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梦遗
往南门那边走，一路上都是陪家长到这边来的学生。江昱他们还遇到了很多认识的人，白邸从老远就蔫了似的没精神，走近才知正在被他父亲念叨。
俞思乐母亲和匡林的母亲是一起来的，隋夕认识匡林妈妈，遇上了便礼貌道一声：“阿姨好。”
俞思乐与他母亲介绍：“这是隋夕，这是江昱，江昱是我们班的。”
“阿姨好。”江昱隋夕异口同声道。
俞妈妈笑来：“你们好你们好。”
匡林妈妈和蔼问隋夕：“你也是去接你妈吗？”
隋夕颔首：“嗯，她马上到了。”
正待分别，俞妈妈又重新用惊异的眼神看向他俩，指着旁边的光荣榜说：“呀，你俩就是这照片上的人吧？还都是第一名，匡林也在上面。”
她继续往下看，不悦问：“俞思乐你呢？”
俞思乐忙指着下方的照片说：“在呢在呢，妈你看看，你好好看看。”
江昱望了隋夕一眼，再对他们道：“那阿姨我们先过去了，再见。”
他说完就拉上隋夕赶快逃离，匡林还站在一旁幸灾乐祸的看戏，唯独俞思乐脑瓜子嗡嗡的听他母亲又拿别的同学来与他做比较，而且这次一多还多了俩。
等江昱他们来到南门，发现两人的母亲都已经在那边等候了。江妈安静站在一边，隋母则是因为和门外路过的几位老师认识，便在那里同老师们聊了几句。
江昱老远见到校门外的人便大步奔去，跳脱的来到自家母亲身旁：“妈！”
隋夕道：“阿姨好。”
“隋夕。”江妈先是微笑回应，而后才看向江昱故作嗔怪说：“怎么连路都走不好？”
江昱哼哼着抱住他母亲的手，回头见隋夕妈妈还在那边聊天，便对他道：“那要不我和我妈先过去？”
隋夕点头：“好。”
江昱朝他拜拜手：“等会见。”
往校园内走，江昱满脸藏不住喜悦的问自家母亲：“您怎么有空过来了？”
江妈道：“有时间了当然要过来，等会儿结束后爸爸会来接我们，到时候我们一起去吃饭。”
江昱拧眉叹气，表情痛苦的对她倾诉：“可我们还要上晚自习。”
江妈笑着轻拍他手：“我给你请假就好了。”
江昱闻声眉头顿时舒展，开心道：“好的，谢谢妈妈！”
他们闲步进入前方由一号楼投下来的阴凉地，江妈回头看了眼，转回来时斟词酌句问：“你和隋夕关系很好？”
江昱不明所以点头：“嗯，这您不是一直都知道的吗？”
她执手轻靠在下颌，想想又问：“是好朋友？”
江昱好笑：“当然是好朋友了，不然还能是什么？”
江妈平静摇头：“没什么。”她放下手柔和笑道：“什么都行。”
“在座的各位家长、老师、同学们，大家下午好！很高兴各位家长能舍弃工作与休息时间来到这里，与我们共同参与这次的家长会。大家都知道，我们的孩子现在已经步入高二下学年，四舍五入来说，他们已经算是半个高三的学子了。时间紧任务重，所面临的各方面问题也是越来越大，而未来这一年多的时间，是他们的整个高中生涯中最重要的一段日子……”
下午两点所有家长都到场后，康主任与几位年级部的老师坐在台上共同主持了本次家长会。台下各家长端坐，学生们则安静站在一旁。江昱和隋夕占了个好位置，直接坐在后面的桂花林下，有些学生站不住了也会偷跑到这后方来，不过也只能站着歇凉，毕竟能坐的位置已经被其他人近水楼台先得月了。
等所有老师领导一一发过言，阐述完学生目前的情况并展望一番未来后，未名班的陈卓作为学生代表走上讲台，先是发表自己的演讲，最后带领所有同学豪情壮志的做出宣誓，这场由校领导主持的家长会便也进入到尾声。
一位女老师走上台举起话筒：“家长会到此结束，现在请同学们有序将现场的椅子带回宿舍，各位家长则请移步到各自孩子所在班级的教室，接下来我们各班的班主任还有话要对家长说。”
别的同学大多都是往宿舍方向走，只有江昱和隋夕抬上椅子逆流而行，与他们母亲随另一波人群一起往教室去。
江昱到了教室先把自己的书收出来，对坐在他位置上的妈妈悄声道：“我去找隋夕一起写作业，妈你结束后打电话给我，偷偷打，不能让班主任知道我有手机。”
江妈轻笑对他摆摆手：“知道啦知道啦，快去吧。”
他出门时隋夕已经在连廊上等着了，江昱走去他身边问：“我们去哪？”
隋夕道：“这个时候应该什么地方人都很多，不过实验楼那边一般没人去，我们去那边吧。”
江昱往后翻了翻背包，从里面掏出一把钥匙：“正好我有我们班小组活动教室的钥匙，就去那里吧。”
他把钥匙揣进衣服口袋后又取出一本文综小册子，递给隋夕道：“你能不能抽问我？随便问哪一科都行。”
隋夕接过册子随手翻：“春秋战国时期社会发展的趋势和表现。”
江昱顺利对接答：“趋势是三大趋势，第一，由奴隶社会向封建社会过渡，第二……”
他们边答边往实验楼去，等到了教室坐下隋夕也在提问他，江昱几乎全都有惊无险的对答如流下去，直到后来口渴了才对隋夕说暂停。
他起身道：“我去趟洗手间。”
隋夕坐在那里打开背包找出自己的书，正想要提笔写，脑海里却突然回忆起第一次坐在这间教室的事。他顿住笔，侧身看向墙面，这面墙被曾经坐在这里的人写了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有某一科的知识点，也有骂人的。他一一看过都觉得与江昱说的那句话对不上，直到他终于发现了那句：“海上月是天上月。”
记忆闪回当时，隋夕虽然在讲题，但也一直在用余光注视身旁人的一举一动。他怕他遇到难题，以江昱这人的性子，那时有人在问自己题，他碰上难题了肯定不会主动说出来。至于别的原因，也是最主要的原因，他那时视线已经黏在江昱身上了，只是自己没有察觉而已。
隋夕停笔去注视他的举动，却见下一秒江昱眼睛露出惊喜，好像有什么宝藏要对自己讲。
“那眼前人可不就是……”
“嗯？”
“就是发现墙上有人写了字。”
现在隋夕沉默凝望那几个字，所以只是因为下一句是眼前人是心上人吗？那眼前人，可不可以成为心上人？
洗手间在楼层尽头，江昱一路走得都比较轻，原本过道里只听得见外面作响的风声，可不知是不是错觉，越往那边去，就好像有什么声音越发清晰的冒入耳朵里。这使他步子更加放轻，连是否要继续往前也变得有些犹犹豫豫。
不过最终还是走了过去，抵达洗手间外发现门是关着的，但关的不严实，恰好洗手间窗外的风来把它吹开，使中间瞬间露出几指宽的距离。正待江昱想推开门，却意外注意到洗手池前的镜子反射过去的对面，有两道纠缠在一起的人影。
他瞳孔瞬时放大，幸而是在这关键时刻稳住了身形，那镜子里出现的是两个穿着高二年级校服的男生，正在贴墙做着他无法描述的事情。
江昱脑子轰的炸开，一步步倒退着快速逃离这个地方，又因为担心被发现而不得不放轻脚步，整个人走在路上恍恍惚惚的，最后连怎么返回312教室门外的都不知道。
他站在过道上背倚住墙大口喘气，整个人从脖子到脸都是通红，脑海里怎么也无法抹去方才的画面，还没等他缓过神来，旁边的门被打开，隋夕在他身后喊：“江昱。”
江昱闻声回头看他，又下意识的后退一步，隋夕见他满脸异样，皱眉问：“怎么了？”
江昱摇头：“没事，我突然想起来家长会可能结束了，我去看看。”
他晃着步子调头就准备走，被隋夕从身后拉住后江昱怔住，随即出其不意甩开了隋夕的手，慌慌张张说：“不对，我书刚刚背到哪了？我是不是还有好几张卷子没写完？我书还在教室，我去收书。”
他转身走进312教室，回到位置坐下整个人倒在桌子上。隋夕走去他旁边，俯下身温声细语问：“江昱，刚刚到底怎么了？”
江昱趴在桌上摇头，过了会闷声道：“隋夕你能不能先走？我等会儿再回去，等开完家长会我要和我爸妈出去，晚自习就不回来了，明早见。”
隋夕不明就里轻颔首：“……好，明早见。”
他收上书离开教室，江昱一直等到听见关门声响起才抬头，站起身推开窗迎接习习凉风。
隋夕在门外停留了几分钟，最后目光落在这楼层的末尾处，他冷下面孔，径直往那端走去。
走至洗手间门外，刚要推门那道门就先一步被拉开，两个男生各提一件外套慵懒的从里面走出来。隋夕垂眸用余光扫过这两人，他们各自脸上都带有不正常的潮红与汗水，经过他时身上散发出同一种味道。
他目光一凝，方才这门并不是全部关严实的，而穿过缝隙能望见侧面的洗手池，洗手池上是一面镜子。
隋夕握紧拳头，很明显，江昱方才看到了一些不干净的东西。
他转身原路返回，可到了教室门外却没有勇气把门推开。如果打开后他该和江昱说什么？他该说他和那两个也是同一种人吗？江昱会想与这样的人待在一起吗？即使不说这些，他又要如何让江昱忘记他看到的那些画面？
隋夕犹豫了，他停在门外思考很久，手一直凭空停放的做出欲推门的动作。最后抉择再三，还是选择了离开。
家长会结束后江爸来接他们，江昱全程都表现得无精打采，江爸疑问来：“这是怎么了？家长会上被老师批评了？”
江妈道：“老师可没有批评，相反还好多次夸到昱儿呢。”她手偷偷捣鼓江爸一下，眼神交流过示意他别多问。
江爸帮江妈拉开车门：“是吗？那我们儿子可真不错，快上车，爸爸妈妈带你去吃一顿好吃的。”
到了餐厅菜全部上齐，江昱望着他平时喜欢吃的东西也生不出丝毫胃口。他爸妈看出他的不对劲却又不好多说什么，只得在一旁闲聊今天开家长会的事，后来还是江爸从江妈说的话中推理出思绪问：“是不是和隋夕闹矛盾了？”
“嗯？”江昱闻声抬头，茫然说：“我跟隋夕没怎么的啊。”
江爸江妈互看一眼，奇怪道：“那这到底是怎么了？”
江昱面露难色摇摇头，随即便低下头去吃东西。但吃了几口又实在吃不下去，他脑子一团乱，最后拿出手机打开浏览器，在搜索栏里输入“两个男生”。
出来的词条几乎每一个都让江昱看不懂，可是又控制不住的每一个都想点进去看，随后便是比震惊还更震惊的事冲击了他的三观。
江昱当晚回去便做了梦，往后两天也做了同一个奇奇怪怪能续上的梦。
在一间春光泛滥的屋子里，正中间摆置一架三角钢琴，钢琴凳上停靠了一把大提琴，微风从高大的圆顶窗外吹来，清甜的樱桃花香携带花瓣与音符在这间屋子回绕。这里流淌着花香与古典乐，而他就抱住画板安静坐在窗台上。
第一日，他的面前浮现出一个模糊的身影，这影子仿佛自带湿润的雨水气息，让人沾染了就舍不得远离。于是他被这道身影圈困在窗台上，下一秒是带着无限温柔的靠近。江昱困陷于其中，他们相互吸引，而后轻和的开始接吻，交叠的影子散乱在窗台上。轻音乐里逐渐弥漫上透明的唇齿交错与津液滴落的水声。
第二日梦续，这道身影漫过一丝清晰，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捧了一束野雏菊到江昱面前。没等江昱低头欣赏这手便松开，花束散落在江昱身前，而那里是一滩流过窗台滴到地面的透明液体。一支落在曲骨下的花瓣恰好沾染上一滴，这只手又将花拾起插在江昱耳边，再然后他被人搂着继续亲吻下去。
第三日窗前多了一张铺上白色床单的床，他的身上也只剩下一件散开扣子的单薄衬衫，对面的人却是身着修长西装裤坐在床头。江昱双手抱住那人脖颈站在他的腿间，那人也搂住他仰头一点点轻触腰身。后来江昱被这人拦腰抱起，转身轻扔在那张散落了雏菊的床上。他整个人陷进柔软的床单里，阳光与微风从窗外透进，卷起白色纱帘拂过他头顶。
江昱一只手半掩住光，另一只手拉过出现在上方的领带，他下颌被轻抬起，那人低头解救了这份渴望。在他们的接吻声中，孤独草木衔接上摇摇欲坠的白色花朵，下一刻是莺啼黎色连天去，山雨欲来风满楼。江昱短暂逃离桎梏好得到歇气的机会，却于喘气声中逐渐看清眼前人的面孔。
他瞬间震惊的僵持住身形，而模样越发清晰的人却是双手撑在两侧，用比往常更加温柔的淡笑软禁住自己。
“怎么，不想继续了？”
他大脑空白的凝视眼前景象，闭上眼又再度睁开，抛开思想阻碍重新继续方才未完成的事宜。屋内暖风悄然轻洒过花瓣与微芒，春风四溢里唯有两道散乱的花枝在小心翼翼，用极致虔诚来回应这场烂漫遗泄的初日春光。
后来被披上黎明的透明晨露覆盖上绽放的白色花朵，而江昱也骤然睁眼，再度重回与现实的拉锯。此时的天色依旧是那个未及天光的未央夜，屋子不是那间屋子，周围也没有其他人，他独坐在暗夜瞬凉下来的冷空气里听心跳混合窗外夜鸟声啼，大梦初醒，一滩涂地。
重现的昏黄灯光中江昱大脑短暂停滞了十几秒，最后神识稍稍恢复，双手捂住热意膨胀的脸，无数的思绪如同欲滴的红色那般萦绕在耳尖。
江昱终于意识到这个事件的危险性，连带着曾经困惑住他的所有迷题也一瞬间迎刃而解。
完了完了完了，我该不会，该不会是喜欢隋夕？