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22
走至程楚身边，叶翎坐下。
程楚半眯着眼睛睡觉，睁开眼睛时，脸上有悲伤与惊恐：“傅叶！”
这一声呼唤，好像是在叫一个濒临死亡的人……叶翎蹙眉看着她。
“叶翎？你怎么来了？”程楚看清来人，连忙起身，语气下意识流露出不悦。
没有回答程楚的问题，叶翎反之问她：“星云仙君，你这两次对我，似乎不甚待见？”
男人声音低沉而有磁性，尾调轻轻上扬，像极了纤长起绒的羽毛上扬的模样，话对着她说，那就是羽毛从她的心尖上扫过，扫得人一阵酥麻。
程楚越发觉得这个男人有魔力，也越发好奇面具下，究竟该是一张如何蛊惑人心的脸。
但是他这个问题，问得是真好。
程楚醍醐灌顶：我为什么要避开他，为什么要记恨他，为什么要有被调戏的感觉？
不应该啊！
不就是看上了一个男人嘛，不就是看上了一个对她没意思的男人嘛，慌啥，跑啥，气啥？
一点都不阔气，一点都不好玩！
程楚深深地看了叶翎一眼，洒脱一笑：“被你看出来了。”
闻言，叶翎微惊，却依旧笑道：“不明显吗？若是说你将我认成傅叶也就罢了，可你刚刚看清来者是我，却为何会弹开呢？仙君，在下可不记得对你做过什么不好的事情。”
程楚与叶翎一样露出虚浮的笑，勾起唇角，绕过凳子走到他跟前，弯腰低下头贴近了几分：“不好的事么，不记得，可不代表没有。”
“……”叶翎顿感不妙，异样心思疯狂生长。
他已经十八岁了，六根健全，该知道的东西都知道，此刻自己师父对着他耳边说话，滚热的气息扑在颈上，让他内心翻涌着不知名的情绪。
在叶翎震惊万分之际，程楚竟动手想摘下他的面具，这个时候叶翎还有什么不确定的呢，他只是后悔自己没有发觉，刚才竟然主动撩拨！
叶翎连忙举手将面具牢牢压在脸上，双腿一转，人便在程楚下压的狭小空间里旋了出来：“不可！”
程楚保持着弯腰的姿势，拧头看向慌忙站起来的叶翎，问他：“有何不可？莫非你长了一张会让天地为之失色的脸，才这么藏着护着？”
叶翎眸色一暗，薄唇竟然微微颤抖起来：“星云仙君，你对在下起了不该有的心思。”
“不该有？还是不配有？”
“……”
程楚的眸子也迅速褪去光彩，但是唇边依旧勾着浅浅的笑：“所以说，你清楚我对你的心意了，是吗？”
“……”叶翎回答不了这个问题，他只能心情复杂地想，如果以后师父知道他的真实身份，该觉得多么荒谬。
“你清楚了我的心意，也明确地表达了你的心意。你觉得我不该喜欢你，是吗？”
叶翎艰难地点了点头。
程楚轻轻笑着，说好，但是，她直起身子来，又说：“但是，不是我不配，只是你我本无缘。”
叶翎：“……自然。”
程楚眯了下眼，再睁开时，神采归来。
“行了，我以后不会有异样表现了。”程楚坐下，“你来我这儿做什么？”
语气之淡然自若，好像刚才的一切真的都已翻篇，甚至就像没有发生过一样，程楚放下了因情而生的心魔，又变成那位神定气闲的破心境。
不过程楚有点讶异，就在刚才，成功放下心魔时，她突然感觉心境变得充盈，跟前阵子忽然觉得孤寡空虚形成全然的反差，让人最惊讶的是，随着心境的变化，她的破心境，似乎也变得有实质起来，这是之前突破破心境到三年后苏醒，都没有过的感觉。
此时叶翎已经随着坐下，斟酌一番后，他问道：“我本是来看仙君收徒育才的盛况，没想到却见仙君在里头睡觉，刚才，是做梦梦见傅叶了吗？”
程楚看了看叶翎，点头道：“是。”
她坦言昨夜做了一个奇怪的梦，又真实又诡异，后来迟迟不敢睡下，今早便在院子里坐着打瞌睡，谁知道又开始做梦，只不过在院子睡觉做的梦不像昨晚的，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梦的质感。
叶翎听得惊奇。
程楚问叶翎有何见解，叶翎说出惊人的原因：“如有实感的附身之梦，恐怕是有外力作用。”
两人一时间都如芒在背。
连破心境都被人悄无声息动了手脚，那人……
程楚忽然道：“那日在莲花坞你也对我施了法。”
叶翎没有否认，同时直白地将猜疑从身上摘走：“我对你没有恶意，不会伤害你，但那个让你做梦的人却不一定。”
不可否认，连程楚自己内心，都不曾真的怀疑叶翎，不知道是不是破心境的特殊感知，总之，程楚觉得他可能不一定是个好人，但也算不上坏，更是一定不会伤害她。
即便那天他真的对她用了法术……
望着程楚眼下的疲惫，叶翎让她把那天在山洞里搜刮的东西拿出来，他来调制一道药。
程楚沉默着把东西拿出来，一一摆放在桌面上，看叶翎一瓶瓶识别、使用。
许久后，程楚终于忍不住好奇地问：“你怎么会制药？”
叶翎脸上没有什么表情，淡定地说他还会制毒。
“……修魔界的人不会都擅毒吧？”
“并非所有人，但是人应该也不少。例如欢谷，她们一直都有制造毒药的传统，只不过她们的药更多是迷情药，与男女欢合、精进修行之事相关，毒性不大。”
“……”程楚眨了眨眼，虽然她放下了心魔，可是不代表她听到叶翎说起“男女欢合”这种话的时候不会多想。
但是看得出来，叶翎是真的一点都没有多想，他好像是怕制药时旁边的程楚会无聊，特意给她讲起一些魔界的事情：“我见过欢谷制毒，她们当然也会做毒性大的毒药，虽然少，但若是不慎中了那种毒，没有解药的情况下，我想想，可能破心境以下都救不了自己。”
程楚瞪大了眼睛，忽然觉得眼前的瓶瓶罐罐很可怕。
“正道跟邪道终究是隔了很厚的墙，正道不会越墙，却也要提防邪道，他们阴招太多了，像拿本这种丧心病狂的疯魔，为了私欲，连整个天下都可以牺牲。仙君切要提防人心，别像你师父一样。”
没有过问云杉的事情，程楚饶有兴趣道：“你也是魔界的，却在这里教我不要轻易相信魔修。”
叶翎的视线专注在制药上，听得这句话，只是镇定地说了一句：“我是例外，可以放心相信。”
蓦然提起一口气，嘴巴张了张，程楚最终呼出气来，视线转到墙外的天空上，她懒懒地说：“看出来了。”
叶翎勾起唇角，扭头看向程楚，想跟她说安神药做好了。
这一扭头，看见的是一张放大后更显动人的脸。
细腻的肌肤好像吹弹可破，离得近还能发现脸上细细绒毛，风一吹便呼呼倒向一边。
程楚盯着远处看，眼角细细尖尖，点缀着乌黑细长的眼睫毛，眼神悠远带着独特复杂的情绪，勾出风情万种……
下一瞬，程楚看了过来：“做好了？”
叶翎连忙收回视线，僵硬地盯着手里的瓶子，眼珠没有半点挪动：“做好了，还需……需仙君的一点灵力注入，我用不了灵力。”
程楚拿过瓶子，奇怪地看了叶翎一眼，然后将灵力注入安神药里：“是这样吗？”
“嗯，只要默念驱魔安神即可。”
“然后喝下？”
“可以睡前再喝。”
“好，多谢了。”
“不必客气。”叶翎一直都垂着眼帘，刻意看着桌上。
程楚自认为看懂了：想要这些东西？
“这些东西就给你吧，我用不着，喧天门里也没有人炼药制毒什么的。”
叶翎这才抬眼看向程楚，眼眸深了几分，他勾唇略有几分收敛地笑道：“那就谢仙君阔气了。”
程楚挥了挥手，说这算什么阔气，左右这些也不是她的东西，都是捡拿本的。
这可不完全是拿本的东西。叶翎心中苦笑，向程楚告辞。
叶翎走后，程楚将安神药收好，坐地闭眼感知了一下破心境的进化。
确实是变了，变得厚重而清晰，从前只是轻飘飘的一层纱，还不如九重天的浓厚云层来得有质感，她一度以为这就是破心境的特色。
现在看来，只想笑自己傻。
破心境从轻纱，化成了一池清水，清水之上还开着一朵小小的花，粉色的。
程楚近几日来一直低落的心情终于高涨了不少，心情一好，她的责任感也上来了，出门看见四个弟子在用心修炼，她长臂一挥：“为师请你们吃饭去！”
云杉正站在高处昏昏欲睡，听到这句话，立马飞下，打量了几眼徒弟的脸色，与她相视一笑：“心情好了？”
“好了！”
“行，那可以给为师讲讲是怎么回事了吗？”云杉表面上装得沉稳，实则内心很是骚动，因为这是程楚第二次有心事不肯告诉他，也是他第一次猜不到原因，毫无头绪。
却听程楚道：“因为我饿坏了，所以这几天不是很开心，现在想明白了，我要去大吃一顿！”
云杉：“……”
他懂了，这个徒弟，算是无了。
程楚带着大大小小四个徒弟走在前面，后头一看云杉在那里呆若木鸡，她喊道：“师父！再不走我就让他们继续陪你修炼了！”
一时间，“师祖爷快来”七嘴八舌说了好几遍。
程楚小声跟云杉说：“师父，这些徒孙挑得好，比以前会挑。”
“……”
云杉：哪壶不开提哪壶，逆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