩的，说不好听的，那就是来闹的，不过我们‘正统真魔’可不是什么魔头祸害，不会肆意胡来，当然，你也甭指望我帮你解决问题，你不是爱惨了仙道吗，自己找你的神明们想办法去吧！”
叶翎惊讶之余，只剩下无奈地苦笑。
“前辈，你说那个魔道宗教，是何门派？”
“不告诉你，这是你跟人家之间的事情。”雷毫不掩饰道，“我不参与你们凡人之间的斗争，有失格调。”
“也就是说前辈即便是真魔，也不会帮助魔道之人？”
雷扭头看向叶翎，表情里隐藏着的期许不为人知，他道：“当然不是了，我想不想帮人，这全凭心情，否则我也不会作为真魔，出手去帮修仙者云杉了。”
如此，那便好了。
雷想聊的事情，恰好也是叶翎想聊的，他对雷的立场毫无了解，所以发起这个话题的人就不会是他，而今雷既然愿意聊，叶翎也顺便在这不是很正经的聊天里，揣测了一下雷的立场。
雷倒也足够开门见山，他的立场，既不是救世主，也不是灭世魔，再详细点来说，他不愿看见生灵涂炭，所以才会希望叶翎跟程楚能够把问题解决。
叶翎静静思索分析，雷将他的心思听到这，立马纠正：“诶，我不是不想看见生灵涂炭，若真的到了生灵涂炭的那一天，我也不会救人，只不过我确实挺不开心的，老子还没有吃够呢，等吃喝足够了再给我看戏，我才会舒服。”
最后再听完这些话，叶翎点了点头，若有所思道：“小辈了解了。”
雷看到叶翎丝毫不惊讶的认真面庞，先是愣了愣，而后骂骂咧咧：“你竟敢给我下套！”
叶翎无辜脸：“小辈岂敢。”
“你别装！老子盯了你十多年，你一个眼神老子就知道你是真心还是演戏！”
叶翎态度诚恳：“小辈不敢，前辈息怒。”
“……”
眼神探究中，雷干脆对叶翎动了手脚，他一双深邃的眼睛忽然闪出红光，照进了叶翎心里，这一来，即便是叶翎那些没有成型的心里想法，雷也能知晓了。这招同样适用于程楚，只是这个跟之前说的附身其上的效果不同，越简单的东西，得到的东西越精华，也就是说，这招只能查到短时间内的心理活动。
探查中，雷不但确认了叶翎刚才在心里描述猜想，是故意要给他听到的，目的就是为了知道他到底是不是猜想中的那样。偏偏自己还真的上套了。
虽然事情不是什么大事，但是被叶翎算计到，雷便十分不爽。
忍着火继续往前追寻回忆，雷又发现自己被叶翎蒙了：他竟故意不把事情细想，只做表面的整理，从而避过被无时无刻都能抓捕心声的雷发现。
真是聪明，可惜啊，太聪明了，人界不是有句话叫做“聪明反被聪明误”吗，还有一个词，“慧极必伤”。
雷是真的被气到了，叶翎此人，也是真的有意思啊。
不过有意思归有意思，若不做点什么，那他心里头这怒火就烧得没意思。
所以，雷在回到魔童的玉佩之前，把叶翎的一只手臂给卸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